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玉满庭
她和董太后势同水火,谁的皇子登基,都不会饶过第一方。
“你找上本宫,应当不是为了看着刘协当上天子吧。”何皇后眼角上挑,笑容妩媚。
“本宫该做什么才能让刘辩继位?”
陈昭笑着问:“殿下不问我要什么?”
何皇后冷哼一声。
“若刘辩无法登上天子之位,本宫便会一败涂地。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于本宫而言,都比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要好。”
何皇后抬手轻轻划过陈昭脸颊,略微眯起眼睛,语气刻意:“神女,我当上太后才能给你更大的权势。”
果然能从一个屠户之女爬上皇后位置的女人不会简单。不过陈昭喜欢聪明人。
陈昭一把拉住何皇后的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尺,她直视何皇后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
“弑、帝。”
第40章 文姬悲歌
何皇后像是看到了恶鬼一样踉跄后退。
她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你怎么敢、你这是,你这是谋逆。”
“反贼不就该谋逆吗?”陈昭微笑反问。
何皇后被陈昭堵的无话可说,一股荒谬感升起。
“我不能做,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何皇后像是梦呓般轻声说,像是在告诉陈昭,也像是在劝说她自己。
比起陈昭是反贼就该谋逆这个事实,何皇后更加惶恐她心中那越发强烈的心动。
“应该杀了刘协。”何皇后想到了更容易的想法,杀了刘协,她的辩儿就是天子唯一的儿子了,随后又立刻否定。
这些年她不杀刘协不是不想,也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她不敢。
刘协死了,陛下的确就只剩下刘辩一个儿子,他会传位给辩儿,可他也一点会杀了她这个杀子仇人。
老刘家有去母留子的旧例。
何皇后清楚知道她爱的是权势,有权势的前提是她要活着。
她爱自己的儿子,可是她更爱权力。
说到底,似乎只有刘宏死了她才能一劳永逸。
陈昭对何皇后伸出手:“你什么都不做,难道董氏会放过你全家吗?”
“弑帝之事,你我也并非首创,王莽弑帝、梁冀弑帝,多你我二人也不算什么。”陈昭道。
汉灵帝重用宦官忌惮士人也是有迹可循。汉朝的情况十分复杂,外戚权臣似乎贯穿汉朝始终,从西汉开国时期的吕后,至灭亡西汉的王莽,又到现在的何进。
霍光废帝又立汉章帝、王莽杀汉平帝、梁翼杀汉质帝,忠臣废帝、奸臣杀帝。
大汉自有国情在此。
何皇后的思维被陈昭引着转向了奇怪的方向。
这个反贼说的有道理啊,汉朝又不止一个皇帝被臣子毒杀,大臣能杀皇帝,那她为什么不能杀皇帝?
刘宏死了,她一劳永逸,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何皇后目光凝滞,怔忪地望着那只伸到胸前的手,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缓缓抬起手,将那只手攥紧,指尖微微泛白,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
“下毒如何?”
“王美人就是被我毒死的。”
作出决定之后,何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甚至有心情转身坐至铜镜前,漫不经心梳理起方才弄乱的鬓发,和陈昭商量该怎么杀了刘宏。
似乎是为了壮胆,何皇后看着铜镜中依然美艳的脸,喃喃道:“这些年经由我手终结性命的,少说也有二十人。”
刘宏和那些被她弄死的后宫妃嫔也没什么不同。
“今年杀了二十个人,还算不错,那去年呢?”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在何皇后背后响起。
何皇后猛地回头,看到陈昭正在把玩床纱边角垂落的金丝。
“你”何皇后欲言又止。
“我?”陈昭把玩着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金丝香囊。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大仗小仗打过几十场,哪能数清楚杀了多少人。”
陈昭把手中金丝香囊扔向何皇后,淡淡道:“先让他日渐虚弱,让宫人和百官都能看出来天子命不久矣,再下毒,伪造成体弱暴毙的模样。”
至于怎么让刘宏日渐虚弱。虚不受补,某些慢性毒药法子可太多了。
何皇后侧目,不禁问:“那你要什么?”
千里迢迢冒着生死危机来到汉宫,收服天子身边的第一大宦官,又费心费力联合她这个大汉皇后弑君。
陈昭想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垂帘听政的大汉何太后一定给得起我。”
陈昭仿佛对床纱充满了兴趣,依然饶有兴致拨弄流苏,试图把缝在上面的一块鸽血红宝石薅下来。
“新帝登基后,我会向其呈递和谈书,恳请新帝任命我为青州牧。”
陈昭恭维道:“届时,便要烦请垂帘听政的太后殿下为我加封了。”
何皇后握住金钗的手一停,不可思议:“你只要这个?”
