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酒卿
他还拽着廖祈福,一汪眼泪啪嗒地掉:“奴婢在宫里见过您几回,本想这辈子没机会报您的大恩,可巧爷爷跟着九千岁,昨个儿是奴婢在殿里当值,听皇上说着要杀您,便一早来门口候着。廖帅,我铁定是活不了了,这事换别人,我头一个装聋作哑,绝不敢充英雄,可是是您呀,您是咱们岜州府的廖娘,要没有您,往后岜州府的日子可该怎么过?我对不住我那几个姐姐,这辈子别的心愿没有,只想她们都能活一百岁!我在这宫里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上头的官啊爷啊的,嘴里头的话都说得好听,其实没一个把百姓放心上的!我闹不明白他们的心思,我只知道任他们千刀万剐,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栽在这里!
“廖帅,您走吧,我给您备着衣裳呢。您出了凤宣门,那头有我认得兄弟姐妹接应。我们都是岜州府来的,全是贱命哟,大伙儿什么也不管了,只要您能平平安安地出去。廖帅,也望您别嫌弃,让我叫一声廖娘吧,廖娘,若是您得空,回了岜州府,能不能替我给我姐姐们捎句话?就说我在宫里好着呢,做太监……做太监我也快活着呢!”
廖祈福望那宫墙,她眼角也有些细纹了,听小太监说完,却是一笑:“你叫吧,廖娘有什么叫不得的?好孩子,咱们都是一样的出身,我跟你一般大的时候,还在常雾县捡牛粪,咱们分什么贵贱?你是个难得的,这么些年还能记着你姐姐们的好,不过那话我带不了。”
小太监用袖子揩眼泪:“那也不妨事,我早听说过您,言出必行廖尽诚哪!您不应,必然是有缘故的。廖娘,您别为我耽搁,快走吧!”
廖祈福说:“我不走。”
她在一阵一阵的梆子声里回身,拍了拍小太监的后背,从容道:“劳烦你,就引我去天云园。廖娘在岜州府打过败仗吗?来了京里,怎么着也得赢一场再走,就依你说的,言出必行廖尽诚,你那话,留着自己回乡去说。来,给我开门!”
雨越下越轻,风却愈发地大了,廖祈福鬓角有微霜,这是这些年在岜州府打仗打出来的!她挪步,哐当、哐当地响,却不是因为身上有令牌,而是因为她是个跛脚。
雾渐散,小太监身形单薄,在前头引路,廖祈福浑然不在意两侧的目光,她手持旧斧,念起了过去她醉后常念的唱词。
“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1]”
宫门敞开,征战十几年,她早已由英朗女娘染上了一身风霜。卯时的天光微现,雨如纱,她又道。
“三千丈清愁鬓发,五十年春梦繁华[2],罢!既见我红尘漂泊,早该我身归天涯。”
大门两分,里头鹄立着两排斧兵刀手,小皇帝拥着氅衣,又围着毛皮风领,正由九千岁领着,在园子里拿他的弓弩。
廖祈福抬腿——
门破了,柳今一撞进去,顶着众人猛力向前!
韩啸连续后退,从腰间抽出刀来,道:“上盾牌!”
雨珠飞掠,柳今一双手全是自己的血,她压着刀,在四面的围堵中被淹没。肋下剧痛,已有刀劈中了她,前后都是盾兵,不知哪来的长枪从侧面突入,挑住她的左肩。
“蠢笨无知,凭你二人也想坏我的事?真是欺我护东卫无人!”韩啸横眉怒目,“剁了她,明早我便要提着她的脑袋去狻猊军!”
用枪的是个大力士,他两步冲出盾兵,将柳今一刺向后边的下马石。柳今一左手刀断了,只朝边上一扔,接着抓住刺入肩头的枪身,卯足劲儿,对那乌泱泱的人群放声大喊——
“代团素!”
这一声传破雨幕,官兵继续向上涌。韩啸冷笑:“我倒要看看,重围之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来助你!”
柳今一说:“这不来了吗。”
屋顶瓦片连串滑落,只见雨间凌空飞跃下个白影!环首绕腕,丝绳缠挂,一把通体寒芒的厚脊长刀由上而下,沿着柳今一适才砍出来的白痕,正面破开了韩啸的护甲!
