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 第16章

作者:小河边舟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正剧 穿越重生

赵明宜静静地听着,梨月端了一盏清水过来给她。她坐起身来捧在怀里,让杯盏靠近肚子,温热的感觉立刻袭来,她似乎好了许多。至少不冒冷汗了。

“六妹妹,我十六岁便中了举人,父亲与祖父都看过我的文章……如无意外,明年春闱我必得高中。”他声音渐渐地响亮起来,很有几分少年人的骄矜。他转头看向禅房,问道:“不知六妹妹今日对我有什么看法?”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对自己是很自得的,尾调微微上扬。

赵明宜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梨月也吓了一跳,手里的火筴差点没拿稳,夹上的黑炭也掉了下来。立时转头去瞧大爷。

大爷坐在那儿,面色淡淡,看不来情绪。只那双眼眸并不怎么温和。

赵明宜头有些痛,小腹痛感也一道袭上来,她咬着牙回道:“三少爷自然很优秀……不过我怎么好评价呢,倒是五姐姐说你的字写得好,改日要向三少爷讨教一番。”她捂着肚子,并不高兴王颂麒扯上她母亲的出身。

而且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候来找她!

已经那么难受了。

窗下的少年似乎有几分气恼,气恼她不回应他:“你……”

梨月在一旁不住地温茶水,却见大爷面色越来越冷。她忍不住地颤了两颤,心觉这位爷心情并不好,只祈盼着外头那位莽撞的少爷快些走。

赵明宜只听见外头忽然没了声。

梨月探头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三少爷已经走了。”

一转头,大爷的面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你的婚事,我另替你考量。”显然对王颂麒很不满了。

赵明宜捧着热水,没有出声。

王三少爷的家世确实很不错,锦衣卫来人时也能挡在她们面前,人品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那么年轻便取得了功名,少年人心气太盛,太过骄矜,需要人捧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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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颂麒的确气恼。

他很快回了另一间禅房,王夫人此时正坐在炕上,正在询问丫头赵家老太太的情况。丫头说老太太受了惊,正在房里休息,赵家的夫人在那边看着。

王夫人点点头。随后便见王颂麒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湖蓝的长衫,面上并无别的表情,只是比之平常有些低沉,她摸不着头脑,问他:“你去哪儿了,我方才找你呢。”

“母亲找我有何事吗?”他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好像又上来了,却还是忍着压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气恼。明明他本来属意的是五姑娘。五姑娘看他的眼睛里有仰望,有钦慕。他本来可以挣脱叔父的控制,告诉他们他想自己选择妻子!

可他为什么并不高兴。

“我本是想让你去看看六小姐……”王夫人喝了一口茶:“只是想想,她身上不好,这个时候也不好去扰她。”

三少爷却是愣了一下。

他方才似乎没考虑那么多。想去便去了。

王夫人没注意到儿子的反常,只思衬道:“我看她们赵家也是有几分意思……你叔父属意你娶那个小的,我也是略微暗示了赵家老太太一番。谁知她家老太太说话含糊,看着倒是喜欢另一个姑娘。”

“我前儿还给了蓁蓁那个丫头一对儿如意镯子,今日看了看,那对镯子却在五姑娘手上。”

王夫人觉着这是老太太在跟她明示什么。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叔父的意思还是要听的,他这些年来得圣上看重,老太爷也重视他。你父亲不在京中,往后你若高中,很多事都要仰仗你叔父……”

“那,您觉着我与六姑娘合适些吗?”

他忽然握了握手,掌心有些细汗,定定地问道。

王夫人稀奇地看了看他:“你上午不是一直同五小姐说话吗?”怎么听他这意思,倒不反抗他叔父的决定了。

“若你喜欢,母亲倒是不愿逼你。”

王颂麒定了定目光,反而转身去给王夫人倒茶,没有接她的话。

想到叔父,他却是想起了方才见到的另一个人。

督察院副都御史大人赵溪亭。

他是这几十年来,河间府唯一压过叔父一头的人。他比叔父年轻,却已至高官要职,他还在天津,辽宁待过很多年,深受皇上信任。这些年来他听过很多他的事。

若他能做到像他一般。

是不是就不用再受叔父压制了。

第19章 供奉

王家的马车先行回府。

大音寺在城郊,因为午间方下了场雨,路上泥泞不堪,因此走得很慢。申时一刻才至府中。

王颂麒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回府后先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冠,等一身干净利落之后,才去前院书房拜见叔父。

门前的丫鬟引他进去。

珠帘微微扫动,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推开隔扇,进了侧间,听见里头有说话的声音,便低声问一旁的丫鬟:“叔父可有客人在?若是如此,我便明日再来……”

“颂麒……”

话音未落,他便听见里间有人唤他。声音温润持重,不紧不慢。他愣了一下,丫鬟随即喊了他一声:“三少爷,五爷唤您进去呢?”