她侧头微妙看了陈昭一眼,“你向陛下求和,他也定会应允,说不定还会给你封个将军。”
刘宏可不是什么明君,反贼向他求和,刘宏只会兴高采烈给反贼封官,装作此事已经过去,天下依然太平,他又可以接着享乐。
“我杀刘宏不只是为了青州牧。”
陈昭看着眼前绣有凤凰图案的绯红色丝绸帷幔,一眨眼,绯红的帷幔化成了野火和鲜血。
皇甫嵩退兵后,她回过广宗和下曲阳。广宗城外的那条漳水,曾经灌溉过她的豆田,淬炼过锻铁坊的箭矢。这条漳水上飘满了尸体,尸体顺着漳水一直流到下游,把河鱼养得格外肥胖。
下曲阳,密密麻麻的人头被垒成京观,上万个人头堆在一起,血肉已经腐烂,满是蛆虫的空洞眼窝直勾勾望着天空。
陈昭一把火烧了京观,可河中的血水却怎么都流不尽
那些尸体,不只有战死于沙场的士卒,还有已然投降的俘虏。天子担忧这些流民被放走后再度造反,便下令诛杀了俘虏。
从烈火吞没京观的那瞬间,陈昭就知道她没有办法如先前计划一般向刘宏称臣了。
士卒在战场上战死,成王败寇,谁也说不出错,可为何已经投降、没有反抗之力的流民也要杀害呢?难道他们不是东汉的民吗?
燎原的野火和成河的鲜血渐渐又化作绯红的帷幕,金线绣成的凤凰依然华贵无比,凤凰的眼珠是一颗血红的宝石。
“我和刘宏有不得不报的血仇。”陈昭平静从帷幕上收回了视线。
想要名正言顺,就要暂时向汉室称臣。
就只能让大汉换个新皇帝了。
何皇后犹豫片刻,最终出声:“本宫可以允诺给你更大的权势”
何皇后觉得仅用青州牧一职绑定陈昭,难以让她安心。况且据她从兄长处打探来的消息,青州如今大半都在昭明军手中,陈昭已然是有权无名的青州牧。
“我性子野,留在洛阳会惹事。”陈昭嗤笑一声,“何况我离洛阳越远,殿下与殿下之兄才越安心吧。”
时间一长,又失去了共同的敌人,何进一党必定会调转枪头对付她。何皇后聪明,可只是在这宫墙之内聪明,连自己都保不住,又如何能成为她的依靠呢。
乱世之中,土地和粮食人口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对宫斗十分精通但是对天下形势一无所知的何皇后:“”
其实她没想那么远。
何皇后对着铜镜梳理完鬓发,款款起身。
“本宫会尽快动手,你告诉张让,让他配合本宫。”
“好。”陈昭干脆利落应下。
离开皇宫,陈昭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回到了张让府上,又换了身衣服前往蔡府。
还从张让库房中顺了一支看着就材质很好的玉笛。
今日高兴,找好友探讨音律。
天气渐渐温暖,洛阳街道上行人渐多。陈昭一边在人群中穿梭,一边大声向赵云吹嘘她的乐技。
“上次我吹笛子你没听见,这次一定让子龙听听我的笛声”陈昭揣着乐谱,昂首挺胸。
赵云心中生出期待。
在赵云心中,自家主公实在是谦逊过了头。面对堆满的武库总是忧心忡忡说武器还不够多,分明计谋过人却总爱谦虚称她只是读书多拾人牙慧,还有那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也总将其推脱到上天给予的天赋上。
赵云实在好奇,能让自家主公觉得满意的笛技会是何等的天籁之音。
他还年轻。
不知道人越没有什么就越要强调什么这个道理。
陈昭和曹操或许的确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或许是出自同样对贤才的热情。
陈昭又在蔡邕府上碰到了曹操。
曹操见到陈昭,也是怔愣一瞬,显然没想到会在此遇见。
“真巧啊。”陈昭扬起一个虚假的微笑。
曹操的视线显然带上了探究:“操也没想到能在蔡公府上与女公子重逢。”
这段时间朝堂上士人和天子博弈太子之位,曹操虽然还说不上话,却也密切注意此事,就没有把心思多放在那日偶然遇到的陈氏女郎身上。
只是偶尔会诧异此次立太子之事宦官一方居然老实的出奇。
“令尊和蔡公可是旧交?”曹操小心思又起来了。
他本就生性多疑,这段时间又对老实得过了头的张让起了疑心,这使得曹操下意识地想从张让身边的人那里打听消息。
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邪恶中年男人对一个妙龄女郎咄咄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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