作者:狂傲姐
应无双问温执:“桑进本人脾气如何?”
“睚眦必报,你们杀了她的虏隶,就是在打她的脸,她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温执放下盔甲,拿出一张地图在三人面前展开。
“我趁着桑宅办宴会的时候混进去过,这是我画的地图。”
冯争和应无双定睛一瞧,冯争直接把慊弃写在了脸上,说道:“这几个方块和黑线就是桑宅地图?”
“一目了然对吧?”温执听着冯争的语气,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她画的不好吗?
冯争噗嗤一声笑出来,温执只怕都没进到桑宅的内宅,一直在外院打转,才会画出如此简陋的地图。
应无双让温执把地图收起来,这东西暂时没用。
“你是什麽时候在桑宅见到了霍刀?她在桑宅过得好吗?”
温执思忖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是在去年桑进举办宴会的时候见到她的,她身边有仆人伺候,应该过得还不错。”
闻言,应无双松了口气。桑进当了土皇帝祸害百姓,但还没完全丢了良心。霍姐姐是破衣卫的校尉,和桑进等人有过命的交情,桑进不可能亏待霍姐姐。
霍姐姐坠崖后,也许就是被桑进的人救起来的。
“两位大侠,你们……桑进,你们该不会认识吧?”温执后知后觉,两位大侠要找的人在桑宅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们要是和桑进沾亲带故,桑进怎麽会怪罪她们杀了她的虏隶?
区区几个虏隶,杀了就杀了,桑进才不把这些虏隶的性命放在眼里。她更在乎自己的颜面,若是冯争和应无双和她是自己人,此事便能轻轻揭过。
她听了冯争对那群虏隶说的话,以为冯争和应无双会是疾恶如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又见两人不想离开北疆,还以为能拉拢她们和自己一起杀了桑进,为民除害。
现在看来,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没有事先打听清楚两位大侠的底细,便贸然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
温执慢慢站起来,想要离开这里。
冯争身形一闪挡住她的去路,故意吓唬温执:“跑什麽,你不要我们帮你报仇了?”
“不劳烦两位大侠,我自己的仇自己报。”温执往左移一步,冯争也跟着动一步。
应无双起身说道:“温姑娘莫怕,我们并不认识桑进。那位在桑宅养伤的霍刀是我亲人,我来此是为寻亲。我们今日杀了桑进的虏隶,也不确定桑进是否会看在霍刀的面子上放过我们。我们明日便要前往东饶关,进入桑宅查找亲人,在未带出亲人之前,恐怕没有余力帮你复仇,实在抱歉。”
“还有,今日多谢你相助。冯争,放她走吧。”
冯争哦了一声,把路让开。
然而温执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想再试试:“两位大侠亲眼看见桑进是如何剥削百姓的,等你们进了桑宅,更能看清她的真面目。敢问两位大侠,在带出亲人之后,可愿挺身而出,锄强扶弱?”
“当然。”冯争和应无双异口同声。
温执诧异地回过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与此同时,东饶关桑宅
叶五郎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姿势卑微到了极点,他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只穿着鹿皮靴的脚上,双手紧紧地抓着那只脚的主人的裤脚,哭得肝肠寸断,楚楚可怜。
“将…… 将军,您可一定要为五郎做主啊!”
那只脚的主人不耐烦地抖动了一下,叶五郎瞬间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闭上嘴巴,大气都不敢出。
“你是说,你带去四方镇的十八个虏隶都死了?”