刺啦!
韩啸上身飙溅出鲜血,代晓月冷冷甩掉血珠,刀如闪电,直接劈断了枪杆。她谁也不看,大步流星,将柳今一从下马石那里拽起来,接着照柳今一的胸口推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扔出去:“你又发什么疯!”
柳今一着力一滚,戒刀换手,对着跟前的韩啸重重一插。雨滴答,刀锋正插在韩啸颈边,左右官兵乱声叫着“侯爷”,柳今一喘息未定,俯首冲韩啸笑:“干你爹,人真多啊,要不是我有个顶厉害的援兵,今日还真擒不住你。”
韩啸过去虽然也有涉险的时候,可那都有高手贴身作保,这一身护甲更是重金打造,在东边从来没有被破过,因而对眼前的情形毫无防备。他捂着胸口,前胸至腰间被拉开了一条血口,只是赖于护甲的防御,伤口还不算深。
韩啸朝旁边狠啐一口,骂道:“臭——”
柳今一抓住他领口,把人提起来:“给我砍了他!”
周围的官兵登时收手,一个两个持刀拿盾,在柳今一的面前不住后退。代晓月和龙博靠过来,龙博还拖着鬼哭狼嚎的吕大人。
吕大人一双腿软成烂泥,站也站不直,朝周围连连摆手:“不要砍、不要砍!几位将军,今夜全是误会所至,咱们都在朝为官,一家人,犯不着这样刀剑相向!求求你们,为着廖帅的面子,饶过我,也饶过侯爷吧!”
“动手伤和气,这道理我明白,但是你与我说没用,我今夜来找他,可不是为了狻猊军。”柳今一朝代晓月说,“你匕首呢?借我用用。”
代晓月扶着自己的刀,一边扫视众人,一边皱眉道:“什么匕首?你记错人了,我不带匕首。”
柳今一顺势将戒刀一压,专挑韩啸的肋下捅!韩啸怎料她会不顾自己的伤势,捅得这样干脆,一张脸立时色变,狰狞地叫出来。
吕大人又尿急,他两股战战,惨声说:“将军、将军!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来,这满堂甲兵都听您指挥!侯爷身受皇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会牵连到还在京中的廖帅!”
“廖祈福的死活与我不相干。”柳今一提高韩啸,朝周围喊道,“你们听清楚,我今夜拿他,只为两件事,第一,平远侯韩啸连同寄云县令孙务仁买卖女人,这事坏了岜北的规矩;第二,平远侯韩啸勾结赤练军门刘逢生,一年前纵敌深入,逼得我第十三营全军上下两千四十七人只活一个。”
雨流过柳今一的面颊,她眸光森冷:“不止如此,他还逼得我受廖祈福猜忌,从此被逐出狻猊军,半生功劳都成荒唐。我今夜拿他,正是为了报这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此言一出,不仅其他人色变,就连代晓月也霍然回过头来。
柳今一说:“可惜,韩啸,你来头太大,我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只要你肯高抬贵手,先放我走,再替我把刘逢生的案子一笔勾销,我那血仇也可以就此作罢。”
龙博觉出不妙:“喂,你骗我们?”
吕大人道:“将军要如何?只要能确保侯爷无恙,下官什么都能应!”
柳今一说:“给我备银备马,再给我开门,所有人不准在后头跟着,我要走!”
代晓月怒声:“柳时纯!”
韩啸双手捂着伤口,一张口先大笑,接着恶狠狠道:“你当我是个傻的?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不准给她马,来人,上弓箭手,我便要看一看,你敢不敢杀我!”
柳今一不与他废话,将戒刀拔出,对着他连捅数下。吕大人双目紧闭,啊啊大叫,仿佛被捅的是自个儿。那血咕咕往外冒,柳今一松了手,改拎韩啸的头发,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也算是个用刀的老手,该怎么捅心里有数,这几刀下去,你人是死不了,可血也止不住。韩啸,我死你就死,咱俩命在一块儿,你要跟我比胆量,那我就只好豁出去拿你祭旗。”
韩啸生受这数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让刀搅离了原位。他浑身颤抖,十指盖不住血流,一张脸变得十分苍白:“你、你……难怪两千来人只活了你一个……哈哈……你竟是这样的畜生!”
