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也复生了? 第46章

作者:容千丝 标签: 穿越重生

  徐赫莫名眼湿,决意在失态前赶紧离去,遂略一拱手作别,轻巧翻出院墙。

  双足刚着地,冷清巷道尽头忽然传来一年轻男子的呼喝。

  “什么人!一大清早鬼鬼祟祟、翻越院墙!”

  额……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徐赫撒腿狂奔的一刹那,脑海浮现出一个石质坚实、润滑细腻的前朝老坑端砚,以及一张刚柔并济的面孔。

  哟!是这小子!大大的不妙!

第42章

  今日,洪轩早早起身, 并未似平时那般换上苍青武服。

  淡青松鹤纹叶缎袍, 外披浅灰云纹大氅, 配以嵌玉发冠, 昔日宽肩窄腰的武人气韵, 一下子平添书卷雅气。

  他遵照父亲的吩咐,庄容正色,骑着骏马, 亲自带领仆役前往澜园, 将昨日承诺的一千两纹银奉上,用于城南各处义善堂的资助募捐。

  行至城东一带, 位于繁华边缘的澜园静悄无声。

  他疑心来得太早,唯恐惊扰了阮家姑娘歇息, 遂勒马静候在后院外的窄巷,只等园中有大动静, 方去敲门递拜贴。

  晨间阳光和煦,窄巷坑坑洼洼的积水处倒影晨间天幕, 又有夜落霜叶漂浮其上,煞是好看。

  洪轩翻身下地, 示意仆从原地待命, 自己则大步跨过水渍,沿巷而行。

  一同出门时, 父亲极力怂恿他追求阮姑娘的话音, 犹在耳边回响。

  诚然, 最初父亲打听到六月观莲节当日,蓝家人会约阮姑娘到积翠湖赏荷,执意要求他去凑热闹时,他心里很是抗拒。

  凭什么老爹对徐太夫人求而不得,却逼他对人家收养的女子示好?光凭对方长了一张相似的脸?

  然则,被推出家门的他,迫于无奈,汇入人群,精准寻到了蓝家四兄妹和阮时意后,他只需一眼,便忽觉苦苦寻觅的人间春意,尽在那人的浅浅一笑间。

  以洪轩的出身,外加俊朗仪表、年纪轻轻出任要职的才能,从不乏京城少女的青睐。

  只是他一来挑肥拣瘦,二来他觉得尚可之人,要么被父亲嫌弃,要么被母亲否决,以致二十多岁,仍未有婚配。

  在遇见阮时意前,他不觉自己是以貌取人的浪荡公子。

  可那一日,他真为自己控制不了频频偷望人家的猥琐行为而倍觉羞耻。

  至今仍记得,当天的阮时意一身荼白衣裙,样式简洁,发髻上简简单单插了一支玉簪,仪态万方,不时轻微颦蹙,也偶有垂眸莞尔。

  打扮恰如出水净莲,容姿似山涧幽兰,骨子自带绝艳牡丹的贵气。

  他只恨自己词穷,无法用世间任何一种鲜花,来比拟她的清贵美丽。

  当日,阮时意因身体不适,提前辞别。

  而洪轩已无须父亲的催促,自行从蓝曦芸处旁敲侧击打听关于阮姑娘的喜好。

  得知她爱好书画,他翌日便去了城中有名的文具铺子,重金买下奢贵毛笔、砚台、墨锭等物。

  不料,种种心意,最终在她登门索要《万山晴岚图》时,如数退还。

  洪轩深知,父亲傲慢的态度多少惹火了阮时意,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没敢去招惹她。

  可前些天,听说齐王送赠她礼物,而后她在游山时遭遇袭击,洪轩越发按捺不住。

  一听闻阮时意在忙慈善义举,他急急与父亲商量,才有了昨儿城外那一幕。

  至少,用“帮忙”为借口接近她,未曾遭她拒绝。

  此际,洪轩徘徊巷口,依稀听闻澜园后花园有人窃窃私语,他再一次整理仪容,准备绕行至正门,礼貌拜访。

  未料下一刻,黑影从院墙翩然翻出。

  定睛一看,竟是一名穿墨色衣袍的青年!

  哪来的小贼!竟狂放至斯!

  洪轩足下一运劲,人如苍鹰展翅般腾空,挥掌直扑而去。

  *****

  徐赫虽未与洪轩交过手,但从小到大没少跟他爹掐架。

  他十六七岁时,尚能与洪朗然打成平手;但专注于绘画后,为平定心气,武功仅作为晨起锻炼之用,自是不能与之匹敌。

  估算着,洪轩身为洪朗然爱子,自幼习武,又担任御廷内卫副指挥使,铁定身手不凡。

  徐赫虽是阮时意名正言顺的丈夫,可目下,他成了翰林画院的待诏,她则伪装成“徐太夫人”生前看重的阮姑娘。

  大早晨被人逮住他从一未婚少女家中跳出……

  有理说不清。

  徐赫施展轻功,企图远离“案发现场”,可他刚跑出两丈,身后凌厉章风已逼近。

  与此同时,远处的洪家仆从已起骚乱。

  “怎么回事!”

  “快!快去隔壁街松鹤楼通知大将军!”

