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60章

作者:沉坞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基建 轻松 穿越重生

  梁王的大名连他都有所耳闻,天子同母弟,纯孝之名传遍乡间,据说排行最小,最受先帝与太后的宠爱。

  他摸摸塞回衣襟的令牌,眼底爆发出璀璨的亮光,急声道:“我……草民,要不要同大王谢恩?”

  如果师叔们知道他有这样一番际遇,定会高兴疯的吧?!

  吕玢忽然有些感慨。

  看骨龄,这孩子应当八九岁的年纪,脚底磨出的惨状连他都不忍看,除此之外,心性是成人都比不上的坚毅。

  得知现状之后,害怕尽去,不见畏畏缩缩的羞怯,而是勇敢,他笑道:“不急,你先好好歇息,待我去禀报大王。小友饿太久了,一开始不宜吃多,慢慢调养才是正理,这个水囊你先抱着。”

  吕玢温和说罢,弯腰走出了后车厢。

  ……

  听闻捡到一个墨家钜子,刘越小手一抖,迷你水囊掉在膝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怀疑梁园令在诓自己,谁知吕玢没有玩笑,认真地将情形禀报于他,一副“大王慧眼识珠”的佩服模样,并低声同他说,不知这名年幼的钜子是否懂得机关术,能不能帮助大王建设荒凉的庄园?我们要不要禀报太后?

  刘越:“……”

  他望望张大嘴的周亚夫,还有脸色迷茫一看就知道没有认真读书的吕禄,眨眨眼,觉得母后派给他的梁园令丧心病狂。

  没想到白胖和蔼的面容之下,竟是这样心黑的一个人,这是碰瓷就要以身相赔吗?

  眼见梁园近在眼前,他沉思起来,回忆萧师傅教导他的百家知识。

  墨者肯吃苦,不恋富,动手能力强,乃是世间公认,但其中也有区分,懂得机关术的唯有相里氏墨。刘越示意吕玢近前来,小小声地道:“问一问他出身哪一支……不对,我亲自去问。”

  看他饿得皮包骨的模样,一定是居无定所,不论懂不懂得先辈们的传承,梁王殿下觉得可以用吃饱肚子为条件,让他成为梁园的固定住户,从此健康快乐地成长。

  快乐成长之余,偶尔做做其他的事,比如召集其余墨者——嗯,像吕玢说的那样,建设和谐美好而隐秘的庄园。

  吕玢描述的庄园实在不够热闹,他正愁怎么开发秘密基地,毕竟咸鱼也要有享受的环境,这是他在长安的第二个住所,一定要好好对待。

  可他又舍不得花皇兄和母后的钱,而且请少府大匠前来,动静就太大啦,扬名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一本正经拒绝皇兄拨钱建设的梁王殿下,越想越觉得这个点子好。

  还可以让造纸负责人前来探讨,进行科学与智慧的碰撞!

  刘越灰黑色的眼睛亮晶晶,很有行动力地起身,把马车后头追随的辟阳侯忘得一干二净。

  两个伴读亦步亦趋地跟在大王身后,周亚夫严肃的包子脸透出兴奋,觉得自己央求大王救人的行为是有意义的,另一个依旧迷茫。

  那乞儿怎么就得到表弟的青眼,要亲自前往慰问了??

  眼底不自觉透出嫌弃,吕禄左看看,右看看,意识到表弟对待此事的认真,霎时不敢做嫌弃脸,转为一副热情积极的姿态。

  他抄书实在抄怕了,深刻地领悟到一个道理,和大王对着干没有好下场,赞同附和就对了!

  此时已经到了梁园,车架“骨碌碌”地停了下来。

  车后厢,苏缓撑着细瘦的手臂,鼓鼓的肚子,吃力地掀开一条帘缝,望见四周陌生的环境,心底不由忐忑起来。

  那个面目亲切的男子说要回禀大王,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大王愿意载他一程,不知道愿不愿意收留他,给他一个报恩的理由?

