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青回
赵小麦问:“啥事?”
温南眼角的余光看见还在扫地的张小娥顿了下,然后丢掉扫帚跑过来,她装作没看见,低头‘小声’说:“昨天跟我一起割草的几个人说,她们看见林美霞的男人从后山坡那跑回家,脑袋破了个口子,流了满脸的血,连褂子都没穿,裤子还穿反了。”说到这她笑出声:“还有啊,他鞋子都跑丢了,也不知道遇见啥事了。”
赵小麦一愣:“他是不是被人打了?”
温南点头:“我听她们的意思,好像他真被打了。”她又八卦的说了一句:“小麦,你说他为什么被人打?”
赵小麦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
温南自言自语道:“褂子也没穿,裤子还穿反了,鞋子都跑丢了,怎么看都像是没干什么好事。”
“娘,你干啥去?!”
身后倏地传来男人的声音,温南转身就看见跟在后面的张小娥,她‘楞’了一下:“张婶子,你怎么在这呢?”
赵小麦也愣了愣,她都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张小娥笑道:“我去供销社打点醋,家里没醋了。”
赵小麦看了眼张小娥两手空空,好奇她去打醋为啥不拿醋壶?杜建明也听见了张小娥说的话,两步跑过来拽着张小娥的手,急急燥燥的说:“你打醋不拿醋壶打什么醋?娘,你先帮我缝裤子,我裤缝开了,穿不出去了。”
杜建明说完,还朝温南和赵小麦打了声招呼:“温南姐,小麦姐。”
张小娥被杜建明拽着走,没一步是自己自愿的,她还想再听听温南说的事呢,林美霞的丈夫咋被人打了,为啥被打?八卦好奇的心像小瓜子似的使劲挠着张小娥按捺不住的心,回头见温南和赵小麦已经走远了,她‘哎呀’一声,拍开杜建明的爪子:“行了行了,别拽我了,袖子都让你扯坏了。”
杜建明摸了摸后脑勺,催促着张小娥赶紧给他缝裤子。
回到家里,张小娥坐在院里缝裤子,抬头看杜建明换了个脏褂子就往出走,她连忙叫住他:“建明,你过来,娘问你个事。”
杜建明转身:“啥事啊?”
张小娥问:“你昨天有没有看见林美霞的丈夫李红平啊?他脑袋是不是被人打破了?”
杜建明:……
他娘的一个问话,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娘又想整幺蛾子了,家属区的婶子们都不愿意跟娘做朋友,平时见了她随便说两句就赶紧走了,他娘的风评也传到杏花村了,害的他现在也没几个朋友,家属区跟他差不多大的,有的下乡务农了,有的去外地当兵,有的还在家里游手好闲,他要不是年龄不够还当不了兵,不然早跑外地去了。
“你快说啊!”
张小娥在裤子上穿了一针,急切的问他,杜建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知道,我要上工了,迟到了要扣工分的。”
说完就赶紧跑了。
张小娥气道:“这个臭小子!”
温南和赵小麦刚过了石桥就看见杜建明快步从她们身边跑过去,跟一阵风似的,没一会就跑远了。
这是温南第一次见张小娥的儿子,他的长相随了杜团长,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个头也不矮。
这会上工的人越来越多,路上的人都在说着庄稼种的咋样了,还有说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走到三岔路口,温南跟赵小麦分开,温南去草地割草,她带上线手套,熟能生巧的割草,等中午小麦过来的时候,看到温南已经割了两筐子草,有些惊讶:“温南,你现在割草的速度真快!”
