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骈屿
若是问起,地方衙门也一脸委屈,“朝廷就给了这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亏空成什么样子了,如今朝廷能有粮食给你们便已经是皇上开恩了。唉,皇上也不易呐。”
听着是在帮皇上说话,实际却是在挑拨关系。
另一面,由皇上决定春猎开始未出两天,吴濛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以秦王不在,但西北仍需驻守为名,将周遭的兵卒全都拉到了一处去,到底是给谁施压都不好说。
荀歧州也不客气,按照之前荀翊与他说的法子,装傻进了吴濛府里,给他送了一份大礼——正是代父其前来京城押粮的吴濛嫡子的脑袋。
吴濛打开匣子的一瞬间人都愣了,他自然是想到儿子不会那般容易回来,甚至很有可能就折在京城了,毕竟成大事者,牺牲在所难免。
他还一直暗中拿镇远大将军府自我安慰——看看镇远大将军府,连个自己的崽儿都不剩了,自己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幸好吴濛并未将这话与他人说起过,否则以荀歧州的那个性子,听到他竟然拿镇远大将军府和他这般下作之人类比,吴濛便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吴濛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狠,说杀就杀,还将头颅给自己送了回来。
一个愣神间,荀歧州就直接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与他那嫡子的头撞在一处,显得既滑稽又苍凉。
吴濛连死,都没想到秦王竟然是这般回来的。
他是多年老臣,心里带着一股傲气,瞧不上新帝,觉得之前和荀翊对垒败下阵来的那些不过是愚笨,换做自己定然有所不同。
他却忘了,当年的新帝也是在血里趟出来的,硬是将一颗尚有跳动的心浸的冰冷。
荀歧州将一切按下,对外仍是一派吴濛仍活着的模样,粥铺照样那么少的供着,只是出现了几个商人给灾民送粮。
那督察官觉得有些不对,想要来找吴濛的时候,那几个商人便被衙门抓了——反正粮食也派出去了,他们如今在吴濛府上被荀歧州供着好吃好喝,就等大事一了各回各家。
荀歧州如今是演不下去了,他烦躁这些弯弯绕,恨不得直接提着刀子去把这些和吴濛一伙的人挨个砍了,但荀翊却说,“等着,再忍段时日,看看这段时间究竟有哪些人哪些官往吴濛身边靠”。
这才将荀歧州按下,继续躲在吴濛的宅子里,一边埋怨这些人不会看日子非要在这时候闹事儿,不然自己岂不是能好好的跟着去游猎一番?
而京城这一头的那伙人,想来是要在春猎时期行事,和吴濛里应外合。
荀翊将这些事情由头到尾的思量数遍,不放过其中的任何细枝末节,最后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吴濛、宁培远、周携齐这几个人不过是为这场戏拉开帷幕的小丑,无足轻重不值一提,如同这春猎行刺的手段一般使得滥了。
他们若是能成事,便成了,若是成不了,总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对于荀翊,既然他们来了,那就干脆直接连着底儿一起拔干净,省的第二次第三次的一起出来在作妖。倘若能顺腾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也省了事。
对方既然想要破绽,自己就给对方破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翌日天色尚早,宁姝便被叫了起来。春猎时穿的服饰也与往常有稍许不同,多了几分干练清逸,少了些繁复娇柔。
但因为宁姝身份毕竟如此,不必参加游猎,是属于在一旁看着加加油助助威的那种,若要非给她个名头,那大概就是皇上专属的拉拉队吧。
介贵妃抱恙不来,便只有秋昭仪和宁姝一起。
秋昭仪眼神不好,听到宁婕妤来了之后回头一把拉住桐枝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之前同你说的那事儿,你怎么想的?”
秋昭仪平日里眼神就吓人,此刻便轻而易举地把桐枝吓了一跳,连忙说道:“秋秋昭仪认错人了,奴婢从未……”
她话未说完,秋昭仪就摸了摸她的手:“确实不是宁婕妤,不好意思啊,你是哪儿的小宫女?”
宁姝见状有些哭笑不得的走了过来:“秋昭仪,我在这儿,你方才拉的是我的宫女。”
“咳咳咳”,秘葵在宁姝的袖子里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朝你这边看过来了,准备迎敌。记得,微笑,皇上加油皇上超棒皇上今天一定能第一。”
这是昨晚秘葵耳提面命灌输的,不管之后怎么样,现在让皇上开心就行。哪怕就只是配合他的演出,也要倾尽自己的演技。
宁姝转头看向荀翊,将耳边的发丝向后微微拢去,与此同时低下头,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倘若昨晚荀翊没有穿到孔雀蓝釉罐里,说不准他就信了宁姝此时的演技。但好巧不巧,秘葵和宁姝商讨对策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静静听着,哭笑不得。
但也无妨,至少自己与她还有些用处不是?
就当是饵。
荀翊远远冲宁姝招了招手,宁姝拎着衣角快步走了过去。
“皇上。”宁姝低着头。
荀翊拉过她的手,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昨日忘了问你,婕妤好听吗?”
宁姝:对音控和颜狗的双重暴击!没关系,我可以!
她隔着袖子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挂上职业微笑:“皇上觉得好听就好听。”
“那今日……”荀翊略略停顿,“行猎前,宁婕妤可有什么要与朕说的?”
宁姝又掐了自己一把,回道:“臣妾希望皇上猎得头鹿,但也希望皇上安全第一。”
太难了!自己好想像秋昭仪一样高度近视,这样就只用受到声音的一重攻击了。
“没了?”荀翊问道。
宁姝想了想,继续拍马屁道:“也给其他年轻臣子些机会,不然风头都要被皇上抢了。”
“抢了又能如何?”
