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骊偃
*
用过饭,挥手送走?五叔,昭昭转身跑去储藏室,抱出了给大家买的书?包、文具盒。
“大姐、二姐,采采,小妹,快来哦,我和爸爸去百货商场给你们买的书?包、文具,”昭昭连跑了两趟,将东西?抱放在沙发上,指着一排文具盒道,“看,我挑的,里面有铅笔、铅笔刀和橡皮哟。”
铁皮文具盒,图案有草原小姐妹、有孙悟空、有小兵张嘎,打开?,盒盖内印有乘法口决和各种度量换算。
书?包有红、蓝两种,通一为双层抽屉包,外面包着一层厚厚的防雨布,宽宽的双肩带可以调节松紧,大翻盖是两个口袋,可放毽子、沙包、铁皮小青蛙等玩具。
几人一瞅,电视也不看了,纷纷跑过去,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书?包和文具盒,你一个我一个,抢夺了起来。
三花想要红书?包,二花也想要红书?包,采采看上了孙悟空文具盒,大花也瞧上了……
眼见要打起来,老三拿起鸡毛掸子挨个儿轻敲几人的胳膊:“松手、松手,大的让小的,好了,三花先挑。”
三花抱了红书包,文具盒挨个儿看过,要了草原小姐妹。
老三:“昭昭,该你了。”
昭昭摆手,“我是姐姐,采采先挑。”
说罢,主动往后站了站。
邱秋“噗呲”笑了,在当姐姐这方向,小家伙倒是坚持的很。
邱秋一看这么多书?包、文具盒,就知道没少花钱,扭头问褚辰:“昭昭和采采不是有书?包吗,怎么又给她俩买了?”
在县城那?几天,采采随昭昭去食品厂幼儿园上学,褚辰就给两人买了一模一样的单肩带军用书?包,学生?们差不多背的都是它,从五十年代起,已经?流行了近三十年。
褚辰看着昭昭挑了个蓝色的书?包和孙悟空的文具盒,跑到邱秋身前显摆的小模样,笑道:“那?书?包哪有这个款式好看。”
“老四,”老三走?过来道,“多少钱?我拿给你。”
在这边又吃又住的,大多都是老四在花钱,老三知道,时间?长?了,不是相处之道。
“不用,算我给大花、二花、三花和采采的元宵节礼物?。”
“行,那?我明天给昭昭钩条漂亮的小裙子,正好跟她那?件小黄鸭开?衫毛衣搭配成一套。”
邱秋闻言,笑道:“三哥,你连这个也会?”
老三一撩头发,抖着腿得瑟道:“看不起谁呢,我可是我们村妇女毛衣组的小组长?,什么款式不会!”
一群人笑喷了。
宋芸芸和俞佳佳刷锅洗碗出来,看着笑成一团的众人,“笑啥呢?老四你咋给大花她们买书?包了,家里有书?包,我用碎花布拼的,新着呢。”宋芸芸看大花背着书?包打从身边跑过,伸手将人扯住,仔细打量了眼,又摸了把书?包的料子,咋舌道,“妈啊,这料子老结实了,要不少钱吧?”
大花扭着身子,不依道:“妈,松手、松手,我要看电视。”
宋芸芸拍了她一记,松手,放小丫头跑开?:“来几天,我看越发野了。”
邱秋笑:“小孩子哪有不野的。”
宋芸芸看向依偎在老太太身边,小辫扎得漂漂亮亮的昭昭,艳羡道:“昭昭就乖的很。”
邱秋莞尔:“那?是你没瞅见,她在寨子里招猫逗狗、下田摸泥鳅,上山捉蜂子的皮实样。”
宋芸芸想想那?情况,跟着笑了一回,凑近邱秋小声道:“秋秋,我想把大花、二花给爹爹姆妈留下,你说这边上学都需要什么材料?”
