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静的九乔
“将来未必便没有可能，天空之城会举整个亚德里安大陆之力针对我们的地下城。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希望你们能知情，并且及时作出你们的选择。”
她的话说出来之后，竟然是人鱼首脑费尔曼第一个发了言：“艾薇小姐，是您在人鱼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出面挽救了人鱼一族，我费尔曼代表我全族发誓，我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刻背弃您的地下城。”
海妖少女海莲娜登时急了眼，费尔曼想说的也是她想说，可是偏偏开口慢了一步，这令海妖少女超级不服气：“领主小姐，我们海妖一定会支持您的一切决定。”
但也有拿不定主意的。埃雷拉眷族的精神领袖，亚马逊人狄欧娜迟疑着说：“我不敢现在就打包票，我必须与全族人都沟通过之后再来向您回复。”
她顿了顿，突然笑了：“不过要论起这个大陆上有谁看天空之城最不顺眼的，我们埃雷拉眷族排第二，估计没有人敢排第一。”
艾薇也忍不住笑了，要让桀骜不驯的亚马逊人向天空之城的执政团体卑躬屈膝，那是不可能的事。从现在看起来，埃雷拉眷族还是有很大可能能站在她这一边的。
来自魔晶地下城的工会代表们则还在紧张地商议，大家等了他们一会儿，工会主席才抬起头对艾薇说：“领主大人，我们……我们明知地下城所面临的一切风险，还是得请求您的收留——因为，我们没地方可以去啊！”
这下就明了了——地下城现有的这些居民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现在全部站在艾薇这一边。
艾薇再转头看向她地下城的几位“元老”，出乎她的意料，几个人看起来都显得非常平静，亚伦依旧笑嘻嘻的，罗珊娜潇洒地将长长的红头发向肩后一撩，对可能降临的困境毫不在意。
“艾薇姐，这是我们自己建起来的地下城，您觉得我们有可能会放弃它吗？”亚伦冒了一句。
艾薇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她自己身为这座地下城的拥有者，命运与之息息相关，便更加不可能事到临头提“放弃”二字。
“会就开到这里吧！我今天说的，没有必要瞒着你们的族人或同伴，只是还务必请各位用大家最容易接受的方式向大家表达。”艾薇嘱咐。
*
艾薇宣布了散会没多久，她就接到了一个“坏消息”：有一具魔晶开采仪落到了魔晶地下城埃里克男爵的手里。
得到消息的时候，艾薇赶到5F冶金工业层去，罗珊娜和西索正在那里等她。
“怎么会到了魔晶地下城？”艾薇很好奇：她的魔晶开采仪难道不应该是主要在开采自己地下城附近的矿藏吗？
“我们也不清楚。”罗珊娜回答，“但我猜想我们这里，”她说着伸脚跺了跺5F的地面，“有可能离魔晶地下城并不远。”
罗珊娜和西索带人已经制造出了十几台魔晶开采仪，其中大部分在咆哮海附近的地面以下，循着海妖指点的矿脉开采魔晶矿。还有两台则是从5F出发，在附近开采。
据魔晶地下城传来的消息，在埃里克男爵的压迫下拼命工作的矿工们突然感到大地一阵震颤，大伙儿以为是地震，赶紧跑开。谁知正在挖掘的矿洞里突然“突突突”地冒出来这么一个大家伙，钻出地面的时候头部的钻头还在飞速空转，将矿工们吓坏，以为是什么坏处。
但魔晶地下城和薛城之间的消息原本就是互通的，立即有矿工把这件魔能机械认了出来。
埃里克男爵听到消息，立即带人冲到他从来不去的采矿层，让他的手下把这台魔晶开采仪强行扣住。
“艾薇姐，您还记得魔能升降机是在虚拟空间之间进行跳跃的吗？”罗珊娜提醒艾薇。
薛定谔的地下城，除了1F确实就是在地表以下第一层以外，其他层级都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二三四层，它们分散在虚拟空间里，依靠魔能升降机进行连接。
但这些散步在虚拟空间里的各层级，终归也是有其物理定位的。罗珊娜的意思是：他们现在所在的5F冶金工业层，可能就在魔晶地下城附近不远处。因此从5F出发开采的开采仪循着矿脉运动，就进入了魔晶地下城的地界。
