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丝毫不知自己“上贡”的行为,开发了陛下脑海中的恐怖念头,刘友因为过于识相的马后炮,最终逃过一劫。
与此同时,文字的变革,也在如火如荼地策划中,但凡敏锐些的学子,都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尤其是大汉顶尖学府的太学生。
他们跃跃欲试,急迫地想要成为天子的先锋,为陛下披荆斩棘。
这个节骨眼上,前去云中郡拉练的毕业太学生成功归来。他们手脚完好无缺,也没有人丢命,只是一眼望去,周身气质已然与从前大不相同。
如刀剑收敛了锋芒,沉稳地浸入刀鞘,往日的尖锐乍然不见,托载了看得见的责任。
还有平日在演武场大展身手的头名,连发丝都浸出了血味,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与学弟学妹道:“我杀了前来劫掠的落单匈奴狗。”
随之而来的是将军的招揽,一石激起千层浪,他成了整个太学的英雄!
最受瞩目、同样参与了拉练的汾阴侯之女周菱,站在一堆男学生里,依旧小小只,脸蛋依旧有掩饰不住的婴儿肥。
她的胃口没什么变化,体重却瘦了许多,归家的时候,被汾阴侯夫人抱着哭:“娘的菱儿——你知道爹娘有多担心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菱投入母亲的怀抱,眼眶也红了。她小声啜泣了一下:“阿娘。”
心头却是半点也不后悔,为一路的所见所闻。若是不到边关,她永远不会领略见血的震撼,那里的百姓与长安不一样,唯独有一样,都念着当今陛下。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风靡代国的包扎术是陛下所创。
思绪杂乱地绕成一团,被她一缕一缕地分开。终于把母亲安抚好了,周菱有些犹豫地抬起头,问父亲:“是爹爹派了人保护我吗?”
周昌冷哼了一声,忍着没有上手教训。
这逆女还挺敏锐,他想。
一看父亲拒绝回答,犹如沉默的喷火龙似的,周菱不说话了。她依旧存有许多小心虚。
周菱抿了抿唇,目光澄澈,婴儿肥更突出了一点,汾阴侯夫人见她这幅模样,心头怜爱滔滔不绝。
还有一部分埋怨冲着丈夫去:“你爹最是古板,平日可爱惜风评了,哪里会做这些?”
汾阴侯夫人紧接着道:“是陛下,陛下一开始就着人保护你,放眼大汉,不会有比陛下思虑更周全的了。”
周菱睁大了眼睛:“陛下?”
汾阴侯夫人慈爱地点点头,悄声把她爹晕倒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在周昌恼羞成怒之前,唰地拉着女儿进了卧房。
“乖女都瘦了,旧衣裳的尺寸还不知道合不合适。来,阿娘给你好好量量……”
周昌:“…………”
第二天,刘越翘着脚,听人说御史大夫的心情不是很好。
赵安便眼睁睁看着陛下露出神秘的笑容:“周菱回来了?”
小黄门佩服得五体投地:“陛下英明!”
刘越嘴边的弧度越发明显,他直起身,往外吹了声口哨。
两道长影唰地奔了过来,一只嗷呜嗷呜地用爪子扒拉刘越的腿,另一只攀在桌案上,左嗅嗅右嗅嗅,丝毫不怕露出雪白的肚皮。
当年的狼崽也长大了,长成蠢萌过人……不,威风凛凛的模样,民间赐名天子狼。继天子饺之后,刘越渐渐对这些名称免疫了,就算再冒出一个发明“指梁针”的神人,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接纳。
“青铜,雁翎。”这是皇帝陛下翻书给取的名字,雨露均沾地撸完两只狼,直撸得大狼化成一滩水,嗷呜嗷呜也变成哼哼唧唧,刘越站起来,领着它们往太掖池去。
两只狼一出宣室殿,立马抖了起来,看着可威风了,尾巴一边蹭一边甩。刘越睨着左边的那只,坏心眼地绕起了路,在空旷的殿前走了一个圆。
青铜立马被绕晕,哼哧地吐出舌头,不一会儿,听到了主人开怀的笑声。
刘越绕够了圈,终于绕到太掖池。春天来了,该看狼游泳了,其间没有一个内侍胆敢阻拦,也没有一个内官胆敢进谏路线不对——
他是天下最尊贵的存在,除了御史大夫,他不怕任何人。
“……”皇帝诡异地停住了脚步,觉得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对,连忙抛开思绪,给青铜雁翎两只狼当裁判。
半个时辰过去,狼累得浮在岸边,刘越蹲着朝它们伸手,忽然灵光一闪。
凫水,船。
联想到梅花司的新情报,刘越觉得,相比陆地上的骑兵,水军也要抓一抓。
说干就干,他把湿漉漉的狼交给内侍,对赵安说:“宣召典客卿。燕国距朝鲜的水路里程大约是多少,舆图上没有详细标注,朕好奇。”
……
赵安原先还有不解,因为陛下对朝鲜的关注十分突兀,可过了几天,朝鲜派遣使臣献宝的消息传来,他恍然大悟。
……可是还有不对,陛下关注的是水路距离!
他猛地清空思绪,其余的都不重要,只需伺候好天子就够了。
同一时刻,朝鲜使臣正在觐见汉天子的路上。从燕国往南,官道两旁的树木一年比一年繁茂,等长安城的轮廓映入眼帘,朝鲜使臣听到了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管来多少次,他都会为长安所震撼,这是天下第一城,傲立世间,无与伦比。
壮伟厚重高大城墙,宽阔的护城河静静流淌,朝鲜使臣用了很久,才驱散心头的自卑与渺小,另一边,长安朝臣也在谈论于他。
“据说朝鲜使臣携带了稀世珍宝,要献给陛下……”
“我大汉什么没有,指不定那珍宝,只是宫中常见的东西。”
“是极,是极,陛下富有四海,哪能看得上弹丸小国进贡之物?”