柳今一全然不在乎:“能活是我的本事,说起来第十三营会遭此劫,也算是你我阴差阳错协力的结果,只是你藏得深,叫我平白受那么多骂名。”
“你倒也算真小人,没把自己撇干净。不错……若你真是个有能耐的,别说那两万精锐,就是再来两万,你也该打赢。”韩啸竟不顾伤势,也笑起来,“但是你说错了,我从没与戎白勾结过,至于刘逢生,什么脏东西,我认都不认得。罢了,也算我倒霉,被牵扯到你们这摊子烂账里来……”
他压紧伤口,又啐一口,朝周围说:“给她马,开门让她走!”
“银两不能少,”柳今一目光扫出去,“这两个就当我送你的贺礼,你来岜州府整顿军务么,真拿赤练军去跟狻猊军硬碰硬,有几个军娘会理你?不如押了她们两个,把我勾结戎白的罪名推给这位代团素,打起来也出师有名。”
代晓月紧紧盯着她:“你恨我就罢了,与龙博有什么关系?若没有她,你早就让他们给杀了。”
“你还跟我论起道理来了,”柳今一踢一脚吕大人,“赶紧把吕大人放了,他死,我就杀韩啸,韩啸死了,廖祈福也得死。至于你,狼女,我劝你也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将小姐的下落抖落出来,你那恩也只能去阴曹地府报了。”
她临时反水,叫在场的人都不敢动弹。吕大人得了救,连滚带爬地离远,招呼官兵:“没有听见吗?给将军备马,传令过去,为着侯爷的安危,谁也不准妄动,速速开门!”
柳今一扯过韩啸:“劳烦平远侯,跟我走一段。”
第64章 今如昨
吕大人备的马是从驿站现套过来的,挂着上等小牌,这原该是匹膘肥矫健的好马,却因为县内粮草紧巴,被养成了个皮包骨头的可怜样。
这倒又显出吕大人的老练圆滑了,马么,韩啸的那匹最好,但是那是他费心费力养出来的,认主子,真弄给柳今一反而是在糊弄她,因为根本骑不远,还容易闹出破绽。
“时间仓促,这里驿站所设的马匹,有的去运粮了,有的被胥吏衙役趁乱吃了,目下就剩这么一匹,将军,还望您能体谅则个,别误会下官。”吕大人弯腰作揖,一双袖子都拖到了地上,他浑身臊臭,以手抹汗,“这马上有下官凑出的银两,还有一些伤药,烦请将军路上给侯爷用几服,确保他性命无恙!”
“你放心,等过了红狸岗我就放人。”柳今一上马,双腿夹紧马匹,利落道,“走了!”
街巷里的甲兵全撤了,沿途的楼阁客栈关门关窗,这是柳今一要求的,她不准看见一个兵。眼看天要亮了,风却越刮越猛,就算吕大人布置弓箭手,也很难在她的视野之外射中她。
那马吃了个半饱,力气还是有的,它载着柳今一和韩啸扬蹄飞奔,眨眼间就到了县门口。
尤秋问吊在县门旁,人已经快昏厥了。他嘴唇干裂,被旗帜拍打着,远远看见一马驰近,接着刀光一闪,人还没回过神,身体就落在地上了。
“我说什么来着,”柳今一策马经过,刀已归鞘,声音也渐远,“老头,你再掉下来,我也救不了你。你就待这儿安心等死吧!”
尤秋问在泥泞里爬了两下,挣开手上的绳索,哑着嗓子在风里喊:“柳时纯,你……你当心!”