温南笑道:“我都上手好几天了,要是再不快,别说刘主任要不要我了,我都不好意思再干下去了。”
赵小麦割草更卖力了,她怕割的少了,到时跟温南平分工分温南会吃亏,她速度很快,干起活来,小脸绷着,刷刷的就割了一筐子草,温南累的腰酸背痛,她直起身,看着赵小麦跟机器人一样不知道累,没一会的功夫就赶上她了。
温南:……
看来她还得再练练。
中午送草的时候陈叙过来了,男人是一路跑过来的,军装领子都被汗水濡湿了,他给篓框里塞满草,让温南跟赵小麦先回去,青草和猪笼草他送到牛场和猪场,赵小麦擦了擦头上的汗,不好意思麻烦陈营长,赶紧摇头说:“陈营长,我自己可以送的,不用麻烦你。”
陈叙单手拎起篓框,说:“没事,你跟温南走一起是个伴,送完草篓框我放我家,你下午过来拿就行。”
赵小麦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被人关照的感觉,她心里一酸,眼眶也有点发酸,顿时低下头低声说:“谢谢陈营长。”
温南牵起赵小麦的手,笑道:“我们先回去吧。”
赵小麦跟在温南身边,好几次抬头去看温南雪白漂亮的脸蛋,她笑起来又好看又自信,能从容面对身边的所有事,其实她做梦都想变成跟跟温南一样的人,可是……赵小麦低下头,想到昨天娘说,等下半年就给她说个亲事,让她赶紧多干点活,能给家里挣一分钱是一分钱,这样等她嫁人的时候,能多给她准备一样嫁妆。
中午的饭点,路上陆陆续续有人结伴而行。
温南偶尔能听见几句有关于林美霞男人的脑袋被人开瓢的事,越往后听越离谱。
“我听的真真的,那倒插门女婿光着屁股从后山坡跑回家,脑袋都被人开瓢了,肯定是跟哪个野女人混一块被人逮住了,你看看林家那老两口的嘴脸,林美珍没嫁给康连长的时候,天天阴沉着脸,好像咱们杏花村的人欠了他们林家多少钱一样,再看看现在,林美珍嫁过去后,那老两口都拿鼻孔看人了。”
“哼,他们有啥好得意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林美珍嫁过去三年了,肚子也没动静,我看啊,康家迟早要把她送回来,谁家会要个不下蛋的母鸡啊?”
结伴而行的几个妇女哈哈大笑。
又有人说:“林美珍不下崽,李红平又跟野女人在后山坡鬼混,咱们就等着看,林老头和他媳妇还敢不敢再拿鼻孔看人!”
“我看啊,他们可不敢拿鼻孔看人了,估计都躲在被窝里没脸见人了。”
温南:……
一上午的时间事件就发酵成这样,林家的事几乎人人皆知,各种离谱的流言都有,温南算是见识到了张小娥传播八卦的能力有多强悍了。
不过这也是她乐见其成的,林美珍总跟她过不去,李红平看她的眼神也让人觉得恶心,这件事现在闹的这么大,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中午的饭点,康家小院里气氛沉重。
康连长脸色难看的坐在板凳上,牛来花把筷子重重丢在桌上,横眉竖眼的瞪着低着头的林美珍,骂了她几句后,又伸手使劲戳了戳林美珍的脑门:“你自己去听听现在家属区跟杏花村都在说你们家什么!李红平在后山坡跟野女人搞破鞋,被人打破了脑袋,光着屁股跑回家了,丢不丢人!丢不丢人!我当初咋就瞎了眼让我儿子娶了你这么个儿媳妇,肚子不争气就算了,娘家人还风气不正,这是要拖累我儿子吗!”
牛来花气的脸色发白,直喘不上气!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儿媳妇和亲家!
林美珍双手揪在一起放在腿上,低着头咬着牙没吭气,哪怕婆婆和丈夫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她都没那么生气,心里反倒有一丝侥幸,至少外面传的是李红平跟野女人搞破鞋,而不是她,她跟李红平的事没有败露。
说起来这件事的源头还是在温南身上!
要不是她无缘无故的挥过来一棍子,李红平脑袋怎么会破?
要不是她把陈营长领过来,她和李红平咋会这么狼狈,李红平又咋会捂着破了的脑袋跑出后山坡被人发现!谣言一传十十传百的扣在他们林家脑门上,就算她爹娘,妹妹和妹夫把嘴说破了也没人信。
林美珍恨死温南了,自从这个女人来到家属区,她就没安生过一天!
她再等等,要是怀上了孩子,被婆婆和老康重视了,到时候一定要让温南好看!
康家小院里,牛来花和康连长一人一句训斥,隔壁的赵家都听见了,花凤珍给赵小强又夹了一筷子面条,幸灾乐祸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赵营长瞪她一眼:“你就别搅事了!”
花凤珍撇撇嘴,摸了摸赵小强的头:“宝儿,咱长大以后可不能娶像林美珍那样的媳妇。”
赵小强呼噜噜吃面,头也不抬的说:“我啥都听娘的。”
花凤珍脸都笑开花了,赵营长假装凶巴巴的弹了下赵小强的脑门:“那你听不听爹的话?”
赵小强抬起头,满嘴的面汤油花:“爹娘的话我都听。”
赵小麦一个人埋头安静的吃饭,饭桌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唯独她永远是被隔在外面的。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
吃过饭赵小麦把锅碗洗干净就去找温南了,陈家的院门开着,她刚进去就看见温南从厨房出来,温南笑道:“小麦,我们走吧。”
赵小麦拿起篓框背在身上:“嗯。”
这些天林家的事发酵的特别快,就连杏花村生产大队的队长都找林家人谈话了,这事温南还是从张小娥口中知道的。
这天,温南跟赵小麦中午上完工回到家,看见张小娥靠在厨房门口,手里抓了把瓜子,跟陈奶奶唠嗑:“大队长都找他们林家谈话了,你猜那李红平咋说的?”