宁姝:你是皇上你老大啊,你说抢就抢,旁人还能怎么着?这种比试,皇上向来都是被排除在排名之外的。
但她嘴上却说:“臣妾失语了,皇上是皓日之辉,从来都不存在抢风头一说。”
荀翊自然知道她口中所说与心里所想不同,但见她一本正经绞尽脑汁的拍着马屁,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揉了下宁姝的头:“别乱跑,等朕回来。”
近旁的人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心里确定了一件事儿:皇上原来是喜欢溜须拍马的,说不准正是因为宁婕妤这张巧嘴,才使她连连晋升的呢。
荀翊说罢,转身跨上马。一旁的礼官放出百鸟,荀翊搭弓射箭。
一支箭矢划破天际,鸟群凌乱的羽毛遮挡住目光,宁姝看也看不清,却只见一只苍鹰身上扎着箭翎由空中坠落。
“皇上好箭术!”
与此同时,远处的兽笼也开了。
荀翊回头看了宁姝一眼,喝了一声驾马而去。
他今日穿的是靛蓝色的骑服,更显得人气质硬挺,好似将往日那般温润全都抛尽了似的,是把出鞘的千淬宝剑。
“终于走了。”宁姝想着,再不走胳膊要被自己掐坏了。
她并未看见,荀翊直朝那被射落的苍鹰而去,与此同时,队伍中几人颜色大变,也朝着那处急跟过去。
第68章 (二更)
男人们各显本事去了,女眷顿时就松散下来,三两成群的围成一团讲近日见闻。有那么几个本身也会骑术的便相邀到附近跑两圈过瘾罢了。
荀翊走了,宁姝的职责便也结束了,她漫不经心的在野地上散步,想着待到天黑了就能去左近的温泉泡澡了。
“婕妤,要不要骑会儿马?”一旁有个内侍恭敬问道。
骑马这种事儿就像刚学会骑自行车,上瘾。不提便罢了,一旦提起来就勾的人心里发痒,想试试。
宁姝四处看看,确实也有女子骑着温顺的小马四处溜达,再加上自己身旁还有侍卫,安全!
她点了点头:“好。”
未过多久,荀翊特地给她挑的那匹小枣马就被牵来了。这马的性子温顺,个头也不如男子骑得那般高大,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看见宁姝还十分熟络的用头蹭了蹭,一看就知道被驯的很好。
也不知道被驯了多久,原本是打算给谁骑的。
宁姝脑海里猛然冒出这个念头。
管他呢!
宁姝摸了摸小枣马的鬃毛,现在就是自己的了!取个名字给她好了。
她沉吟片刻,低头对那小枣马叫道:“大客户。”
反正旁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骑上“大客户”,秘葵在她袖囊里几乎要笑疯了,“姝姝你这样不好,要是皇上知道他也是你的客户,你就完了。”
宁姝“嘿”了一声:“反正他也不知道啊。”
秘葵:“对对对,这是我们瓷器和姝姝之间的秘密。”
宁姝开开心心的骑着自己的小马驹溜达,跑了几圈之后宫女再也走不动了,便只有侍卫跟在一旁。
“婕妤,咱们要不要往远处跑跑?”那内侍拉着马缰绳,回头说道:“这处人多,难免磕碰。前面有处空地,跑的舒服,离得也不远。”
宁姝低头看了他一眼,断然拒绝:“我不去。”
内侍愣了一下,连忙又劝:“不远的婕妤,这处都能瞧见。”
宁姝冲一侧的侍卫招了招手:“这个人,他想诓我去远处。”
侍卫都是戴庸安排的,闻言登刻走过来,那内侍意见大事不好,脚下一踹宁姝的小枣马,自己则向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我去!”宁姝骂了一句,语音被马颠儿的上下起伏。
站在不远处的介贵妃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冲两个侍卫一摆头:“去追那个内侍,要活的。老子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老子面前搞这出把戏。”说罢,她便冲着宁姝的方向掠去。
“姝姝!你抓住马绳,夹紧马腹!”秘葵喊道:“千万别松手!就是要被抖吐了也别松手!”
相较之下,宁姝倒还算冷静:“不瞒你说秘葵,这马实在有点小,除了跑得快,真的不怎么颠。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停下来,还没学到这一课呢!”
“后来来人了!”秘葵喊道:“是个侍卫!细皮嫩肉的长的眉清目秀的!他要是救了我我就以身相许!太浪漫了!”
宁姝:……你还挺自得其乐的?就是这个细皮嫩肉的感觉怎么像妖怪见了唐僧似的。
秘葵接着又回过神来,劝诫道:“这是我啊,姝姝你可不能以身相许,皇上就算是那你给介贵妃当挡箭牌,也容忍不了后宫嫔妃给他戴绿帽子,到时候你死了我们就都成了无家的孤儿了。”
“我没……”宁姝话音未落,就看见前面出现三个猎户打扮的人,大抵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提前布置在此的。
这三人一见宁姝的马过来,互相使了个眼色,向她这处纵身而来。
就在一个人马上就要抓到宁姝衣襟的时候,“砰”的一声,一道银光从宁姝面前闪过,微微一动,那人就被敲了额头打了出去。
银光接着没了踪影。
一转头,银光已经挡在另外一侧之人的腰身。银光往后一荡,那人重重的被拍在地上。
顷刻之间两人便被借力打力贯在地上,最后一个人已经抓住宁姝,刚要往下一拽,宁姝已经反应过来,拉着马绳往他脖子上一缠一拉,松手,肘关节往那人侧腰上一推,那人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么一漏气儿的功夫,脚下没了平衡,被马拉着往前拽去。
下一刻,那道银光再闪过,重重的将被马拖着的人钉在地上。
小枣马拽不动,“吁”了两声原地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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