  师叔们渴望的、梦寐以求的出世机会,如今出现在他的面前,尽力一握就能抓住。苏缓呼吸沉重,双手紧紧握起,想起父亲赴死前的叮嘱,眼眶积蓄着热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若是错过,他不会原谅自己。

  若是梁王殿下不答应他,他就再三磕头,就、就……

  吱呀一声,厢门渐渐开启,刺眼的日光透射进来。

  换上崭新衣裳的男孩默默流着泪,抬起头,愣了好一会儿。

  面前出现了一个同龄的漂亮孩子,一个瞧着不爱笑的孩童。方才见过的面目亲切的男人,正谦恭地候在车外,他们齐齐簇拥着一个仙童模样,脸蛋圆圆的乖娃娃。

  苏缓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娃娃,忽然反应过来,这就是救了他的梁王殿下。

  他浑身一振,拼着刚刚积蓄起来的气力,双目放光地大声说:“草民参见大王。我会父亲传授的机关术,会打锁会做木工,还会背诵墨经,大王就收了我吧!”

  说罢,苏缓想砰砰砰地磕头,却因力气耗完,一时间头重脚轻,趴在地上滚了一圈。

  刘越:“……”

  刘越:“…………”

  周亚夫和吕禄看呆了。

  .

  辟阳侯审食其就这么被晾在庄外。

  大王不下车,他焉敢下车?

  他从没有这么煎熬过,眼睁睁看着梁王殿下进了后车厢,越发不好的预感上涌。

  衣裳破破烂烂的小难民,难不成还是个人物?

  不知过了多久,在梁王努力的调解之下,持有令牌的小钜子终于平复过于激动与感恩的情绪,与他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

  苏缓捧着甜浆,含着热泪:“嗝,令牌不过让我保管而已,我父亲才是墨家钜子,是……是相里氏墨。”

  战国初期,墨家因为内讧一分为三,称为相里氏墨,相夫氏墨,邓陵氏墨,他们同奉墨翟为祖师爷,谁都认为自己是正统,为此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

  到了中期,其中最大的一支,也是精于机关术的相里氏墨投奔秦国,主张却不被秦国的君王接受,唯有奇巧军械在军中发扬光大,为秦统一六国作出极大的贡献。

  渐渐的,他们失望于秦的暴政,加上被统治者信任的法家排挤、被天生死敌儒家打压,不得不离开咸阳,从此失落隐世。

  此时,另外两支墨已经消亡得差不多了。待秦末大乱,群雄逐鹿天下,以钜子为首的大半墨者追随他们认定的贤主——愿意接纳他们的齐王田横,另一小半奉钜子之命隐匿关中。

  楚汉相争,刘邦取得胜利,齐王田横被韩信打得落花流水,不得已藏身齐地的孤岛。后来田横答应归降,随汉使到达雒阳城外,继而持剑自尽,说陛下想要见到我的人,见到我的人头岂不是一样?他身为王,就让他死也保持王的体面!

  消息传入孤岛,不离不弃追随田横的五百义士齐身投海,其中就有三百多名赤着脚的墨家精英,包括钜子。

  可钜子终究不忍断了传承,也舍不得年幼的独子苏缓,拼尽最后的力气,送他出了孤岛,叮嘱他拿好令牌,去长安寻找师叔。如今汉祚众望所归,他的师弟们定然蛰伏在长安,以求寻得帝王重用、墨家复兴的那一日!

  随着钜子自尽,精英身亡,墨家群龙无首,从春秋战国的“显学”,真正进入式微的时代。

  散布在中原大地的墨者,可能不到几百人,朝廷册封博士没有他们的份,开书院没有他们的份,怎一个惨字了得。

  说起这些前因,苏缓悲从中来,泪水流得更加凶猛。

  他看着小仙童似的梁王,再一次乞求:“大王,您就收了我吧。别看我还小,什么脏活累活都会干,在孤岛的时候割过粟麦,您要是缺乏农具,我也可以尽快打出来。”

  顿了顿,他连忙补充:“我那几个师叔更厉害!他们一人就可以造一架云梯,筑桥修路不在话下,如果您不喜欢他们的经义,就、就别听好了……”

  从前的君王都不喜欢,师叔们也要懂得变通,懂得因时进步,否则怎么反击儒家那些可恶的竖子呢?