陈奶奶在屋里擀面条,随口问了句:“咋说的?”
张小娥吐掉瓜子皮:“他非说自己是跑到后山坡溜达,碰见一条大蛇吓着了,往回家跑的时候才摔破了脑袋。”说完哼笑道:“他说谎都说不全乎,就算遇见蛇吓着了,摔破了脑袋,那没穿衣服、裤子还穿反了,是啥情况?真把他们村的大队长当傻子糊弄呢。”
张小娥见温南回来了,朝她打了声招呼,又对陈奶奶说:“我先回去了,老杜快回家吃饭了。”
陈奶奶:“快回吧。”
张小娥吃过早饭就在家里待了一上午,叭叭来叭叭去的,都是林家那点破事,吵的她脑仁疼。
中午陈叙不回来吃饭,他去自留地翻地,再翻一遍就能种菜了。
温南帮陈奶奶端饭,碗筷刚放在桌上,隔壁院墙就传来了杜团长的大嗓门:“你声音小点,能不能像个女人一样!”
张小娥没跟他计较,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杜团长捞了一筷子面:“废话,不是真的我能说出来?”
闻言,张小娥丢下筷子就跑到院墙跟前,对温南说:“温南,你还记得后山坡往自留地那边去的大片一人高的草丛吗?”
温南一怔,转头看向墙头上冒出来的脑袋:“记得,怎么了?”
张小娥说:“我家老杜说,上头下指令了,要把那一大片草丛除了,挖成鱼塘引水养鱼,这会已经开始动工了。”
温南忽的想起前几天陈叙跟她说过,他给上面写了一份报告,说明了自留地旁边的那一片隐患,说大概几天就能有结果,没想到结果这么快就下来了。
陈奶奶之前去过那边,当时那边还没开出自留地,等张小娥从墙头下去后,陈奶奶跟温南说:“挖鱼塘也不错,到时候咱们买鱼也不用大老远的去一趟公社了。”
温南笑道:“嗯。”
她吃了两口面又说:“姨奶,我再去给大哥做份饭送过去。”
那边开始动工了,人肯定不少,安全隐患自然也没有了,陈奶奶笑道:“不着急,你先把肚子吃饱。”
“我吃饱了。”
温南吃完一碗面,端着碗回厨房,给盆里舀了点玉米面搅拌,放盐巴,又切了点葱花,从柜子下面拿了茄子,她把锅碗洗干净,陈奶奶也吃完饭了,走到灶口前烧火,看着温南给锅里倒了一点油烙饼,没一会香喷喷的味道溢满整个厨房。
烙完饼子,温南又做了个红烧茄子,陈奶奶吸了吸鼻子,笑道:“哎哟,真香哟,奶奶刚吃饱饭又饿了。”
温南把菜盛到盘子里,拿了一张烙饼卷了点红烧茄子递给陈奶奶:“姨奶,你尝尝。”
陈奶奶洗干净手接过烙饼咬了一口:“好吃,还是南南的厨艺好啊,比部队食堂里的饭好吃多了。”
温南把菜装进篮子里,听到陈奶奶提起部队食堂,低头看向坐在灶口前的陈奶奶:“姨奶,部队的食堂大吗?”
“那肯定大呀。”
陈奶奶牙口不好,吃东西慢,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继续说:“部队食堂供的可是战士们的伙食,还有咱们家属区呢,谁家要是不想做饭了,就去部队食堂打饭,我跟小叙和小州到这来,就去食堂打过两次饭。”
原来是这样。
温南抿了抿唇,也不知道食堂还缺不缺人?
不过这个活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是个肥差,油水大,还不饿肚子,在外面还被人称大师傅,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不过她想去食堂并不是看重这份工作,而是觉得在部队食堂每天能接触里面的战士,挨个打听的询问,说不定就能找到温国给原主介绍的对象了。
这么想着,温南心里也有了主意。
等见到陈叙,让他帮忙打听的问问,看部队食堂缺不缺人。
她给饭菜上盖上干净的布,对陈奶奶摆了摆手:“姨奶,我给大哥送饭去了,等会就不回来送碗了,晚上我把碗筷带回来。”
温南背上篓框出去,正好碰见来找她的赵小麦,赵小麦听温南说要去自留地,她让温南先去,她先帮温南割草,两人在岔路口分开,温南走过后山坡去了自留地,往前走了一截路,看见有十来个穿着军绿色军装的战士手握镰刀,一茬一茬的割草,速度跟陈叙割草的速度差不多。
“温南,你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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