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叶西风
第25章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上门借粮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堆得尖尖的借出去,再每次平平的还回来,换谁不膈应?
就算不能打笑脸人,也不能救这么轻易的借出去喽,长辈们是顾念这老人在老大家养着,借点儿就借点儿吧,就当是送给老人吃了,毕竟李老太太还在人家家吃住呢,老年人真的相当于没有劳动力了,去地里干活半个劳动力都不算,吃的却还跟年轻时差不多,这个时候就要靠儿女赡养。
其实李老太太结实着呢,平时喂鸡拾粪做饭一点儿不费劲儿。所以养老人是沾光的,但是除了老大家,居然谁都腾不出一间房子的空儿出来,只得叫老大家把便宜捡了,其余两个每次分完粮食,给老大家送一筐,当做给老人的孝心。
……
李明言上前一步:“大娘家没有粮食啦?你家五个壮劳力还没有粮食,更别提我们家,一群半大小子了。”
大娘讪讪地:“这不老太太想吃大米饭,要不我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好哇,终于说出目地了,应该是你想吃才对,倒拿奶奶做筏子。李明言撸起袖子,正好同大伯娘理论理论,上次油莎果什么钱都没有要,直接送了一斤,她路过大伯娘家的菜园子也没见出多少来,肯定自己家吃了。
陈梅却拽着她往身后来,不让她在前头说话,她一副为难的样子:“家里的米刚好吃完了,家里也没肉招待,就做了米饭,锅里还剩一碗,要不给咱娘拿去吃吧。”
大伯娘期期艾艾的:“那个小年轻,没来了?”
李明言要气笑了,好哇,给你米饭还不满足,非得把你那比脸盆还大的瓢装满是吧,大米饭大家都没有,但是赚的机会是均等的,现在没得吃,要么是之前对自己太大方,要么是自己懒,根据她对大娘家的印象,那肯定是前者。
不过二癞也的确是好就没有来了,她上次去了一趟街,找了好久,在集市上居然没有找到二癞,可能是家里忙,她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可是眼看着家里的米不多了,还是得想个法子叫她存着的米倒换到自己家里那米缸里去。
正吃完饭,家里人都在,陈梅和李振国听到大伯娘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二癞来的有好几趟,只要勤快点儿,平时吃口上稍微节省的,拿着大米饭去换些粗粮回来,那是绝对够吃的。
于是陈梅面上就有些不高兴,她也不是惯着谁的主儿:“换成玉米糁子红薯杆子了,你要是吃红薯干子,我给你挖一瓢。”
大伯娘连忙摆手,红薯干哪有一碗米饭划算,更何况今天挖了一瓢红薯干回去,以后还是得还的,一碗熟米饭就不用还!谁还没吃过谁家的咋地。
“就拿一碗米饭吧,呵呵,咱娘想吃米饭了,我给她端过去。”
…………
眼看着老大家的端着米饭出去了,陈梅叹了一口气,能怎么办呢,打着老太太的名号过来的,不给吧,明言在看着呢!她深信孩子是跟老子学的,到她自己老了的时候明言一口好吃的也不给,扣扣索索的,你说她,她说都是跟你学的,你当初对我奶奶就是那样!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所以该给还是得给,就怕老太太舍不得吃,转头就给小辈们。
大伯娘走地志得意满,走地意气风发,仿佛一只刚下了鸡蛋正炫耀着的鸡,李明言有些不高兴,不劳而获是可耻的!
“爹,大娘家做活换了多少米?”
“跟咱家差不多,哼,狗窝里放不住剩馍。”
…………
妯娌间的长短说八辈子也说不完,同样是嫁了一个娘胎里生的兄弟,男人知不知道心疼人啦,婆婆对谁好对谁不好啦,谁的孩子听话懂事啦,哪个过得好,哪个过得又不如意,总会在心里有个比较。
比如这次的水土保持工作,队长说上头又开大会了,先是县里领导来检查,然后是市里领导来检查,再来就是省里领导来检查,最后说不定中央领导也得来检查哩。
每家抽调一个壮劳力,记工分的,就在河湾上,俢梯田!种草!老大老二家都有男娃子顶替他爹去干活儿,就是老三家的,家里没有男孩,只能自己顶上。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三个女人。
老二明湖将情况回家一说,陈梅直念叨:“幸亏加入了合作社,要不你三叔出工去,地里的活儿可难办了。”
地里的麦子今年长势特别好,都说今年估计能多打两成麦子。最先进的农业机械就是胶轮大马车的现在,收粮食的主要劳力就是牲畜,还有人。
所以一个家庭的男劳力至关重要!不过现在好了,有啥活儿大家一块儿干,有能力的工分就挣多一点,没有能力的,那工分就少挣一点儿,反正队里也不是按工分分粮食的,人六劳四,按人头的比例大一些。
不过李明言关心的可不是这个,她问开会回来的二弟:“村长说了在哪上工吗?”