如果这个推断是真的……艾薇突然想到，那么现在的魔晶地下城，是否根本就是原先北方地下城的一部分呢？
“艾薇姐，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埃里克男爵从卡莱城派了代表过来要跟您谈判。”
现实根本就没有留给艾薇胡思乱想的机会，四通八达的传送门交通让她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得上谈判桌。
前来谈判的，是埃里克男爵从卡莱城雇佣的一名律师。这个戴着厚酒瓶底的家伙来到地下城，坐在艾薇对面，用抑扬顿挫的音调念了长长一段法律条文，之后再把结论告诉艾薇：
“按照属地原则，魔晶地下城对于其范围之内的矿产和工具都拥有所有权。所以埃里克男爵请我来通知您，这一具魔能机械已经被魔晶地下城征用，从明天开始，就将作为魔晶地下城的工具开采矿产。”
“薛定谔的地下城无权向魔晶地下城索还该工具。”
律师对面坐着艾薇和罗珊娜这两位女性，听见律师的话面面相觑。罗珊娜一个忍不住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艾薇也着实是忍俊不禁。
魔晶地下城埃里克男爵那里，应该还不知道这件魔晶开采仪后面连着小型传送门——无论埃里克男爵用这机器开采出多少的魔晶，都会直接送到艾薇的地下城里呀。
第112章
艾薇与罗珊娜再三向这位卡莱城来的律师说明，魔晶地下城扣押“误入”采矿的自动开采仪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可是一切解释都是鸡同鸭讲, 这位来自卡莱城的老古板律师, 就如同完全听不懂人话一样, 车轱辘似的把话重复了两遍，随后告辞离去——竟然没留给薛城抗议的余地。
正当艾薇准备托凯斯蒂亚大学辅导员埃德娜的关系, 也在卡莱城物色一名律师的时候，魔晶地下城的埃里克男爵却跑来见艾薇了。
“我亲爱的艾薇小姐，亲爱的领主……”
埃里克一见到艾薇，嘴上就说着肉麻至极的言语，而且上来就抓着艾薇的手要行吻手礼。陪伴在艾薇身侧的亚伦使劲儿大声咳嗽几声，试图为艾薇解围。
谁知埃里克一转脸, 认出了亚伦，登时惊喜万状地迎上去，抓着亚伦的手说：“亲爱的孩子, 你一定就是我克鲁因家的大侄子……”
亚伦闹了个大红脸，他也没想到埃里克男爵会是这么个态度。
这种尴尬的场面直到面似冰霜的纯血精灵米兰达按住了腰间的长剑才得以缓解。埃里克男爵总算是退到了会客室的另一头，坐在圆桌对面, 双手撑在桌面上, 喜滋滋地说：“艾薇啊——你们地下城买到了这么高级的魔能机械，怎么也不告诉老哥哥一声。”
艾薇：……老哥哥？——你谁啊！
艾薇与魔晶地下城的商业合作关系，早在前一阵子魔晶地下城裁员的时候就已经终止了。那时魔晶地下城因为天空之城的执政官加税, 一口气裁掉了三分之一的矿工与工匠，各项福利也一并删减。早期支撑着艾薇发家的工作午餐也通通被男爵退掉，还留在魔晶地下城工作的那些矿工们估计就是真的要“吃土”了。
“艾薇小姐, ”埃里克继续献殷勤，“早知道你的地下城有这么厉害的开采仪，我哪里还需要聘用什么工人？”
艾薇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知道埃里克男爵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
魔能机械的应用意味着全面的自动化，男爵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自然知道这将颠覆整个魔晶矿采矿行业，将人工成本彻底减小，甚至趋近于零。大规模应用这些魔能机械，天空之城加税造成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艾薇小姐愿意支援我二十台魔晶开采仪，我就可以考虑将你走失在魔晶地下城的那台开采仪还给你。”
艾薇：……我脑子是有多大的坑，让您觉得我乐意用二十台开采仪换回一台？
“当然了，我还会向您开放魔晶地下城的矿区，您也能从魔晶地下城获得您需要的矿藏与能量。我们两家地下城合作，势必成为亚德里安大陆上首屈一指的矿业巨头，垄断整个大陆的魔晶能源……”
