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户子,走官途 第115章

作者:七月犁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市井生活 正剧 穿越重生

  “何止平山头,你们是没看见,空地上摞得全是砖。听俺爹说,都是城东富户运去的。知州大人一文没给。”

  “这么说,官家收地的事,板上钉钉了?”

  “肯定的。像七嫂子说的那样,要摆俺头上,俺也同意。昌河那地又不差,邻水养人,院里打井都不用打太深。又没给你撵到犄角旮旯,有啥好不同意的?拿官家银子,建敞亮大屋,多美的事。也不知咱城南啥时规整?”

  “俺妹子都欢喜死了,昨天还割了肉。家里三儿子,原就不够住。俺妹夫都拍板了少拿点银子,求块大点的宅地,一下把三儿子都安排妥当。”

  像之前一般,云崇悌把控言论。城西百姓一开始多茫然,不少排斥,但听多了利好,很快又生向往,纷纷去找他们推举出的代表。

  十代表自知州府回来,还商议了许多,均觉州府规划实乃大好。出来发声,与大家详说规划,还带了两句城南、城北规划。没几日,便安了民心。

  “好大的胆子!”李文满拿到了城西规划,看完心都突突的。云崇青他凭什么?有意传他问话,但京里都来讯了,右都御史伍敏之被贬去了礼部做礼官。八皇子保云崇青,皇上已被沐贵妃惑得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来人,去把谭毅叫来。”

  府卫迟疑稍稍,小声回道:“大人,谭大人天没亮就出城往吹郧县去了。”官道至吹郧县外一线天的那条路拓宽到一丈,月前已经完工。现在出入吹郧县不知多便捷。小于村陡坡也被垫得平缓,啥车都好过。

  关键修这些,谭大人都少向商家买砖材,几乎都是就近取。至多也就定制了二十套石磙,用来压实路基。

  李文满气得握拳直锤心口,谭毅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云崇青说几句好话,把他当条狗使唤,他还摇尾叫得汪汪的。还有几个芝麻小县令,知府府衙传召,竟敢托词秋收忙碌,简直放肆!

  “蒋方和呢?”

  “蒋大人在大牢,审问细腰口那抓回来的混子。”

  都忙,就他最闲。李文满给自己顺气,他知道云崇青在红杉县林中镇那场发作,打破了知府府衙所有的威严。怎么扳回一局?

  只有暂时忍一忍,静待时机。气缓过来,拿帖子。

  “云大人为响州殚精竭虑,本官欣慰之余又觉惭愧,准备摆桌席,跟云大人叙一叙。你帮本官把请帖送去知州府,顺便去余笠街告诉夫人一声,让她好好置办。”

  “是。”

  云崇青哪有空陪李文满吃席,他忙得脚不沾地儿。响州府处西南,冬季虽比不得京城严寒,但腊月冰霜也重。现都九月底,收完税粮,怎么也得十月中,年前剩下没多少日子了。

  他要赶在年前,给城西要搬迁的百姓划好宅地,然后筹备招标,争取明年正月过全面动工。

  “响州两处砖窑,抚州、川宁五处。但南川最大的砖窑,是灌阳府杨家。”云崇悌翻着他近日新造的册子:“老槐给了我一主意,他说响州因为地势,砖瓦难运进辖下各县,所以山里很多小窑。

  小窑烧出的砖孬些,但咱们若插手教一教,应该能提升到砖窑水平。只要路不难走,能解决三四成砖瓦。我算了一下,若是这样,咱们修城上可节省不下十万两,而且还能帮山里人家增多营收。”

  这是条好思路,云崇青赞成。谭毅前天才跟他说了,吹郧县修路,用不了五十万两银。大家都不懈慢,进度比预计要快上两分。大概,全部打通,用银在四十五万两。

  民心凝聚,万事不难。此乃大财矣。

  “石砖也一样,山里人家不缺劳力,就缺钱粮。”云崇悌还有一想:“到时咱们可以去各县贴告示,有赚银钱的门道,大家伙修路的心只会更急切。”

  云崇青心思百转:“可以考虑先修几条主道。”主道修好,进出上就要便捷许多。

  “解决了进出问题,咱们就相当于解决了修城的劳力。”记恩双手抱胸,靠在案边,垂目看铺在案上的地舆图。

  云崇悌再说:“我权衡了下,有十八家大商贾,能接城西修建的活儿。西南四家,东北、东南十二家,两家处西北。”

  “十八家够了,我们只是招头目。头目商贾确定了,他们自会分摊细碎。”云崇青帖子早就准备好了,只差填名:“大力宣传招标的事,有意参与的商家,会找门路。”

  云崇悌点首:“好。”

  谈完了正事,记恩想到了另一茬:“你说孙思秀也够可以的,为忙秋收和修路,李文满召他到州府说话,他都拒了。弄得咱们想探听点什么,都没门。”

  云崇青笑笑,将压在砚台下的一本文书拿了,递予义兄:“这也是我在寻思的一件事。方与县知县钱潼请示,欲修路。钱潼在方与县已经五年余了,考绩不错,没意外,年前年后应该会有调任。”

  听出音了,记恩翻开文书快阅。

  “修路乃大事,过程繁琐且长久。照理,钱潼临调令口上,应会把事留给下任。”云崇悌蹙眉:“之前也没动静,他去了一趟知府府衙,便生了想法。”

  云崇青靠到椅背上:“不是生了想法,是李文满有意。”

  看完文书,记恩道:“说吧,有什么打算?”