“说了,在河滩上!围河造地,还说只要弄好了,就有能多出来五十亩地,人均能多出来半亩地!”说道这个,李明湖就非常兴奋,平时不爱说话的,也巴拉巴拉说了这么多。
可李明言心想坏了,明年有洪水,刚造好的地,可经不起这么冲刷,到时候一年的功夫白做了。
“我去花儿家看看去。”
……
去到花儿家里,李花儿正在窗户前摆弄自己新得的小玩意儿,在窗格子里看见她的好朋友来了,连忙招手:“明言,你快过来!”
灵活的手指不断摆弄着手上的发卡,拿着让明言看:“你看,这是什么?”
带着些得意,还有炫耀。
明言一看,原来是一个栩栩如生的蝴蝶翅膀做的发卡,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做的,轻盈,拿在手上还在忽闪忽闪的颤动着翅膀。
饶是她经历过后世无数华美的物品,也不禁少女心泛滥,惊呼起来:“哇,真好看。你戴戴试试。”
蝴蝶翅膀上被涂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在黯淡的房间里出现这个蝴蝶发卡,无疑让人眼前一亮,不过李明言突然有了给外孙女妙妙打扮的心情。
这发卡虽然好看,戴上却显得幼稚,尤其是戴在耳朵上方的位置,像小明礼那个年纪的小女孩才会喜欢。
不过这个时候的审美,呃,不说也罢,她顺嘴夸了几句,问李花儿:“你爹呢?大队长去哪儿了?”
“他去北河了,跟你爹一起,说要看看地势,看河滩怎么填。你爹也在呢,咋了,你找他有事?”
李花儿放下摆弄着的镜子,疑惑的问李明言。
然而李明言已经风一样的跑走了,留下一句话:“有急事!”
……
越往河边走,沙子越多,到最后已经是一步一个脚窝的地步,河边几个男人都是满脸的高兴。
看着大片的沙地高兴的很,按理说填河造田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做好了乡里记住一百年!
当队长的也很高兴,上头叫他把河上原来的坡地给填平了,修成阶梯状,他想着那里粮食还没收,明显不是修梯子的时候啊,到时候多糟蹋粮食,就主动提出要把河岸近旁的荒沙滩堆上土。明言那个妮子不是说新开荒的土地不用交公粮嘛,正好给大家伙儿多打点儿粮食吃。
正畅想的美好的未来,就看见李明言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
“队长!一下大雨,山上就发洪水,往下淌浑水,为啥不治治山上。填这个河道,万一有洪水过来,把地里种的庄稼都冲走,好不容易挑的土也冲走,不就白做工了?”
李明言单刀直入,在村里干活儿的老把式面前,也不拐弯抹角了。
李振国说:“你简直是胡闹!小孩子懂啥,大人的事儿别跟这儿掺和。”
队长却没有把明言当孩子看,虽然明言和自己女儿一般大。他还是从明言的话里得到的启发呢,新垦荒地从收获之日起三年不计产量,他老早就琢磨着给队里增加几亩地,明言的话更给了他信心。
于是他仔细的问明言:“那你有啥想法?”
“在山上挖沟,山洪引下来保土,然后在咱西山脚下挖个塘蓄水。塘下头的地都能得水浇灌,有啥旱灾也不怕了。”
这不是明言的想法,是三年后队长吸取修河滩不成功的经验与教训,才做出来的决定。二十一世纪的农民每年都有冬闲,可是现在的农民那冬天闲着也不能闲着,各种各样的社教,大运动,一到了冬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们开大会,搞运动,做批斗。队长不乐意看着大家这么闲着看热闹,还得出工分,就组织大家挖池塘,年年运动就年年挖,直到挖成一个大坝基,一个小湖。
却从来不敢提再围河造田这事儿了,生怕刚弄好,再来一场大水,造的几十亩地又毁于一旦不说,还损失几条人命。
可是现在队长还不知道那些后悔的事情,他说:“你说的办法也不是不行,把旱地改水田也是功德一件,就是那一池子水改不了几亩地。不胜咱北河恁宽的河沿子。”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就晚上九点更新吧
第26章
听到队长这么说,李明言不由有些着急,这可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可她偏偏不能说明年就发大水啦,你这搞到最后一点用都没有。泄洪都是问题,河道变窄把河沿上方的几亩地都淹了!