艾薇坐在埃里克男爵对面，听男爵大放厥词，描绘他对未来的畅想，直到男爵没什么新词了，她才说：“对不起……您的合作要求我做不到。”
现阶段她并不需要魔晶地下城的矿藏与能量，另外她也清楚得很，与贪婪狂妄而又欺软怕硬的男爵合作，一定没有好结果。
艾薇看不起埃里克男爵，主要还是因为男爵面对天空之城的约束与管辖，没胆子提出异议，只能默默接受，但是一回头立即大规模压迫手下的矿工，把损失让这些无辜的工人承担。
艾薇很清楚她的地下城开发出的魔能机械迟早会颠覆大陆的工业格局，让矿工们丢掉饭碗在所难免——但是她会努力帮这些丢掉饭碗的矿工们另外找到合适的工作，让他们依旧能有安定的生活，他们的子女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
这是让她的地下城能够长期保持繁荣与稳定的基础。
这也是她作为一个“颠覆者”应尽到的义务，而不像对面的男爵，一股脑扎进了魔晶块儿里，看不见长远。
艾薇与埃里克男爵交锋了两三个回合之后，男爵见艾薇油盐不进，登时撕去了温情脉脉的假面具，一拍桌面说：“哼，真的以为我没法子可想吗？这些魔能机械总不可能是你地下城生造出来的，就算是真造出来也不会没有供应商。你等着！”
埃里克男爵拂袖而去，留下艾薇与亚伦和米兰达两人面面相觑。
这些魔能机械——确实是地下城“生造”出来的呀！
*
埃里克男爵在涉及利益的事情上却是富有行动力，他从艾薇的地下城离开不久，艾薇就收到了来自雷加的问候。
这位负责回收和再利用废旧魔晶机械的商人转告艾薇：埃里克男爵这两天跑遍了亚德里安大陆上生产魔晶机械的机构，向他们询问有没有魔晶开采仪出售，还特地问了艾薇的地下城是否曾经向他们采购——答案当然都是否定的。
很快男爵就查到了雷加这儿，雷加作为曾经数次向薛定谔的地下城供货的供应商，被埃里克男爵殷勤请上门，详细询问了雷加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以及与艾薇合作的全过程。最后，埃里克男爵提出，以绝对高价收购雷加现在手上的所有报废机械。
雷加与艾薇联系，就是想问问艾薇的意思：还需不需要他手上那点儿存货了，如果艾薇需要，雷加会把所有废旧机械都为她保留着，她需要的时候原价拿走就好。
艾薇和罗珊娜商量过，觉得不再有这个必要。早先他们已经把雷加那里的库存都翻了一遍，但凡有地下城标记的组件已经全部运到薛城来了。剩下的那些，都与他们的地下城无关——如果埃里克男爵真想要，那就让他高价收购好了。
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便更加魔幻。埃里克男爵真的高价从雷加手里收购了他所有的废旧机械，并且从卡莱城请了几个颇有名望的魔能机械工程师，试图从这些旧组件中组装出能用的开采仪出来。
令人啼笑皆非的则是罗珊娜那里，小型传送门中竟然还源源不断地收到从魔晶地下城开采出来的魔晶和魔石——埃里克男爵显然还在继续使用被他强行扣押的那台开采仪，估计正一边使用一边咒骂艾薇的人水平太低，开采仪不好使，开采了那么久愣是没见到半块儿魔晶被开采出来。
一直与魔晶地下城保持了联系的矮人工会主席则前来向艾薇诉苦，说是埃里克男爵继续裁员，又裁了大约上百名矿工与工匠——按照工会主席计算的，埃里克男爵将地下城现在的员工控制为原先的一半左右。
但这一半员工承担了原先全员时期的全部工作量，待遇上却又远远不如原先。魔晶地下城登时怨声载道。
艾薇在自己的地下城也听说了无数的抱怨。她这里有很多魔晶地下城矿工的家属，这些家属只要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怨气：都说自家那口子工资没见涨，反而整天不着家，从早干到晚，连回家一趟看看的机会都没有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被那边裁了呢！”一位哥布林妇人气哼哼地说，“托领主小姐的福，在这边地下城一样能找个不差的职位，还不用那么辛苦。”
没被魔晶地下城裁员的矿工大多因为契约所限，只要埃里克男爵不愿意裁掉他们，他们就没办法离开魔晶地下城，投奔艾薇。
