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糟糠妻 第138章

作者:绿蜡 标签: 穿越重生

  柴文俊道,“聊聊你家先生,王允。”

  顾璋略有些疑惑,自开年南下后,他留在南方和徐家人一起死磕土豆。后皇帝驾崩,朝政乱成一滩浑水,四面的诸侯起兵勤王,南北方的信自然断了。他和寿伯好几次派人想入都城,将王允和温佳禾接出来,但均未成功。

  “这位先生,是何处人,师从哪家哪位,擅的是甚学问。”柴文俊温和道,“你平日如何与他相处,又学了哪些文章?”

  顾璋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见郡主朱襄和卢士信均一副笑脸,心中衡量一番,当真便说起来。

  如何从龙口拜师都城王允,先生日常喜好行路旅游,擅长杂家,对医和卦也略有涉及。他跟了五六年,实在愚钝得很,医和卦通没学会,只略读了一些治学的文章。

  提及医,那青州王问,“擅医何种病症?”

  仔细一想,居然甚病都治过。师徒在行路中,简单的外伤,头痛发热,伤风咳嗽,脱臼骨折,甚至路遇难产的妇人,王先生都能出手无碍。至于他和徐家的交情,也是因在三川道遇上得了热病的徐家主人,几副药下去当真给治好了。

  “如此神医,为何不曾听过他的名姓?”朱襄好奇。

  顾璋叹气,“先生性好自由,从不耐烦被拘束。”

  青州王和柴文俊对看一眼,不愿被拘束,便没投过主家,没做过门客,自然没着意宣扬过自己的本事。然现今的文人,学得满腹锦纶,总要牧野天下,这般无欲无求倒是少见。

  柴文俊便道,“你可有王先生的文章,能否背得几篇来?”

  顾璋张口,立时朗诵起一篇不那么刻薄的来。

  卢士信听得腻烦,打了个哈欠。朱襄却听得极认真,好几处都扬起眉来,对柴文俊点头。一篇背完,柴文俊道,“当真写得好文章,这天下大势在先生笔下,竟清晰如此。”

  “大隐隐于世,不想都城里还有这般人才。”青州王起身。

  顾璋便问,“先生少有做正经文章,偶得几篇也是酒后戏言,当不得真。只不知先生在都城有何事,劳王爷过问?”

  柴文俊这才道,“燕王在都城张贴告示,征召天下能人异士。一为振兴朝政,二为爱妾寻名医。先有许多人揭榜,奈何这些人既无法医治天下,也不能救他爱妾,便都一刀斩了。后无人再敢去揭榜,冷清得很。几个月前,便是这位王先生令一女学生代他揭榜,入了燕王府。”

  顾璋面色煞白,再是站不住的。他知先生胆子大,不想居然大成这般模样,竟还带上了温佳禾。

  朱襄见他心急,安慰道,“你别着急。王先生实在有本事,不知他用了甚法子,将燕王拖延在都城半年,给咱们宽延了许多时间。现又想办法传出信来——”

  信?王先生如何传信?顾璋皱眉,思及和先生游荡时,偶然会遇见一些潜行的武士。先生曾言,那些武士乃是家中人不放心,安排着跟随的。难道,令武士送信出都城了?

  顾璋暗暗心惊,对先生更加恭敬起来。然信中所言何物,却不是他这身份能得知的;青州王要不要信信中的内容,未来如何调整大军进攻方向,更不是他可听的。因此,通传了消息后,便有侍卫来,将他引出王帐,自安排去了一个小帐中。并再三嘱咐,若无青州王的手令,便在大营中等着罢。他点头称是,自留在营中,又去寻了徐家子弟作伴。两人便讨论为何突然将他拎来,最后只有一个可能性,乃是王先生在高复出做了甚大事,通传了不知甚重要消息。青州王的决策,必须万无一失,因此寻了他这个学生来了解王允。

  王帐中,青州王环视几个儿女并幕僚,“如何?顾璋所言可真?魏先生信中所提燕王脑疾,又提及那王允,可信得?”

  “我只好奇。”柴文俊拍了怕手,“那王允是如何将信传出守卫森严的燕王府?又如何去了河西?”