  “打算…”云崇青轻吐,双目清冽:“组建几支民兵。”

  “民兵?”云崇悌诧异,跟兵沾上的,都非小事儿。

  云崇青抬目望向两位兄长:“其实没有李文满这出,我也要建立民兵。南川水深,响州府地貌又复杂。有红杉县泥石流埋人在前,我不得不防。”

  知州府和蒋方和那里可调动的兵卫有限,重建响州工程巨大,实难顾忌,所以要组民兵提前布控。布控周全,即便是遇上什么事,援救也及时。

  记恩问:“这事你要上告皇上吗?”

  沉凝几息,云崇青深吸:“我会连同林中镇恶势、城北细腰口异动,以及抚州知州陆离被掳劫的事,一并上告皇上。”

  “让皇上清楚,南川地方势力盘桓,手段极下流。”记恩将文书放到案上:“你组建民兵,仅是万不得已下的防卫。”这应该可以。

  轻嗯一声,云崇青心中算计着时日:“折子十一月送往京城,那时和盛钱行应该已经帮皇上分辨出咱们得的那点铜矿石来自不明矿藏。”

  他要向皇上言明心迹,誓要将响州府恶势荡清,还百姓安宁,还朝廷一个繁荣昌盛的响州。

  有勇有谋,一步一步走深。云崇悌看着这个最小的堂弟,心中自豪。

  商定了计划,云崇青在州府待了几天,便领蒋方和巡视辖下秋收。云崇悌和记恩,向十八家大商发帖后,就派人往四方大力宣传响州招商建城之事。

  仅仅一月,几乎整个大雍都知南川响州府了。

  京里皇上心情甚美,在熙和宫用膳时,都忍不住赞赏:“崇青说他要把响州建成西部乃至全国最大的山野集市。一开始朕觉这口夸得有点大,但现在…”手摇摇,“想法不一样了。”

  沐贵妃给皇上添了一碗汤:“瞧您高兴的,臣妾还以为云大人已经还了您一座不比江寕差的大城。”

  “开头走得好,之后肯定更顺当。”封卓瑧给父皇、母妃夹菜:“今日文华殿都在讨论响州府。钱大学士和谭大学士两人还争论了一番。谭大学士说崇青舅舅有些冒进。钱大学士不认同,强调张扬并非是坏事,这不上上下下都知道响州府了?”

  “重点就在此。”皇帝兴致高昂:“以前民间几人知道南川有个响州府?现在…都知道了。”崇青那本折子里写得清清楚楚,这是广而告之。

  封卓瑧点首:“建最大的山野集市,首先得有名,让人慕名而来。人多了,集市再真的好,那还愁以后吗?”

  “对,到时响州府不富都难哈哈…”皇上把吃完的空碗递向方达。方达赶紧地再给皇上添。

  沐贵妃莞尔,给父子两布菜:“既高兴,那就多用点。”

  能不高兴吗?皇帝接了饭:“西南有最大的山野大集,东北部也可以效仿。所出不一,山货野货肯定也有差。另,庆延那边的果木,花乡的茶山,都可以想法子运出来。”

  “皇上说的是,百姓有您实乃大福。”沐贵妃心里头有着一丝不宁:“但臣妾就怕云大人在响州行为断了一些人的财路,招祸端。”

  皇帝凝眉:“愚民矣。”崇青有一点,说在了他心头上。百姓兜里宽裕,集市熙熙攘攘,国生蓬勃。

  “不提旁的,单论新厉山黄梨木。”沐贵妃温婉地说:“路不好,黄梨木运不出来,由一商独霸,木价居高不下。一旦那里路打通了,商家还能霸着新厉山?”

  封卓瑧敛下眼睫:“确实愚民。崇青舅舅为何敢在响州大肆收银?那些送银的,又为何害怕,任崇青舅舅予取予求?武源门大开着,没地方说理吗?

  究根本,还是因来富不正,富而不善。他们心虚。响州百姓穷不聊生,知府府库空荡荡,他们却积金万千?”

  皇帝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挪来汤:“不急,总会偿还。”

  云崇青手段不软,留着那些个混账,纯粹是里面隐藏颇多,牵扯极深,尚未到时候收拾。

  见父皇剩了半碗饭,封卓瑧也不嫌,拿过倒自个碗里:“我们且等着。”

  皇上喝着汤,看着儿子用膳,心里刚生的那点郁气又散了。

  用完午膳,封卓瑧随他父皇去了乾雍殿。沐贵妃洗漱了一番,才躺下,芬嬷嬷便悄摸进了内殿。

  “娘娘…”

  “怎么了?”