他终于回过神来。

甫一进门,果真瞧见几位穿着长衫,身量高瘦的先生坐在一旁,见他过来也是纷纷拱手,他也随即回礼,而后才看向首位之人,躬身喊了一句:“叔父。”

王嗣年挥了挥手,让他坐下。

他坐在一旁。

丫鬟立刻上了茶来。

叔父还在与几位先生商讨祭祖事宜。这些往年都是由祖父来决定的,今年却交给了五叔,他顿感压力,暗道母亲所说确然如此。

他如果明年入仕,的确还要仰仗在奉京的长辈。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静静地听着,很快声音小了下来,说得差不多了,几位先生相继离开,书房里只剩他跟叔父两个人。

等人都走后,王嗣年才将手中的案册给他,说道:“你父亲不在,这些本该他来做的……如今便给你看吧,你往后也是要学的。”

他接了过来,将案册打开,只见上面详细写着上香、迎神事宜,还有要清点的祭器,牲醴,最后还要奠酒、焚帛,种种此类事无巨细。

“父亲不在,祖父让我都听您的。”他合上案册,将它搁置在桌上。

恰到好处的谦卑。

王嗣年笑了笑:“你在我面前无需如此紧张……便是你父亲在,你也是要看这些的,就当提前学着了。”

说是如此。

可是王颂麒不敢,只微微低着头。

王嗣年微微笑了笑,也不逼迫他,只问他举业上的事。

他也一一答了。只是显然还是紧张,磕磕绊绊,并不如在先生面前流畅。就连往日里最擅长写的文章,拿来与叔父探讨的时候,都难免有些踯躅,总怕自己的看法过于轻率稚气。

不过似乎是他多想了。

王嗣年从没有真的驳斥过他的想法,只是在他觉着不妥的地方稍加纠正。

“你若觉着这般更好,便应该坚持,随波逐流总是容易蒙蔽自己。”他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行了,就这样吧,你先回去。”

也差不多了。

这个小辈在自己面前太过小心,想来待得久了,他也不自在。不如让他自己回去钻研。

王颂麒如蒙大赦,正想要站起身来,却忽然听见叔父的声音,他问他:“你今日去大音寺,见了赵家的女儿,觉着如何?”

王嗣年也是忽然想起来。赵溪亭看重那个女孩儿,他自然也得上几分心。

“叔父……我,”

少年忽然顿了顿,目光有些犹疑,说话也不够利索了,只躬身朝王嗣年行了一礼:“一切都听叔父的。”耳根红了一圈。

王嗣年点点头,挥手让他出去了。

少年人不够稳重,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话还未说,耳根先红了。到底年轻。

他摇摇头,拾起桌上的案册,却是想起别的事来。

颂麒显然是见了两个姑娘。他若定了赵溪亭的妹妹,那另一个便要被冷落了。听说她家老太太更属意她一些。

那个在香案前乖巧地听他说补伞的姑娘,会不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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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总是多雨,雨水频繁而又短促,天气也渐渐转暖,气候舒适。

只是这样的时节,圣上却忽然病倒了。

二月十七督察院与刑部联名上了一封折子,其中附有两卷密封呈上去的账册密本,还有十几名从保定河间抓来的辽王暗探,皆潜伏在奉京周侧,各家官员府邸,窥伺圣踪。

圣上震怒,夜里便病倒了。老太后也吓了一跳,忙召太医院连夜观诊,一刻也不敢停歇。

魏三拖着刚打过板子的屁股起来审讯案犯。

他觉着自个儿也是倒霉,怎么今天偏偏碰上那个督察院位爷……他连梁棋都不敢惹,也*不知道自己是猪油蒙了哪边心,非要去搜赵大人的家眷。

回来便挨了指挥使的板子。

夜风凛凛,今夜朝廷震荡,圣躬不愈……无人敢松懈。

天渐渐地转明了。

祭祖总是大事。不管宫中如何,也是不影响官员百姓到祠堂上香祭拜。

赵家香火延绵,自然无比重视。天蒙蒙亮的时候便有丫鬟婆子起来烧水,准备祭祀用的酒、肉、铜器等物。天还黑着,便先点了灯,祠堂门前的朱红灯笼也点上了,早起便有两位少爷前去放了爆竹,点了香火。

正式祭祖还得等几位老爷一道才行。

各房都忙得脚不沾地,唯有阆山苑一派清寂。

冯僚站在书案一侧。桌上香炉生起袅袅的烟,氤氲而上,让他看不清那位爷的神色。

“……今日徐家管事的来报,夫人有了身孕,路途奔波,这个月便不回来了,在徐家养胎。”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身前之人,又小心地道:“大老爷很高兴,赏了徐家管事的喜钱,说等过些日子,便去徐家拜访。”

冯僚只觉书房内气息凝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