邱秋愣了下,跟着小声道:“你明天有空找老大问问,看能不能将大花、二花的户口落在他们名下?”有了户口,一切都好办了。
要不是政策不允许知青子女落户在爷奶户头上,哪需要问老大啊,直接找爹爹便是。
宋芸芸双眼一亮:“我给钱。一百不行,两百,三百……”随之一咬牙,“一千!只要能把大花、二花的户口记在他们名下,要多少都行!”
邱秋瞬间?对这个三嫂刮目相看,这脑袋、这格局,真就超越了当下大多数人:“那?你别找大哥,找大嫂,再找爹爹敲敲边鼓,这事一准能成。”
宋芸芸连连点头,边为即将失去的大笔钞票心?疼得直哆嗦,边开?心?地扬起了唇:“邱秋,你真聪明,我琢磨了几个小时,头发都白了几根,只想到,实在不行,我就把大花、二花往爹爹姆妈房前一丢,和褚柏抱着三花偷偷跑路。哈哈……”
可这丢是丢了,能不能上学、爹爹姆妈大哥他们如何待两个丫头,她心?里没底下啊。这下好了,用钱买俩户口,孩子上学是没跑了,大哥大嫂拿了钱,便是给大花、二花点脸色,她日后计较起来,也硬气!
九点多,电视没节目了,俞佳佳知道褚韵今儿心?情不好,哄着采采去了她屋睡。
洗漱后,邱秋给老太太施针,病好的差不多了,再排排体内的湿毒,睡得好了,精气神回来了,明天便可以到楼下走?走?,透透气。
施完针,老太太直喊舒服,翻身靠着床头坐起,摸了摸头发,直说早上洗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头发好像白的少了。
邱秋笑着给她披上厚棉衣,“先前给您寄的人参丸吃完了吧,我明天再给您拿一瓶,连续吃上仨月,气血足了,头发自然就变黑了。”
“你不就想说,我现?在的头发没啥变化呗。”老太太瞪她。
邱秋哄道:“还是有变化的,您身体轻便了,开?心?了,自然一切都好了。”
“去去,别碍眼了,赶紧回去睡吧。”
邱秋冲她做个鬼脸,转身要走?,又被老太太叫住了:“给,这个拿着。”
一个红木小盒。
邱秋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块表:“梅花牌手表?”
老太太点头:“星座系列的,上档次。你们广济医院,来头大的不少,个个在吃穿上讲究着呢。上班戴着吧,别让人看低了。”
邱秋当下便取出来戴在右腕上,晃晃双手,一边一块,左边戴的是块发黄、表壳带有划痕的机械表,邱家栋战场上缴获的,来沪前,寄给了弟弟邱家梁。
邱家梁原是戴在手上的,有次小小的邱秋扒着他的手看时间?,便取下送给闺女了。
他去逝后,这表时时被邱秋揣在怀里,直到上高?中,才让人取下截表链,戴在腕上。
结婚时,褚辰问她要块什么表,她晃晃手腕,说有它就够了。
这一戴便到了现?在。
“好看吗?”表链有点松,邱秋把袖子往下捋了捋给老太太看。
手表顺着白腻的胳膊往下滑,直到小臂中部。
“好看。”老太太笑道,“明天让小辰送你到钟表店,请师傅把表链调一调。”
邱秋抬手取下,装进盒子里,笑道:“先不戴,给昭昭玩几天。”
老太太盯着她腕上的男式手表,心?疼中带着理解,“那?就给昭昭存着吧。”
古董表嘛,越放越值钱。
给了就给了,谁戴都成。
邱秋上前两步,俯身揽着老太太的肩,在她脸上亲了口,“奶奶,我真是太爱您了。”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背,笑骂了句:“调皮鬼!”
邱秋贴着老太太的脸,亲腻地蹭了蹭,直起身,朝外走?道:“晚安!”