低沉而充满压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叶五郎把身子伏得更低,轻轻嗯了一声。
“你大爷的真是群废物,十九个人打不过两个人,钱也没收回来,要你有何用!”那只脚突然抬起,重重地踹在叶五郎受伤的左肩。
这一脚极重,叶五郎被踹得在地上接连翻滚了两个跟头,嘴里 “哇” 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他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重新跪好,不停地对着前方磕头求饶。
“将军,不是这样的,那两个人不是普通人。她们一个身高九尺手持一丈长的铁枪,此人自称小枪仙冯争,力大无穷,单手便能把我扛起来。”
“还有一个叫应无双,出招诡异,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就杀了十几个人。将军,她们不是一般人,兴许是江湖上的高手。”
叶五郎的脑子从未转的这麽快过,他灵光一闪:“那些江湖侠士总把侠义二字挂在嘴边,这两人对我出手,分明是在给四方镇里的贱民出头。她们专门留我一命回来报信,这摆明了就是在挑衅将军您啊!她们还说了些要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之类的大话,说不定明日就会打进东饶关了,将军您一定要早做准备。”
屋子里安静下来,叶五郎悄悄抬起头打量桑大将军的神色。
只见眼前年约四十的桑大将军生的虎体熊腰,泛着古铜色光泽的脸上一对剑眉斜飞入鬓,豹眼里有怒意翻涌。
六月天气炎热,桑大将军穿的极其单薄,可以透过单纱瞧见她布满疤痕的肌肉微微隆起。屋子里放着两桶冰块,有虏隶站在一旁为桑大将军打扇。
“将军。”叶五郎小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
兴许是这阵阵凉风起了作用,桑大将军眼中的怒意逐渐散去,她问叶五郎:“杀了我十几个虏隶的那人叫什麽名字?”
“回将军,她叫应无双。”叶五郎答道。
“她姓应,你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桑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五郎肯定道:“五郎绝没听错,那个应无双年约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红色骑装,腰系银色革带……”
“够了!别说没用的废话!” 桑进突然呵斥了一声,打断了叶五郎的话,“那个拿枪的,你还记得那铁枪长什麽样吗?”
叶五郎想了想,答道:“那铁枪是红色的,枪杆几近一丈,枪头上刻有凤纹,枪杆上有不少划痕,应该用过好多年了。”
叶五郎庆幸自己当时看得仔细,将军问什麽他都能答得出来。
“是将军的神凤枪。”桑进喃喃自语,想起五年前霍刀和她说的话,她说,桑进,将军有个女儿叫无双,我们要把她救出来。
应玉树,应无双。
没想到十七年过去,先打上门来的不是将军,而是将军的女儿。
不过也是,将军早就死了,死人怎麽能活过来教训她?只有摔断腿的霍刀,还天天念叨着将军还活着的胡话。
“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笑话,她们有什麽本事除我!”
桑进心中的恐惧慢慢退去,早在十几年前将军就死了,破衣卫也散了,那些所谓的军纪如今都算个屁!就算将军真的活过来,也没资格处罚她。
现在,她才是将军,只有她让别人吃军棍的份,没有人可以轻易地除掉她。
叶五郎应和道:“将军您就是咱们北疆的天,没有人敢在将军的地盘里放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屁侠士,在将军您的面前,也只有求饶的份儿。”
嘴比脑子快,当叶五郎把狗屁二字说出来的时候,他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将军饶命,五郎说错了话,五郎自己掌嘴。”叶五郎跪在地上扇自己嘴巴子。
桑进常年握刀的手贴到他的脖子上,低声道:“男人还是干净些讨人喜欢。”
咯嘣一声,叶五郎的脖子被桑进扭断,他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守在门口的侍卫听到声音,立马走进来,面无表情地把尸体搬了出去,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来人,让四方镇的探子盯着新来的两位‘大侠’,一旦有动静立马传消息给我。”桑进吩咐道。
“是。”
翌日一早
冯争和应无双穿过四方镇,带着马渡船过江,两人下船后骑马赶往东饶关。
林间小路上,两人不快不慢地往前赶路。应无双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她计划先到东饶关暗中打探消息,再依据具体情况灵活应变,随机行事。
“桑进是你母亲带出来的兵,若是你以应玉树女儿的身份拜见她,她应该会客客气气地迎你进去吧?”冯争问道。
“这可未必。”
应无双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破衣卫有情谊的是她母亲应玉树,这些精兵未必会爱屋及乌。
更何况,十七年过去,那些曾经的感情或许已被冲淡,或许早已发生了变化。若是感情变淡了,倒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万一这份感情演变成了怨恨,那她贸然暴露身份,迎接她的极有可能是对方毫不留情的报复。
冯争不解:“为什麽?”