马出了县,直往前冲,待过了一段官道,又转向路边的树林。雨点子本来快没了,但进了林,枝叶上的水就往下泼,不到片刻,马背上就湿透了。
韩啸双手反捆,货物一般挂在马背上,他脸朝着地面,头身被两侧的树枝胡乱抽打,恨道:“贼胆太小,只敢挑小路走!还以为你有什么打算,原来也就是只受惊乱窜的耗子罢了。”
柳今一说:“少用你那激将法,真当我不知道,你早在进县前就沿途布设了官兵埋伏。当初你杀孙务仁那么干脆,如今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吕大人?八千个护东卫连夜来这里,原就是打算在天亮时屠县。”
八千个护东卫要穿两个省才能到这里,他们脚程再快也需要走半个月,韩啸来得这么快,说明他早在半个月前,在刚收到孙务仁坏事的消息时,就已经决定要把岜州府的烂摊子砸了。
“你比他们几个聪明,狮迅疾,我倒也听说过你。”韩啸血流多了,脸色更白得像鬼,他残喘不定,“要是那刘逢生办事有你一半的果决,我何须费这样的劲过来?就是怪了,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猜到我身上的。”
“你这么问,看似是在示弱,实则是要我泄这一路的底给你,好让你回去查漏补缺,再杀一干有关系的人。”柳今一在林中疾行,任由树枝刮蹭,又话锋一转,“不过都到这会儿了,谁死谁活全与我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会猜到你,恰是因为你先沉不住气。半月前你为拿货,在无骨河边大动干戈,借剿反贼的由头强行让岜州府筹粮,那时机太巧,又占了廖祈福不在的空缺,该是早就盘算好的。”
韩啸胸口让马匹顶着,持续吃痛,他说:“好,这算个疏忽,但是光凭这个还不够!你还查到了什么?”
柳今一道:“南宫家。”
树叶簌簌,她拽扯缰绳,又改一次方向。韩啸在颠簸中冷汗直冒,没忘记说:“南宫家怎么样?那徐老三办事还算周全,必不会留下有关我的东西,你当真是开天眼了!”
“我倒是想,可是这事太简单,只要听过就该想到。”柳今一说,“南宫家以前在州府,徐老三一个赘婿,就因为他思乡,夫人就要随他迁回寄云县?他做不了主!他会迁回寄云县,是受夫人的大哥,那位尚在州府经营官场的南宫舅爷示意,而那位南宫舅爷之所以会如此授意他,恰是因为你的指使。”
南宫家曾经出过一任护东巡抚,这是当初柳今一去查案,罗姐儿说的,南宫家在京中还有任职的叔伯,真算起来,他家是东边一脉的老人,再怎么落魄也不该落魄到寄云县里来,除非另有缘故。
“我料想这事是这样,多年前赤练关破了,你有利可图,叫失势的南宫家在这头给你搜罗女人、倒卖军备,无论是大显的还是戎白的,一应运过无骨河当生意摆弄。后来廖祈福起兵,把赤练关的门给关上了,这坏了你的生意,你就在京中使力,让岜州府两分,从岜南那头重开商路,可惜没干多久,廖祈福又断你财路,于是你索性让刘逢生纵敌入内,好重创狻猊军,这样既能保全你的生意,也能叫刘逢生上位,从此顶了廖祈福的位置,再借机夺掉她的兵权。”
韩啸皮笑肉不笑:“廖祈福看走眼了,你是个人才!你听着,廖祈福会逐你,是因为她年纪大了,嫉恨手底下的参将有能耐。你这样的本事,一辈子东躲西藏地糟蹋过去,我看不过眼!不如就趁这次机会,你来投我的军,只要你仗打得好,咱们什么事都能一笔勾绝,以后进了京,我保你比廖祈福还风光!”
柳今一说:“廖祈福在岜州府独大,她风光这么多年,连个爵位也没捞着,轮到我,真有出头的机会?”
韩啸道:“这比不了。廖祈福做人做事不通情理,官场的事她不明白,当今圣上若是个英明神武的,说不准还知道怎么用她,封爵都虚名小利,给了她,再把她捧上天,说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保证她感激淋涕,从此忠心耿耿把仗往死里打。可惜皇上年纪小,又让那阉贼养得状如痴呆,他这辈子都不会好好用廖祈福。”
他喘两下气,觉察到马的行速慢了,便继续说:“这里没别人,我惜你的才,就把话给你说明白!这么些年,朝廷待狻猊军什么样你该清楚,那么你们就没有想过,朝廷怎么敢这样作践你们?”