艾薇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怨气在这些矿工和矿工家属之间弥漫。她预感到埃里克男爵很快就要有麻烦了。
果然，一天之后，魔晶地下城发生了暴动，埃里克男爵仓皇逃回卡莱城，矿工们则占领了地下城的主要设施和交通要道，与男爵雇佣的几十个守卫对峙。
据说原本矿工们都还在默默忍受，在完成了超量的工作之后继续忍受难以下咽的伙食，无声无息地“吃土”。这时埃里克男爵却不知哪根筋出了毛病，跑去矿工工作的地方大肆描绘了魔晶地下城将来的“愿景”，只说完全自动的开采机械已经在开发之中，他还叫嚣着两年之后就把这些矿工“垃圾”们都裁掉。
不想在沉默中被累死，就得在沉默中爆发。埃里克男爵压根儿没想到他平时视作蝼蚁一般的矮人和哥布林矿工竟然成群结队地来到他面前，不仅不再听他的号令，而且一个个都亮出了拳头。
在几个高薪聘请的贴身侍卫的保护下，男爵在最后一刻成功出逃，狼狈至极地返回卡莱城。
艾薇在听说了魔晶地下城的现状之后，召来了她地下城的几个主要骨干。
“罗珊娜，我现在需要你腾出一部分魔晶机械的产能，用于生产矮人和哥布林能够使用的武器。”
“狄欧娜，你的眷族成员现在可以返回2F的武器陈列室，取回他们用得顺手的兵器了。”
“……”
艾薇一个命令接着一个命令地安排下去，她面前的员工们纷纷点头记下。末了亚伦问艾薇：“我们这是要帮助魔晶地下城的矿工们对抗埃里克男爵吗？”
艾薇点点头：“是，但也不完全是——”
“我的目标是让魔晶地下城恢复秩序，并且……由我们自己来接管魔晶地下城。”
第113章
接管魔晶地下城这件事经过艾薇的深思熟虑, 并非一时兴起。
从战略上考虑, 艾薇的地下城发展起来一日千里, 需要大量的魔能。如果仅仅依靠寂静海的魔晶矿藏，恐怕会把寂静海下方掏空，对于本就不稳定的寂静海结构，这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她能将魔晶地下城纳入囊中，将获得最重要也是最稳定的魔晶矿来源。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她严重怀疑魔晶地下城本来就属于她的地下城，否则很难解释为何魔晶开采仪从她的地下城出发开采，最终出现在魔晶地下城的矿脉里——这意味着两者相距很近，物理意义上能够互联。再大胆点设想, 魔晶地下城原本就是她地下城的一部分。
如果无法对魔晶地下城进行有效的控制, 她自己的地下城就面临着很大的风险。因此接管魔晶地下城是极其必要的战略选择。
以前魔晶地下城有埃里克男爵掌权, 艾薇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绕过埃里克男爵对魔晶地下城施加影响。
现在魔晶地下城的矿工们已经站出来反抗，将埃里克男爵逐出魔晶地下城。但料想埃里克男爵绝不甘心放弃他苦心经营了良久的财源，势必会回头对反抗的矿工进行镇压。她在这时出手，一来可以保护不甘压迫而奋力反抗的矮人与哥布林，二来也正好借此机会, 将魔晶地下城纳入囊中。
来自魔晶地下城的工会主席和几个工会代表对艾薇感激涕零：“艾薇小姐, 难得您这样仗义，肯为了我们的矿工出面对抗‘不要脸’男爵。”
工会主席给埃里克男爵起了个外号叫做“不要脸”, 这个外号在矿工群体中迅速传开，人们很快连“埃里克”这三个字都快忘掉了。
“您千万别客气了。这件事我还需要您出面，向现在还留在魔晶地下城的人沟通清楚。这一点对魔晶地下城和大家的未来都至关重要, 是我拜托您才对。”艾薇说完，向矮人工会主席稍稍躬身。
工会主席捋着他将将要拖到地上的白胡子，点着头说：“艾薇小姐，放心吧，您的意思我完全明白，我也会如实转达您的观点，让留在那里的矿工自己做决定的。”
艾薇松了一口气，知道工会主席明白了她的意思：现在魔晶地下城是完全由矿工们控制，这些工人是否会将魔晶地下城拱手交给艾薇，理应由工人们自己做决定。
但是，这些工人事实上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将魔晶地下城交给艾薇接管，否则他们将无法抵御埃里克男爵的反戈一击，最终被送到卡莱城的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