只是这郑重的、进献国宝的态度,到底让大臣觉得舒心。作为藩属,派遣使臣乃是常事,对于宗主国重不重视,就是另一回事了。
前些年还好,自陛下登基以来,朝鲜国的进贡不复从前繁多,虽谈不上少,但的确有敷衍之意,招致了许多大臣的不满。
尤其是朝鲜王曾经的身份——这让众人都感到微妙,嗤笑的不在少数。尽管卫满年事已高,但他们不会忘记此人曾经跟随卢绾叛逃的过去,怎么摇身一变,就不是汉人了呢?
因着新帝登基,需要休养生息,加上匈奴虎视眈眈,尽管有人不满,但对于朝鲜,还是安抚为主。否则大敌当前,后方还被人捅了屁股,谁能忍受?
或许知道自己与大汉互相“依赖”,朝鲜国习惯了哭穷,每每进贡,也不会拿出多么厉害的宝物。如今竟是把国宝献了出来,大臣们嘴里冷笑,心里好奇,这究竟是多么奇珍的东西,也不怕在宗主国面前丢脸?
……
朝鲜地方不大,又与燕国毗邻,若要致富,除了向外扩张别无他法。
而朝鲜王卫满,又没有如大汉天子这般为之掏心掏肺的兄弟,故而燕国日新月异,邻居朝鲜的日子却有些不好过——
该扩张的地方扩张完了,该占领的领土也占领完了,外部矛盾一消,内里就陷入了瓶颈。
朝鲜使臣此番前来,是带着主人交代的任务的。他站在未央宫前,抬起头,心砰砰砰地跳动,最终告诫自己,不能紧张。
不能紧张!
国主老了,病倒在榻,也正因此,朝鲜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没有禀报宗主国,故而大汉丝毫不知朝鲜国内的乱象。只要能骗过汉朝,骗过年少的天子,那么朝鲜就有了喘息的时间,能够熬过国主病重的阵痛,如此一来,他支持的大王子,也就能顺利继位了!
故而出一出血是有必要的,若稀世珍宝能换来大汉君臣放松警惕,便是再心痛,也值了。
再次深呼吸,朝鲜使臣领着手下,低头跨进了殿宇。
朝鲜国来人,态度一向恭敬,不管贡品如何,那谦卑的神态都是无可指摘的。交换国书的环节过去,很快到了献宝的时刻,朝鲜使臣揭开手中红布,眼里漫上深深的狂热。
“为汉天子献上我国国宝,如人脑一样大小的夜明珠!”
原先嗤之以鼻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殿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比拳头稍大的夜明珠,他们见过,仅此一颗便是价值连城,先帝还时常拿在手里把玩,不知怎的,就被当今陛下束之高阁,扔进了国库里。
至于人脑一样大小?这岂不是诓人??
朝鲜使臣显然对自己营造的氛围很是得意,他虔诚地举了举木盒,将它放在随从手里。
正要亲自打开,给这群“土包子”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高处忽然响起一声:“慢。”
朝鲜使臣一愣,连忙躬身:“尊敬的大汉皇帝陛下,有何吩咐?”
刘越:“你抬起头,走近些。”
朝鲜使臣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心中一紧,缓慢走上前。
刘越眯眼,打量此人发乌的嘴唇,露出的泛皱的皮肤,还有枯黄无比的发丝,这才肯定自己的目光所至,不是错觉。
夜明珠是真的,使臣对夜明珠的重视也是真的,若非日日捧在手里,夜夜伴着入睡,也不会是这样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他一笑,又叫人退了回去。
继而开口:“朝鲜国的诚意,朕很满意。”
第196章
朝鲜使臣微微的不安散去, 随即一喜。
果然如他所料,没有人能够拒绝人脑一样大小的夜明珠,便是自诩富有四海的大汉天子, 也不能免俗!
尽管内心得意, 他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想来汉天子一定对夜明珠的来历很好奇, 他仔细介绍道:“明珠是我国一座荒山里挖掘的, 一经发现, 就被我王藏入国库。因为太过爱惜, 我王从不舍得把玩……也只有这样的宝物, 才配得上大汉皇帝陛下,威仪照耀四方!还请陛下笑纳。”
尽管还没看见实物, 大臣们听得暗暗点头, 原先的不屑一顾, 到底收敛了几分。
没想到朝鲜还能拿出这样的好东西——不错,唯有这样的国宝才配得上他们陛下。
……
在朝鲜使臣越发期盼的注视下, 刘越沉默了一会,说:“可惜了。”
使臣:“?”
朝鲜使臣一时没有领悟, 汉天子为何道了句可惜, 刘越微微一笑, 又道:“朝鲜王用心良苦, 朕自然笑纳。”
“大汉皇帝陛下长乐未央!”使臣被吊的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深深一揖,恭敬地后退几步。
紧接着迫不及待伸出手,再一次地, 想把盛有夜明珠的木盒掀开、展示——
刘越又制止了他。
“朕有一个习惯,喜欢私底下欣赏宝物,而不是人多庄严的场合。”
朝鲜使臣愣住:“……”
文武百官也愣住了, 就是再心大的人,也察觉到了些许猫腻。他们从刘越的态度中窥见了什么,有志一同地收敛了神色,在朝鲜使臣求助般地向他们望来的时候,隐晦地点点头。
不错,他们陛下的确喜欢私底下欣赏。
朝鲜使臣:“……”也,也行吧。
一口气梗着不上不下,他却毫无办法,宗主国发话了,他还能反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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