柳今一头发潮湿,雨珠子直往下滑,她用手背随意蹭了下脸,笑道:“别人没想过,我还真想过。朝廷这么作践狻猊军,无非是因为狻猊军人少势弱,守着个穷州府,背后有戎白人威胁,前头又有无骨河阻拦,有什么反心异动,两万赤练军把门,还有你那六万护东卫围击,左右都是个死。”
“这事你看得明白,廖祈福也明白,不然她不会一直忍气吞声。这些年她老实本分,图的是什么?图的是朝廷能被她一腔忠心打动,可是她太迂腐!如今大显哪个官不贪?先帝还在的时候,下头的吏治就一塌糊涂,如今换了皇上,情况只会更坏!”韩啸挣了几下手,“你别以为我是冲着那几个臭钱才为难她,我什么出身,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我告诉你,岜州府这条路,就不是我开的!”
风哗啦啦地吹过,天仍旧茫茫一片。
“那南宫家的什么舅爷,年纪比我大多了,他们失势那会儿,我还穿开裆裤呢,我能用他们,那也是有人示意。”韩啸强仰起头,“我在那些饭桶跟前是主子,可我也有自个儿的主子要伺候。你猜赤练军仗打成这样,为什么还能重组?因为他们原就不是用来打胜仗的,而是用来耗着戎白人的。国库空虚,早几年该赚的油水大伙儿都赚光了,靠胜仗能吃饱?一直打才有的赚!只要北边战事不停,无骨河一线的三省卫所才能持续,下头吃空缺的、吃赈济粮的、还有吃军饷的,少说也有十几万人,廖祈福想关门,她问过别人的意思没有?一省一所有多少官员胥吏,这些官员胥吏后头又有多少利害关系?
“所以我说她不通情理,非要闹得大伙儿都动了气,硬犟有什么好处?她但凡手底下肯放松一点,早封她了!你是聪明人,这事也办得好,我再告诉你,你没傻到拿那卖人的事出去告,是最好的,因为告也告不明白。你去京里,去皇上跟前,这事都无人在意,一点水花也翻不出,皇上就喜欢那些女人。
“我每次进京,都要‘供货’,京里有个天云园,那是皇上最喜欢待的小猎场。我把货扔里头,皇上就骑上他那马,在园子里练——”
马骤然嘶鸣,在林中胡乱跃动。柳今一提着韩啸滚出去,背后嗖嗖的全是箭声!
“你话说这么多,是笃定我走不出去,”柳今一拔刀,“我绕这么远都有追兵,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做到底。”
韩啸说了一路,自有打算:“我给你道明利害,是劝你回头是岸!你要往哪儿走,我瞧这方向不像是要逃命,而是要往北去。”
风里、林里一下子全是脚步声,柳今一说:“你对这片的路很清楚。”
韩啸面色惨白,他咯咯笑:“那是你太小看我,我见你临时反水,便知道你另有所图!你是不是想去给狻猊军传信儿?嗯,你只管跑,我倒要看看,你跑不跑得过这数千人的围堵!”
柳今一道:“既然你知道我要报信,怎么还任由我拿你出来?”
韩啸笑得咳嗽:“因为我料定你不会杀我。”
柳今一说:“你如此托大,是因为你想告诉我,廖祈福死定了。”
“不错,她早就该死,那京她出不了了!”韩啸半横在地上,“你是个聪明的,应该知道没了廖祈福,狻猊军早晚要亡。我来整顿军务,并不是想要依着朝里的意思,把狻猊军打散弄没,而是想整合兼收,到时候铁定要撤一批、杀一批参将,那位置空出来给庸才有什么用?合该给你这样的将才!只要你放下戒刀,我就立刻差队人给你使唤。廖祈福不用你,我来用!”
柳今一道:“倘若我一意孤行,定要杀你往前走呢?”
韩啸仰起头,又笑一阵,他目光好似毒蛇:“那你就真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狻猊军。”
柳今一松开手,他落在地上。风不断地吹,柳今一浑身的骨牌都在响,她又蹭一次脸颊,轻轻道:“我不能死。”
韩啸说:“好女子就当识时务,不枉我只身涉险,来劝你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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