  最后他急急道:“还有穿鞋,他们一定会好好穿鞋,再不赤脚的!”

  刘越:“……?”

第65章

  早在墨家兴盛的时候, 若有人在田间看见一个赤脚麻衣,形容简朴,分文不取而帮百姓耕种劳作的人, 定是正统的墨家传人。

  他们不爱穿鞋, 并非是买不起, 连攻城的云梯都能造, 织一双草履很难吗?

  作为春秋战国与儒学并称的显学, 不乏有追求理想的富家子弟入墨。赤脚麻衣, 是为磨炼意志, 与贫民同甘,只因享乐是墨者的大忌, 与“兼相爱”背道而驰。

  也是苏缓年少, 若他长大, 同样需要遵循墨家教义,成为与父亲一样的男子。

  可如今的时势哪能一样呢?

  他急急地说这些话, 全都出自真心,他像售货员给顾客推销一样, 极力地推荐自己, 生怕顾客有一丝的不满意, 从而不再光顾, 只因秦大一统以来, 英主们都对墨者不感冒,秦始皇帝是,汉太祖高皇帝也是。

  苏缓一路跋涉, 经历了太多太多,也懂得了太多太多。

  梁王殿下年纪小,怎么可能喜欢他们的经义?墨家经不起衰微了, 再衰就要灭亡,于是他模模糊糊地想,只要崇墨的芯子不变,外在都可以改。

  他只怕大王不给他栖身之地、报恩之所,捎带他一程后,遣送铜钱让他下车。他不要钱,也不要华贵的吃食衣物,他只求大王收了他!

  苏缓还要开口,做一个舌灿莲花,推销周全的售货员,刘越终于回过了神。

  梁王殿下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他还没有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用吃食诱惑,用住所吸引,送上门的人才就把底牌全抖落了个干净,眼巴巴求着建设和谐美丽的新庄园,还说自己懂得机关术。

  刘越:“……”

  原来出门一趟就能捡人,还能心想事成!

  不过,云梯就不用了叭。

  面对自报大名的苏缓,他软软开口:“好,孤答应你。”

  伸出胖手指了指前方:“这是母后皇兄赐给我的梁园,你就居住在这里,开始可能有些孤独,以后将会越来越热闹。”

  至于不穿鞋的小爱好,只要他们不觉得痛,刘越哪里会是强迫他们改变的魔鬼上司呢?

  苏缓已经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

  他傻了半晌。

  居住在这里——一个遮风避雨固定的家,祖师爷在上,真的不是他在做梦吗?

  苏缓呼吸急促,忍着哭腔说:“草民谢过大王,谢过大王!”

  他放下甜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意欲行五体投地的拜礼,可这熟悉的动作,让看呆听呆的两个伴读浑身一震,生怕再现滚地的一幕。

  刘越飞速起身,赶在落地前将他扶起,小眉头皱了起来。胳膊太细了,还没有他的粗,得养得壮壮的才好。

  好悬劝止苏缓下拜的念头,一切等养好身体再说,梁王殿下沉思着,不经意地问:“你的师叔……”

  苏缓一抹眼泪,连忙掏出衣襟的令牌,希冀道:“若您不嫌,我将找寻我所有的师叔,他们一定会很高兴。也请大王收留他们吧!”

  .

  审食其过了无比煎熬的一个时辰,一张俊脸变来变去,终于,前方的后车厢有了动静。

  得赖梁园令吕玢的协助,里边人逐一下了马车。建成侯府的公子,绛侯府的公子,在梁王殿下的率领之下,朝辟阳侯府的车架走来。

  还有一个陌生的孩童,分明是方才拦车的小难民,如今换了一身衣裳,竟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刘越身后,手握水囊,一副随扈的姿态!

  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审食其惊愕之余,下车向大王行礼,想说一切都是误会。

  他思量着要不要致歉,谁知事情并不如他预料的那般发展——

  小难民竟是朝他露出感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