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被顺毛的慕炎乐了,美滋滋地吃起了端木绯给的小核桃肉,小口小口的,吃相斯文得紧。
“……”涵星看不下去了,悄悄地从桌子下拉了拉端木绯配在腰际的络子,觉得表妹也太宠着炎堂哥了,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还要人哄!
端木绯继续剥着小核桃,笑得眉眼弯弯,又甜又糯。
慕炎愿意用各种法子哄着她,找些她喜欢的东西给她,陪她做她喜欢做的事,同样地,她也愿意哄着他。
对她来说,哄他开心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这时,上半场结束了,戏台上的那些戏子款款地下了台。
大堂里的观众们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方才的戏。
慕炎嫌这里吵,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拉着端木绯去戏班的后园子逛一圈,然而,这个念头才起,就被打断了。
落风硬着头皮进了雅座,走到慕炎跟前禀道:“公子,怀州那边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慕炎的俊脸差点没垮下来,后悔自己出门前没看黄历。他难得和蓁蓁出来玩,怎么就偏偏这么倒霉!
端木绯体贴地说道:“阿炎,你去吧。”
顿了一下后,她又笑吟吟地补充道:“等你得空了,再去我那里看画吧。我这两天再多画几幅,到时候,你挑幅你喜欢的。”
慕炎被哄好了,比了个“二”的手势,意思是他要两幅。
等端木绯点了头,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就算慕炎心里再不甘愿,也只能走,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意味着“十万火急”,怀州那边肯定是出事了,而且这事还不小。
怀州初定,慕炎和岑隐也早就预料到那里迟早会出现乱子……
慕炎从九思班出来后,就与落风一起策马前往皇宫。
正午的烈日灼灼,街上的人不多,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
慕炎箭步如飞地赶到了武英殿,正殿中,一个风尘仆仆的方脸小将正候在那里,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小将自数千里外的怀州而来,这一路,日夜兼程,已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了,整个人不止是狼狈,而且憔悴,眼圈微微凹了进去。
见慕炎来了,那满脸胡渣子的方脸小将立刻快步上前,声音洪亮地对着慕炎抱拳行了礼:“参见摄政王!这是怀州军报!”
慕炎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方脸小将恭敬地双手把军报呈上,落风也没闲下,端茶倒水。
慕炎打开军报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半垂的眼帘下,眸色幽深如渊。
殿内气氛凝重。
那小将神情肃然地在一旁禀着:“原南怀的大公主苏娜已经在一些南怀余孽的拥护下自立为王,定都怀州南部的舜桦城,并招了桑家的桑维帕为王夫。”
慕炎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军报上微微地摩挲了一下,脸上平静无波,毫不见惊色。
自金吾卫拿下那些营救历熙宁的怀人后,东厂仔细地审了那些怀人,也约莫知道这些事。当下,慕炎就派了一队人快马加鞭地前往怀州。按时间来算,他派去的人应该还没到怀州。
那小将以眼角的余光瞥着慕炎的神色,心里叹道:摄政王果然不愧是摄政王,年纪轻轻,却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方脸小将的神色间愈发恭敬了,有条不紊地继续禀着:“苏娜是在六月初从桑府逃走的,桑家却隐瞒不报,一直到八月初舜桦城出了‘圣女下降’的神迹,桑家实在瞒不过去了,这才来禀了。”
“当即骆总兵就派了三千人前去舜桦城平乱,结果大越城出了岔子,桑家反了,与舜桦城那边里应外和,两头一乱,让南怀余孽还趁机拿下了舜桦城旁的广义城。”
话语之间,气氛更为压抑。
方脸小将下意识地屏息,头伏得更低了,不敢再看慕炎,心底有忐忑,也有惭愧:摄政王把怀州交给了他们,可是他们却不顶事,让局面闹得这般乱。
第784章 绯闻
慕炎在军报的最后一个字上停顿了一瞬,就漫不经心地合上了军报,问道:“现在怀州的形势怎么样?”
方脸小将抬头看向慕炎,急忙回道:“摄政王,骆总兵已经派了人去平乱了。局势还能控制。”
现在的怀州南部虽然有些乱,但是也只有两城随苏娜自立罢了,暂时还成不了大气候。而且,大盛有十几万大军驻守在怀州,还有火铳火炮这神兵利器,两军对垒,肯定是大盛更占优势。
只不过,怀州毕竟是怀人的地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就添了一些不可控因素。
慕炎拿着合拢的折扇在左掌心轻轻地敲击了两下,垂眸思索着。
当初他能拿下南怀是从黑水沼泽直入南怀腹地,一路急攻,没给怀王从南境召回大军的机会,以快取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都城大越城,从内部一举击溃了南怀。
都城沦陷后,其他城池群龙无首,才会向大盛军投降,其实南怀的内部本身就还存在一些不安定因素,待到一定的时机,就有可能突然爆发出来。
苏娜的事就是一个引子,又有所谓的“神迹”为她助阵,确实能够哄住不少早就蠢蠢欲动的怀人。
慕炎眸光一闪,吩咐道:“落风,你去把这份军报拿去给岑督主。”
落风接过那道军报,领命退下。
那方脸小将闻言,惊讶地朝前方的慕炎瞥了一眼,心道:公子待人未免也太实诚了。
慕炎沉吟片刻,又问那小将道:“除了桑家外,其他家族可有动向?”