  芬嬷嬷来到帐外,福礼回道:“皇后娘娘又梦到大皇子了,刚让朝花去储宁宫把十皇子抱走了。”

  芍伊诞下十皇子,晋位二品昭容,搬至储宁宫。她倒是个安生的,每日除了去中宫请安,几乎就守着十皇子过。沐贵妃撑床坐起:“皇后是迷障了。皇上不会同意她养皇子。”

  不提张进与孟籁镇上卢家的关系,只究皇后近来行为,皇上已经恼极,怎可能再予她妄想?

  芬嬷嬷轻叹:“就是可怜了芍昭容。这天多冷,十皇子又才那么点大,万一冻着了…”

  “皇后不敢。”沐贵妃轻眨眼:“她知道戕害皇嗣,皇上饶不了她。她身后,还牵连着靖边张家。”五月里马良渡忌辰,芍伊偷偷祭拜时,差点被皇后宫里人撞个正着。虽掩了过去,但也惊动了胎,致早了一月生产。

  皇后没沾边,她得在旁。危险时,芍伊托孤,也向她吐露了身世。

  芍伊,马绍寜,祖母马悦榕。马悦榕,马良渡继室所出幼女。马家出事时,马悦榕才七岁。当时她外家表姐咳疾去世,其母便将两人替换。

  马悦榕随父,自幼聪慧,到了外家一年,在一次灯会上故意走失,流离在外两年,寻着机会自卖自身进冠家庄子。一个大家姑娘,甘愿入贱籍,与下人生儿育女,安安分分,为的就是争取信任,洗清马家冤情,为父亲报仇。

  只她没想到潜伏多年,发掘诸多可疑,皆指向冠家并非普通的贪赃枉法,而是在谋逆。可惜位卑,一时拿不着证据。

  马绍寜进宫,她一脉也全被召回冠南侯府伺候了。

  芬嬷嬷弯唇:“您说张太傅真就这么由着皇后?”

  “皇后翅膀早硬了,张方越手还能伸到后宫?”沐贵妃嗤笑:“由着她作吧,皇上最近心情不错,能宽容一时。只圣心堪比小儿脸,说变就变,就看皇后运道了,哪天要撞口子上,那便连带着张方越一道消消停停。”

  “那就好喽。”芬嬷嬷还有一事要禀:“丽妃这个月没换洗。”

  “噢…”沐贵妃乐了:“赶紧透点信给芍昭容,也叫她好准备准备,待太医院那传出信,给丽妃娘娘送份大礼。”

  “是该送。”

  十一月初始,京城大雪纷飞。温垚卸了户部尚书的职,正在府上收拾准备移居京郊庄子,不想寡居在诚黔伯府的孙女竟趁夜顶着风雪归来。他右眼皮子连跳,直觉不妙。

  温雨琴跪在书房门口:“祖父。”

  “什么事?”

  迟疑了片刻,温雨琴一咬牙,决绝起身,脱了斗篷。

  看着那微隆的腹,温垚瞠目:“你…”

  再次跪下,温雨琴叩首:“祖父,求求您了。”

  “谁的?”其实温垚已有猜测,只犹不死心。这是他温家嫡出的姑娘,怎能弃家族门楣不顾,自甘下贱?

  “皇室血…”

  “闭嘴。”温垚被气得眼仁暴突,这个孽障!陈炽昌父子战死海上,皇上未有褒奖,诚黔伯府、瑛王一夜消沉。其中缘由,细想便知。她竟…竟不守妇道,与瑛王苟且?右手抓上心口,目中怒意渐渐隐没,变得尤为阴冷。

  她是在找死。

  “祖父,孙女儿与陈丰本就是一桩孽缘,那年若非温愈舒使绊子,该嫁予瑛王的应是我,而非雨玫。雨玫入瑛王府几年,怀了三胎皆没保住。我…”温雨琴双手温柔地抚上腹,含泪笑道:“孙女儿腹中的是皇上的长孙,是皇长孙。”

  温垚掩在宽袖中的手慢慢收紧,右眉一抽,她找死,做祖父的…成全她。

  这夜雪下得很大,盖住了京城所有屋脊。一早,温棠啸便被叫去前院书房。书房外无人,他还觉不对,到门口闻到一股血腥,心徒然一抖,忙推开门。只见一女平躺在地,走近一看,神色剧变。

  “爹?”

  坐在书案后太师椅上的温垚,一夜发白尽,他亲手了断了孽障和她腹中的孽根,气若游丝:“不要怪为父,为父…为父愧对温家列祖列宗。”说着话,血色溢出了嘴角,慢慢漫延。“老…老大,你还记得兰凌刁家吗?”

  温棠啸还盯着死状安详的闺女,心似被撕裂,全没察觉老父异样。

  “为父去后,你…你等扶棺柩回回洛州府,二二十年不得入朝。”粘稠的血凝聚到温垚下巴下,滴落,啪一声打在了书案上。

  这时,温棠啸才转过脸,双目赤红,惊恐:“爹…来人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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