  徐赫一听洪朗然也在附近,顿觉额角发紧。

  闪身避过洪轩猛烈一掌,他急中生智,从袖口抖出适才阮时意给他的丝帕,顺手往鼻唇一遮,迅速在脑后打了个结。

  唉……阮阮贴身而佩的帕子,沾有女儿馨香和小笼包的鲜汤,上绣了几朵兰花,蒙在他脸上,那离奇搭配,无法用语言形容。

  洪轩身法奇快,抢在他前头,拦截去路,见他忽以女子丝帕捂脸,更觉此人不正经,担心阮时意安危之际,狠招连发。

  徐赫在最初落跑、绑纱巾时略显狼狈,却于躲避间稳住局面。

  一旦双手解放,他凭借对洪家武功路数的熟悉,数招后已应对自如。

  此局面显然让洪轩大为震惊,“你是何人!缘何大清早从澜园翻出?有何居心?”

  徐赫只想脱身,偏生这位世侄武功不亚于他,若真要从对方手底下逃脱,只怕得出阴招、下狠手。

  洪轩见此人居然能在堂堂内卫副指挥使的猛攻下面无惧色、镇定自若,不敢小觑,凝神对战。

  这可苦了徐赫。

  他难得休沐半日,不就单纯想见娇妻一面么?

  画了张小画,亲没亲上,被她不痛不痒扫了一下,骗了顿吃的……也没干坏事,怎又被逮了呢?

  洪轩见拳脚功夫奈何不了他,又觉拔刀有失公平,厉声喝道:“你再不束手就擒,别怪在下不客气!”

  徐赫深知拖久了惹来洪朗然,必定闹得更大。

  躲过排山倒海的连环掌劈后,他蓦地望向洪轩背后,作惊呼状:“阮姑娘!您在就好!”

  洪轩乍听“阮姑娘”现身,亦听出后方有人声,当下稍稍收势。

  岂知徐赫纯属胡诌,趁其不备,猛力一记重拳,狠狠敲中洪轩耳后。

  洪轩忽觉一股寒冰之气冻入骨髓,整个人一哆嗦,霎时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

  “欸?”徐赫大感讶异。

  这孩子生得比他还壮,如此不经打?

  但他没空多管,跃过横倒在地的洪轩,径直往前冲。

  万万没料到,拐角处闪出一魁梧黑影,如坚定不移的大山,蛮横挡在丁字巷口。

  方脸英武,长眉朗目,美髯飘逸,正是镇国大将军洪朗然。

  *****

  澜园内,于娴目送徐赫跃过墙头,正准备返回伺候阮时意,谁知墙外喝问声、打斗声未有消停之意。

  她暗呼不妥,急忙赶去通知阮时意。

  待她赶到内院,阮时意刚褪下衣裳,跨进浴池,闻言手忙脚乱,胡乱搭了身衣裙,仓促裹上披风,直奔后花园。

  等下人找来钥匙,开了小门,狭小巷子已乱成一锅粥。

  洪轩被数名神色慌张的将军府仆从抬至一旁,另外几名护卫之流的壮汉则将徐赫挡在澜园墙外,防止他翻墙逃入园中。

  而洪朗然正展开拳脚,招招虎虎生威,全力与之相拼。

  “罢手——”

  阮时意压根儿没来得及看二人谁胜谁负,第一时间高声制止。

  然而洪朗然无丝毫罢斗之心,大声叫道:“小小阮!这狂徒不仅窥觊于你,更使诈把我儿敲晕了!且看老夫扭断他的脖子!”

  话音未落,他回身踢出一脚,力度刚猛至极,正中徐赫肩头。

  徐赫近年全情投入在作画之上,如何能敌洪朗然数十载功力?

  他面露痛苦之色,怒道:“你这个死黑炭头!我下手还留三分余地,你这是要杀人!”

  “死黑炭头”是徐赫给他取的外号,而他则叫徐赫“死小白脸”,二人闲来无事相互切磋,原本熟知彼此武功路数。

  但徐赫“身死”多年,他的“音容笑貌”在洪朗然记忆中已残缺不全,此时不但蓄胡须,还蒙了半张脸,镇国大将军自然认不出来。

  骤然一听熟悉的称呼,洪朗然些微怔忪,遭徐赫怒而反击,一掌正中胸口。

  功力谈不上多深厚,却莫名带有诡异寒气,激得他浑身一颤。

  “臭小子!学的什么阴毒招式!”洪朗然破口大骂,再度挥拳而上。

  阮时意忍无可忍:“统统给我住手!”

  她自换了“阮姑娘”身份后,说话大多柔声细语,举止文雅,像眼下这般,语调激怒,盛气凌人,可谓前所未闻。

  洪朗然再莽撞,也听得出其间微妙。

  倘若“小小阮”不识这蒙脸后生,断然不会在其处于下风之时怒而喝止。

  他气呼呼收手,眼见对方忿然推开两名将军府护卫,意欲夺路而逃,他陡然抬臂阻拦,趁其闪躲之际,摸准方位,一手扯下其蒙脸布。

  二十四五岁的俊朗面目,如有少年明锐与青年的持重。

  浅铜色肌肤,留有青髭,使得俊美五官增添萧飒气韵。

  这人……年龄介于徐明礼与徐晟之间,漆黑乌眸眼尾细长,似乎与思忆中某个模糊印象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