落风退下后,武英殿中就只剩下了慕炎和那方脸小将两人,一问一答。
慕炎又细细地问了几件事后,就打发了那小将:“你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方脸小将应声后,快步退了下去。
慕炎站起身来,随手打开了手里的折扇,一边慢慢地扇着,一边朝书房那边走去。
他和岑隐早就从那几个南怀探子的审讯中推断出怀州生了些变故,从现在的军报来看,苏娜这伙人一时也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慕炎此刻倒也没太着急,心里琢磨起是不是可以借此来练练兵。京城的禁军常年驻守京畿一带,也很久没好好活动过筋骨了。
士兵在校场上挥汗如雨地练十年,都抵不上上战场实战一个月。
思绪间,慕炎缓步走入了书房,停在书案前。
书案上堆着一摞一摞的折子,分门别类地安置着,还有笔墨纸砚、镇纸、印玺等等的东西,乱中有序。
慕炎的目光缓缓前移,看向了其中最高的那摞折子,那叠是那些文臣告病的折子。
慕炎眸光闪烁,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仅是武将需要练兵,文臣同样也是。
“来人。”
慕炎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刚刚出去给岑隐送军报的落风就进来了。
“落风,你去把游大人叫来。”慕炎淡淡吩咐道。
才刚回来的落风没待上一会儿就又退了出去,他也朝案头那摞叠得最高的折子瞥了一眼,有几分幸灾乐祸地想着:某些人怕是要倒霉了。
游君集就在宫里的文华殿办公,因此人来得很快,形容之间略有几分忐忑,不知道慕炎怎么会突然召自己过来。
慕炎示意游君集坐下,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游大人,大盛律例明文规定,官员若是因病不能办差的,可以提早致仕,太祖当年定下的是十日。我记得没错吧?”
“……”游君集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最近朝中陆续有官员告病的事,神色变得极为微妙。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慕炎也不指望对方回答,他漫不经心地又扫了一眼案头那摞最高的折子,又道:“这些人请病假也有些时日了,既然他们重病,那朝廷也不能勉强他们办差了,就致仕吧。”
落风就把那摞高高的折子捧到了游君集旁边的如意小方几上。
微风自窗口拂来,吹在那摞折子上,叠得足足有一尺半高的折子瞧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散架似的。
“……”游君集的神色更微妙了。
当年,太祖皇帝时确实提出这条律例,但当时情况特殊。
大盛朝初立时,武将凭借军功地位远高于文臣,一些武将仗着军功骄横跋扈,对上对下都失了分寸,后来,太祖皇帝试图收回兵权,便有部分武将干脆告病在家,避而不见。
太组皇帝便以这道律例来治这些武将,当时武将反对,那些文臣对武将早有积怨,纷纷附和,于是这道律例便成功地加入到大盛律例中。
后面,这道律例早就名存实亡了,打个比方说,上次端木宪得了小卒中,就不只休了十天病假。
这道律例最初是在文臣的支持下产生,而现在慕炎却反过来以此来做文章掣肘文臣,仔细想想,这件事还真是极具讽刺。
游君集不得不怀疑慕炎是不是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慕炎一直放任那些告病的官员,不闻不问,也就可以解释了,慕炎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但是,这件事实在是干系重大。
游君集难免心中打鼓,踌躇了一下,才说出了心中的顾虑:“摄政王,这一下子免了这么多官员,那朝廷岂不是要乱了?”
这可是关于到三分之一的在京文官啊,大盛历史上从不曾有过这么大的人员变动!
一瞬间,游君集十分想念端木宪,想让他帮着劝一劝这位不按理出牌的摄政王。
慕炎挑了挑眉,神色淡淡地反问道:“游大人,那现在乱没乱?”
“……”游君集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再次答不上来。
细细回想过去这十来天,当值的官员是变得忙碌了一些,可好像确实没怎么乱。明明有三分之一的人请了假。
慕炎还在悠闲地扇着手里的那把画着孔雀的折扇,一派潇洒狂放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说道:“朝廷上占着位子不干活的人太多了,不过是白领俸禄。”
游君集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眸色渐渐转为幽深。
他终于明白慕炎的目的了,慕炎这是想要借此来改革吏治,精减人员了。
游君集只是想想,就觉得心惊不已,看着慕炎的眼神变得更郑重了。
大盛朝绵延了百余年,从一开始上下一心励精图治,到历经几帝后,朝堂一点点地变得腐朽起来……崇明帝在位不过三年,试图改革吏治,可惜才初见成效,今上就逼宫上位,朝廷上下又翻了个天。
过去这七八年,今上是越来越荒唐,骄奢淫逸,用所谓的“宣隆盛世”欺骗自己,也欺骗世人,于是上行下效,这朝堂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早就木朽蛀生。
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有其父必有其子,慕炎的“野心”不小!
对于大盛而言,这也许就是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了!
游君集的心口微微热了起来,眼眸也随之发亮,炯炯有神。
慕炎勾了勾唇,气定神闲地又道:“游大人,你回去让吏部好好理理朝堂这些官员的职责,然后按照现在当值的人员查漏补缺,再重新拟一份出来。”
慕炎并非是简简单单地直接罢免这些告病的官员,他是让游君集以此为基础重新弄个章程出来。
这件事也是慕炎和岑隐早就商量过的。
他们想要精简人员,可若是无缘无故地开口要罢免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在京文官,容易在朝中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乱,导致人心动荡,朝局不稳。
所以,在这些人闹着告病在家后,慕炎就顺水推舟,由得这些人闹腾。
他们既然闹得告病在家这么久都不去上衙,那就说明是真有病,以后就回家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