应无双沉吟片刻,说道:“假设你是二十年前投入平北将军麾下的破衣卫精兵,跟着将军出生入死,打了三年仗,身上落下无数伤病,但好在打下了许多军功,想着以后也能得个封赏当个小官。”
“结果战事结束之后,将军回京受封赏,你却被原地遣散,朝廷只给了几两银子便把你打发了。你难道不会因此怨恨将军?”
“这……”
怎麽可能不怨呢?
冯争只想着和将军出生入死的三年情谊,倒是忘了这些破衣卫被无情遣散的结局。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麽要我把神凤枪拿布裹起来了。”冯争摸了摸身后被布裹住的神凤枪,好好的神凤枪被裹成了一根棍子。
应无双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昨日不该报出自己姓名的。谁知道叶家背后还有个桑进,叶五郎不知道她是谁,但留下霍姐姐的桑进一定能通过她的名字猜出她的身份。
风在山林间肆意地呼啸穿梭,仿佛是一只无形的巨兽在咆哮。层层叠叠的枝叶在狂风的肆虐下,剧烈地摇曳着,相互碰撞摩擦,发出令人心生不安的沙沙声。
突然,一声鸣镝箭划破长空,径直朝着冯争的脑袋射来。冯争反应敏捷,身体猛地往后一仰,避开了这致命一箭。她取下身后的长枪,警惕地看向周围。
此时,应无双身下的马中了一箭,那马顿时受惊,发疯般地载着应无双向前狂奔而去。
冯争见状,心急如焚,刚欲策马去追,无数冷箭朝她袭来,她只得挥动长枪抵御冷箭。
紧接着,林子里涌出了一群身着黑衣,手持大刀和弓箭的人。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青年,她眼神冷漠,挥了挥手,身边的侍从听令,一步一步地朝着应无双逼近。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受惊的马颈侧又中一箭,那匹马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应无双立即施展追月步,轻盈地翻身下马。
她还未来得及拔出腰间的软剑,一把锋利的大刀便横在了她的脖颈之间,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她的肌肤,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血溅当场。
“你——”
应无双话没说完,桑进快速地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应无双眼前一黑,身体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手中握着的螙药还未来得及撒出,便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桑进取下她腰间的软剑交给身边的亲信,将她丢在自己的马背上,准备带着应无双返回桑宅。
冯争挡住最后一波冷箭,望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堆人,大喝一声:“站住!”
雷驹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与愤怒,它仰天长嘶一声,四蹄猛地发力,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桑进等人飞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形成一条滚滚黄龙。
眨眼间,便追到了距离桑进不过数十步的地方。就在此时,十几个黑衣人手持斩|马刀站成一排,如同一堵黑色城墙,横在冯争的面前。
冯争拽紧缰绳,雷驹会意,前蹄高高扬起,在那一排闪着寒光的刀尖前半丈之处,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冯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试图与桑进进行谈判,她高声问道:“你便是桑大将军桑进?”
眼前骑在马背上的壮硕青年和冯争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哪怕是走火入魔的阎婆也没有这麽强的压迫感。
在战场上浸染多年的将士与江湖中的武林高手不同,这些久经沙场的人,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冷酷与漠然,仿佛世间万物在她们眼中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她们的心中唯有战争、杀戮与输赢。
桑进微微仰头,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瞧见她手里做了伪装的神凤枪,笑着说:“你的枪法使得不错,要不要入我麾下?”
“你绑了我的朋友,还想招纳我?”冯争冷笑。
望着桑进身前昏迷不醒的应无双,冯争心中暗忖,想要从这重重包围里,安然无恙地带走应无双,简直难如登天。
这些黑衣人和四方镇里收钱的虏 隶不一样,她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单个拎出来不足为惧,但聚在一起时颇让人头疼,她们进退有序、攻防兼备,冯争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到她们的破绽。
“有何不可,她是她,你是你。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不会牵连到你,只要你真心诚意地追随我,我必会厚待你,让你尽享荣华富贵。”
话说得好听,桑进的眼里却无丝毫诚意。
“你为什麽抓她?因为那个小白脸……叶五郎。”冯争环顾四周,她已经被桑进的人彻底包围了。
桑进摇头:“你的好友难道没告诉你,她是平北将军应玉树的女儿,而我桑进是应玉树亲手带出来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