“晚安。”
褚韵睡在里侧,被子蒙着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咬着被角,眼泪又下来了。
邱秋把玩着手里的木红小盒,心?情悦愉地回了卧室。
褚辰靠坐在床头,正拿着本《三国演义》连环画,揽着怀里的昭昭指着上面的字、画,给她讲赤壁之战。
邱秋走?过去,俯身亲了亲两人的脸颊,将红木小盒塞给昭昭:“太奶奶给你的手表,收好了。”
褚辰放下连环画,帮昭昭打开?,给她套在手腕上,笑问怀中的小不点:“喜欢吗?”
昭昭甩了甩,差点飞了。
伸手握住表链,看着亮亮的表盘,昭昭开?心?地咧嘴笑道:“喜欢!爸爸妈妈,我也有手表了哟。”
“嗯,别丢了,很贵的。”邱秋交待了声,脱衣上床。
褚辰抱着昭昭往外挪,将暖热的里侧让给她,汤婆子亦给她放到脚边。
邱秋掖被躺好,听褚辰继续给昭昭讲赤壁之战,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一夜好眠。
翌日,宋芸芸吃过早饭,揣着钱便去纺织二厂找丁珉。
丁珉两个哥哥高?中一毕业,先后下乡插队去了,所?以她理所?当然地留在沪上,分到纺织二厂当工人。
结婚前,她是清花工,负责清理棉花原料中的杂质,工作十分辛苦。
有了房毓后,谢曼凝帮她找人调到了验布组,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椅子上,检查织好的布料符不符合标准。
工作轻松,工资每月还高?了几块,偶尔还能收点小礼,她对自己的工作,乃至家庭生?活,都十分满意。
同学聚会,说起婆家,谈起男人儿子,谁不羡慕?
同班女生?,有几个对褚青没意思的?家庭条件比她好的,大把;长?得好的,更是比比皆是。
最?后,还不是被她拿下了,想想就美滋滋、乐呵半月。
要说有啥烦恼,那?便是小五结婚,占了小南房,她家褚青、房毓可是长?子长?孙,要住小南房、也该是他们一家三口啊!
她想闹,可她家褚青说了,不能让老三老四在旁看笑话,说他没有长?兄风范。再说,便是他们不说,爹爹姆妈不知在住房上,他们大房吃亏了吗?
知道就行!
想想也对,爹爹姆妈平时可是最?疼她家褚青、房毓的,待五弟的事办完,不愁拿不到二老给的补偿。
正边检查着手中的布料,边琢磨着呢,工友来叫,说有人找。
出来瞅见宋芸芸,丁珉愣了愣:“你咋来了?”
“大嫂,来来,跟你说件事。”宋芸芸上前一把将人拉到僻静处,直言道:“我想将大花、二花留下,落在你和大哥户头上。”
“落、落在我们户头上?!”
“对!你就说多少钱吧?”
“不、不行……”
“为啥?”想了想,宋芸芸立马又道,“放心?吧,不占你们的房产,我就想让她们留下来上学,学费、生?活费也不要你们掏,我和褚柏出。”
“那?也不行!”现?在家里只有房毓一个孩子,独一无二,自然是公婆的心?头宝,大花、二花留下,岂不是要跟她儿子争宠。
再说,吃的穿的,公婆能不贴补?!
“两百。”宋芸芸试探开?价,“只要你同意,我给你两百块钱,不对外说一声,这钱,你自己拿着,谁也不知道。”
丁珉死死捏着指尖,不说话,她怕自己一张口,会迫不及待地答应。
家里褚青管钱,便是她的工资,也是每月按时上交,她手头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两张大团结,还是褚青过年给她,让她给自己和儿子买衣服的。
现?在小孩子的衣服真贵,一件外套,差不多就要七八块,再加一条绒裤,一双小皮鞋、一顶小皮帽,一个球拍,这钱哪还有剩。
过年去娘家,穿的是结婚时的衣服。生?完房毓,小腹一层层赘肉,钮子都扣不上,只得敞着怀,脖子上挂条结婚时买的大红围巾,在胸前挡一挡,遮个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