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静年
杜母进了屋,瞧了一圈,“彩荷不在家?”
“她说没脸吃家里的,非要去找活干,最近在国营饭店那边打下手呢。”黄姥姥道,“活不重,就是打扫一下卫生,收一下盘子。不用她洗!”
有洗碗工。
杜母问:“那还回去吗?”
“说不回去了。”黄姥姥失笑,“话是这么说,这母女连心,还有孩子呢。”气话不作数的。
杜母:“妹妹怎么突然想通了?九月的时候她带着了丈夫跟女儿去我家,走的时候两口子感情好得很。”
没看出闹掰的迹像。
黄姥姥收了笑,看着老五:“忆甜,你表哥家里吃瓜子,还买了甜糕,你去尝尝。”表哥就是黄姥姥的小孙子,叫黄海,28岁了,这曾孙子都6岁了。
四代同堂了。
“好。”老五知道,这是她姥姥跟妈妈说悄悄话,不想让她听。
她也不爱听这些。
很快出了门,去了右边的红砖平房,“表哥,表嫂。”
老五走后,黄姥姥才跟杜母说:“你妹妹估计是听到那于的家里说了什么话,心寒了,我听她半夜做梦都说这辈子白活了,被人给蒙骗了。”
这是黄姥姥给黄彩荷盖被子的时候听女儿梦里说的。
唉,可怜的孩子。
杜母:“那姓于的带着小女儿又上我家了,我怕有事,就过来看看。”
黄姥姥听到姓于的这几个字,脸色就不好看,“你妹妹苦了大半辈子了,这老了总要换个活法。”
要是姓于的有半点心疼她闺女,也不至于让彩荷老成这样。
看那手,比干工匠的男人的手还糙。
“办离婚?”杜母问。
“不必办,这隔得远了,不必在一起,各过各的日就好。”黄姥姥道,“先这么着。”要是办离婚,又要见面,又要扯在一起。
到时候让孩子哭两声,她怕自己的傻女儿又回去吃苦头了。
阳市。
卫家,老卫带着卫东去见了厂领导,这边安排好了,去北市,出差五年,那边福利待遇都要好一些。
卫东听说会单独分房,立刻就答应去了。
“爸,那我这婚事……”卫东有点发愁,北市离阳市远得很,坐火车都要两天两夜呢。
老卫:“你是要带未来媳妇过去?”
“那不能。”卫东道,“我是去工作的,这肯定工作为重。”
老五道:“就是这个道理,婚事不急。那于月莺在你妈食堂才干了几天,这会要是跟你过去的话,你得安排她,要去派出所办个寄挂户口。她换地方就又没了工作,那就只能吃你的。”说到这,又道,“那这住哪也成了问题,你能住宿舍,她怕是不能……”
卫东听在耳里,处处都要是钱,都是人情,要走动。
他彻底冷静下来了。
北市是新地方,不比阳市,他爸妈都在这,有关系可以走动。
“爸,我还是自己去吧。”卫东觉得自己现在负担不了另一个人。
还是等他安定下来再说吧。
老卫叹气:“这边厂领导催得急啊,可怎么办啊,是明天走吧。”
卫东:“不,厂里说有晚上的火车票,买好了。要是明天走,我们又得另买,还得自己掏钱,我晚上就走。”
老卫:“行,那你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又看了看卫东,“要是来得及,跟小于说一声。”
卫东点点头。
父子俩正说着,忽然有个人找过来了,“卫叔。”是贺大富。
卫东看到贺大富有些尴尬。
贺大富有些天没来煤厂了,他运煤去纺织厂卖,被人给举报了,厂里停了贺大富的职。
老卫看着瘦了一圈的贺大富,叹气:“想好了?”
“想好了。”贺大富眼眶深陷,这段时间被折腾得不轻。
老卫道:“家里人怎么办?”
贺大富:“我顾不上了。”他声音发哑,这工作停了,再不离开,他只能替弟去坐牢了。
他妈跟弟弟一口咬定是他打的人。
他不想跟家里闹翻。
老卫:“想好就行,那晚上你跟卫东一块去火车站。北京那边人生地不熟,虽然我跟老工友打了招呼,但是毕竟离得远,你们俩要是去了,互相帮衬,可别为了一个女的伤了和气。”
贺大富被家里的事搅得早就没了娶媳妇的心思。
家里不顺,工作不顺。
于月莺那边他早就没过去了,他家这个情况,来了也是泥潭,何必把人拖进来。
贺大富脑子简单,事情想开了也就看开了。
卫东瞧瞧老卫,又瞧瞧贺大富,他是听明白了,他爸安排贺大富跟他一块去出差。
老卫拍了拍贺大富的背,“你知不知道,煤厂这边的举报信,是从你家寄过来的。”他找人问过的。
贺大富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话。
只是眼眶微微泛红。
老卫道:“到了那边重新开始,知道吗,好好干。”
这老实孩子,唉。
老卫是可怜贺大富,要不然这次也不会伸手帮忙。
卫东从煤厂回到家,本来说去食堂跟于月莺说一声的,结果去了才知道,于月莺请假了,不在食堂。
“妈,那你跟她说一声,我出差去了。”卫东这会也来不及去找人了。
等会还在收拾行李呢,晚上还在赶火车,他爸说了,北边冷一些,这袄子帽子都得带,没有得去供销社买,这时间紧得很。
朱婶跟卫东一块回家收拾东西,“小于那边晚点再说也不要紧。”
贺大富没有回家,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还是老卫带着贺大富去了煤厂财务那边,把之前卖煤赚的差价给补上了。
让贺大富认了错,煤厂这才恢复了贺大富的工作。
事情解决了。
老卫让贺大富回家拿衣服,贺大富不去:“我不拿衣服,我扛得住。”回去他妈又要给他磕头,让他去派出所自首。
老卫道:“这样,去仓库拿两套工作吧。”
“谢谢卫叔。”
去仓库得打条子,老卫有这个权利。
老卫问贺大富:“那张家就说让你们娶了她闺女,这事就算了?”当初闹起来不就是为了相看吗。
“说了,说让弟弟娶,我工作没了,不要。”贺大富面无表情。
“那现在?”老卫指了指煤工,这工作他帮贺大富找回来了。
这会能要了吧。
贺大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可不要跟那样的人成一家人,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那一家子他实在是看得厌恶。
就这样吧。
老卫也不劝了。
晚上。
杜父下班去了食堂,吃了饭,又带了两份,这才回家。
一份是杜奶奶的,一份是文秀的。
得敏不一定回家了,不用备她那份。
等杜父回到家,才发现,家里多了两人,于强跟于月娥还没走,他俩在杜家坐了一下午,终于等到杜父回来了。
“姐夫。”于强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晃。
他坐了一下午,腿坐酸了。
杜父指了指墙上的黑白像:“家里不方便客人留宿,你们去招待所吧。”至于手里的饭,他送到杜奶奶那屋了。
于强尴尬。
于月娥有心想说什么,可看到墙上挂的像,终究是有些害怕。
她不想住这。
“爸,我们去招待所吧。”
杜父从屋里出来,见于强两人还没走,便道,“于月莺在食堂,你们去食堂找她,可以吃晚饭。你也瞧见了,我家里没人,你就算在这干坐着也没用。”
他明天还要上班,也顾不上客人。
杜父原先对于强这妹夫没什么好感恶感,就是于月莺引得他连带着连于家人都不想见了。
自己家的事都顾不过来,哪还有精力去管别人。
“姐夫,打扰了。”于强猛咳了几声。
杜父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热水瓶,这放哪了?
本来他还说给于强倒杯热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