先不说有没有人信的问题,恐怕庄上人认为她在咒大家呢!!
这河的上游前两年刚建了水坝,夏天大大小小的暴雨,大家都没看在眼里,谁能想到百年一遇的大水就这么发生了呢。
李明言只得转换思路,“队长大爷,我去南方探亲买了稻子,人家说能亩产千斤!就是得在熟地上种,本来我想着咱这儿没有田…”
队长一惊,浑浊的老眼猛地迸发惊喜的光芒,“你说真的?别不是为了唬你钱,编瞎话骗你的吧?”
其他人也是充满震惊,更多人觉得明言这小丫头是被骗了——
“可不是,那地是金子做的?也就看你小年轻好骗,一哄就掏腰包”
李振国倒是有些犹豫,他听儿子的信上说过,南方的物产非常让人羡慕,也听说过稻子一茬接一茬的事,跟韭菜似的,那割完还哗哗的长。
于是队长求证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点了点头,想着明言总不会骗爹娘的。
明言有些汗颜,已经不知道自己从重生回来说了多少个谎了,如果说一次谎鼻子就长长一点,她的鼻子恐怕得有两米长。
“我买的稻谷便宜着呢,人家家里茓子穴了五六层,半人高的谷仓都满满的。要不我也不敢信。”
得,这鼻子又要长长一点了。
队长已经显而易见的动摇,又挣扎一番:“蛮子说了是熟地种出来的?”
明言觉得这事儿有门:“说了,新开出来的地一个穗都不长,尤其是沙地。咱队里要是能出来几亩田就好了,我把种子捐给大队,一分钱都不要!要是没得田,我就回家拿着稻子到磨坊推米去。”
她知道队长一心为村里增产,必然会为这个提议心动的,她们这里没有水车,浇灌全靠基础的人力,河岸两边的地又都是不保水不保肥的沙土地,浇灌几乎等于白费功夫,只适合种旱涝保收的红薯之类的粗粮!可是国家计划必须种够玉米,这就很难受,产量低不说,公粮交上真没大家多少吃的了。
所以队长他才想方设法的扩大耕耘面积。
队长沉吟一下,说:“别慌,田肯定是要种的,那种子你留着,一定要好好保管,今年先治山。”
李明言知道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高兴的应声:“好咧,要是出不了千斤到时候您尽管找我的事,生产队分粮口粮不要了都成。”
队长心里一阵好笑,山上下来的水的确愁人,山脚下一片地,每到七八月份雷雨季节,地里的秧苗别冲的倒伏一片,山洪也该好好管管了,哪能叫一个小姑娘担责任。
“那不用,山上本来也该干。”
其他人也点头称是,夏天住山脚下,那泥汤子水直往屋里灌,是该治治了。当然如果真有这么好的稻种就更好啦。
明言高兴的跟队长告别,回家在手机上再买一些稻种去!
回到家里,李明言就闷在屋里不出来了,她之前卖金子的十万块钱都被她买了米面粮油等等,剩下的余额不多了,她把仓库里的金子再上架两块,话说这种无风险的买卖真的太好了,只要她有货源,这生意就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她真是太怀念以后的新世纪,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只是那自由里没有她至亲的人,也就算了。
买了稻种,稻种也不贵,她坐拥无数金条,价值不菲,不把这点儿小钱放在心上。
只是这稻种的解释说明似乎跟西瓜和南瓜都不太一样,除了教怎么种植之外,还有最后一条,李明言理解了许久才明白:不能留种!留种之后性状改变不可控。
这个她理解,白菜种子必须上集市上买人家专门培育的,因为如果你自己留种的话,第二年种出来的,不一定是油菜还是什么东西。
跟油菜杂交了嘛,哈哈。
她买稻种的时候顺便看了看其他的种子,产量都很高,也不知道人家怎么培育的,想到现在那一亩地,上好的肥田,精耕细作以后也不过能打三百五十斤的麦子,就有些难过。
没关系,日子总会一点一点变好的!!
很多人问她还上货不上,还有人要出高价定制的,李明言心想目前收麦才是大事,五月间了,布谷鸟迫不及待的叫着“割麦垛垛”,队长除了操心水土保持的事儿,还操心打场,准备农具的事儿,庄上人都忙了起来,怕是没有时间再搞副业,只能遗憾作罢。
思考间,她听见外边的响动,一大一小的两个脚步声,她就知道是娘回来了。
出去一看,果然如此,小妹明礼抱着青绿脆嫩的南瓜,比她的头还要大,可还是坚持抱着,然后轻轻的放在厨房门前。
“大嫂,今天吃炒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