  卢士信道,“这有甚不好理解?王允是顾青山给顾璋找的老师,自然和顾家亲近,当然先给顾家的女婿写信。”

  朱襄笑骂一声,“榆木脑袋。那王允既然身怀绝技,又入了燕王府,得了燕王的信任为他医治头疾,为何不顺势留下来做燕王门客?一个性好自由,并不能解释他的选择。要知延之现在虽是河西郡守,但毕竟不能和燕王抗衡。”

  “除非,王允是许家人——”柴文俊道。

  许家人一出,帐中安静了。

  “魏先生在新近的来信中附上大炮的内里机构图和制造之法。虽托言还未生产,不知是否能将之制出来,但也说只要拖到明春,必然有办法。为何先生之前说对大炮不了解,现在却又能送图来了?我曾听魏先生言语,他师从许慎。许慎出自鬼谷一脉,常年隐在万州。不知为何,曾入李智门下做了几年门客。”柴文俊提起旧事,“鬼谷擅纵横术,医、算、山、卦,那王允的医便在其中。”

  青州王沉吟,“许慎在李智家的几年,阮之的百工之术兴起,甚至有那自行发光照亮之术。着实惊人。”

  “高复忌之,将阮之一烧了之,那些百工之术便风流云散了。许家更是沉寂下去,散入民间,再也寻不着了。”

  一直隐在旁边的朱世杰这时候才道,“阮之区区一奴婢女子,如何做出得百工机关?只怕是李智夺了许慎的,托在阮之身上,哄她开心罢了。”

  朱襄皱眉,不满地看着自家大哥,“大哥,世上女子也有惊才绝艳之辈。”

  柴文俊拍拍朱襄的背安抚,冲青州王道,“父王,不管如何,许家曾是延之家门客,对百工之术必然不生疏。若他们顾念旧情,出手助一助延之,也未必不可能。”

  青州王便有些恼怒起来,他当年收了魏明和李恒,既是惜才,也是要用李恒。不想这两人面上装得落魄,私下却将许家布置开去,不声不响地摸去了燕王府。如非燕王搬出大炮,联军着实危险,他们只怕还要私下养着许家许久,竟要成大患的意思。青州王既恼,又怕,若李恒捏着大炮和许慎不言语,他这遭只怕必败。

  柴文俊见青州王面色不善,便知他已对李恒起了戒心,道,“如此一想,许慎去河西,和魏先生一道将大炮做出来;王允在燕王府,将燕王蛊惑。里应外合,实在难得。魏先生来信明言此事,虽有令联军和燕王鹤蚌相争李恒得利之嫌,但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用。”

第141章 等待

  都城, 燕王府后院。

  温佳禾揭开蒸笼,露出里面里面闪亮的各样百炼钢制手术刀具来。按照王允先生的要求, 只有这般上过蒸笼的,才算是彻底的干净。毕竟透明的水里也有许多肉眼不可见的活虫, 生食后肚痛生病不少见。

  燕王非常同意王先生的态度, 赞赏他乃是九州医学第一人。

  这第一人, 今日便要在猴身上进行开颅试验。待得开颅成功, 拿出脑中异物再缝合。若恢复得好,自然再去高复身上实践。

  她小心地将刀具夹起来, 放在同样蒸煮过的托盘上, 小心地去了隔间。隔间已经被清空,只留中央一张木台;木台上方设了灯架, 几十根蜡烛点燃,照得透亮且无一丝影子落下来。那猴子已经被捆绑起来, 全身梳理干净,颈项以下套了布巾隔离, 只露出一张头皮。

  王先生调弄一碗乌黑的药水, 道, “佳禾, 你来助我将它麻醉。”

  麻沸散,王先生翻越许多书籍, 燕王也从宫中搬了不少的医案出来, 试验多次后, 终于出来的汤汁。这物使在活物身上, 可令其昏迷不醒,手术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不会阻碍开颅。

  温佳禾放下托盘,自去帮忙。

  燕王高复全身罩在白色的外袍里,用一张布巾捂住鼻子旁观。

  王先生清点各样用具,拿起手术刀对着灯光看了一下,感叹道,“只有王爷这处才有如此完善的用品。即便没有,画一张图纸,几日便得了。百炼钢,当真名不虚传。”

  高复看着温佳禾小心地取了麻沸散,沾了一些在布巾上,然后猛然捂住猴子的口鼻。许多次实验,她已经能很好地把握住用量,处理猴子的动作也很利落。

  “好。”王先生赞叹一声,“咱们也收拾起来吧。”

  温佳禾立刻拿了两套特制的长袍来,从颈项一直包到膝盖,袖口窄小。既方便活动,也隔绝了零散的布巾挂在手术台上。她自己穿好后,再包了一张布巾在头上,才去帮王先生。

  高复似有些怀念,长叹一口气。

  王先生拿起手术刀,比划了一下。

  温佳禾却去将另外几个托盘搬出来一一摆好。柔软的薄布巾,用来吸血的;蒸馏出来的酒精,用来消毒;备用的麻沸散;和手术刀一般的各种钩子和凿子,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准备妥当,先生换了剃刀,将猴子头顶的毛发全剃光。

  温佳禾却执了一只炭笔,在头皮上画出不大不小的一块。

  剃刀下,换手术刀上。一道浅浅的血缝出现,鲜血涌出来,温佳禾立刻用布巾去吸。

  高复偏头,道,“先生是如何想起这手术之法?”

  王先生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道,“小时候养狗子,到处乱窜,跑出去被人将腿打折了。里面的骨头脆断,哀哀地,极其可怜。下人见它可怜,便要将断腿斩掉。可狗成了瘸子,不好活下去,岂不更可怜?我便想,既然骨头断了,接起来不就好了?将它的皮子拨开,掰正碎骨,包起来等着恢复,自然长好了。畜生身上可,人为何不可?”

  “好想法。”

  “奈何此事过于惊骇,敢做的少;又兼关系人命,少有医者敢担风险。”

  “先生如何——”

  王先生笑起来,用夹子将猴子头皮撕开,示意温佳禾拿住了,才道,“我本学的是文章,奈何对辅佐君王争霸九州没甚兴趣,反而爱四处游走。到处走,难免生活不方便,若自己懂些医者之事,就方便许多了。路上遇着些病人,流民,难产的妇人,本就九死一生,也就不怕让我试手。如此来,也干过几桩。”

  “结果如何?”

  “一半生,一半死。”

  高复沉吟,显然连那一半的风险也不愿承担。他看了一眼温佳禾血淋淋的双手,再看她有些苍白的脸,道,“脑中有何物?”

  王先生用刀敲了敲,“颅骨之下,自然是脑。”

  “脑中又有何物?”高复还问。

  温佳禾奇怪地看他一眼,脑便是脑,还能有何物?

  “经脉。”

  “若不小心动到经脉,会如何?”

  王先生开了颅骨,将手术刀递给温佳禾,又换了银针,“我会用针探,尽量避开。”

  高复叹口气,道,“若有甚物品能助先生看清脑中之物,只怕会更容易些。”

  温佳禾再看高复一眼,心中默然。这燕王所想,着实奇怪,世上当真有那些物品?

  “然。”王先生却赞同。

  开颅顺利,王先生用银针翻捡了里面的脑,探明情况后,便开始恢复和缝合。

  高复见状,自出去,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沉思。

  王先生忙完后,命温佳禾收拾手术台,等着猴子醒来,再送出去专人看管休养。他跟着去外间,道,“王爷可是不放心?”

  “若有人在先生脑中随意翻捡,先生不怕?”

  “自然是怕的。”他道,“然更怕的是讳疾忌医。”

  高复手托着下巴,沉默半晌,突然道,“这样,还是不行的。”

  王先生脱了血迹斑斑的衣裳,放置一旁。

  高复又道,“纵然王先生天纵奇才,然,也难凭一人之力拉近几千年的差距。”

  “王爷?”王先生诧异地唤了一声,“你在说甚?”

  “先生的医疗方案或者是好的,然手术条件过于简陋,实践案例太少,成功率也很不乐观。若此等方法发展数百年,许多和先生这般能干的人加入其中,再制出许多能看清经脉和肌肉的物品,能保证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手术成功率,或者能令我放心。”高复摇头,“可惜啊,当真是可惜。若先生生在千年之后——”

  不待说完,高复扬长而去。

  温佳禾从里面出来,轻声道,“先生?”

  王先生抬手,阻止了她要说下去的话,道,“佳禾别怕,他只是不信咱们能治病而已。你继续收拾东西,将猴子看好。除此外的事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可懂?”

  温佳禾点头,复又进去。

  王先生叹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费心费力,拖了高复近一年。可高复确认他本事有限,非异乡人后,耐心尽失,再等不下去了。

  高复出了后院,等在外面的玉夫人迎上来。两人没开口说话,只缓缓前行,直到抵达正院。

  玉夫人将他请去软塌坐了,上香茶,又亲自为他揉捏肩膀。

  高复拍拍她的手,道,“你等了许久,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王爷,我愿陪你。”她道。

  “走吧。”高复道,“别让我不开心。”

  玉夫人起身,略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却没再说甚。

  人走,室内寂静。

  高复在软塌上躺了一会儿,手用力地揉着太阳穴。自王允来后,每日银针和精油按摩,又辅以各种药物理疗,虽然确实缓解了疼痛和呕吐感,但它还在。他能感觉到那玩意儿在他脑子里作乱,仿佛是为了讨要过去几十年的欠债。往日,他如同生活在美梦中一般,不必考虑以后,不必担心未来,可脑中的瘤物却将梦撕碎,露出狰狞的现实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死也无法回去。浪费了大半年时间验证,王允连异乡人的边也沾不到。

  他起身,高声道,“来人!”

  管事进来,躬身等候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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