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绘画
现在这傻子觉得他自尽全是因为她,倒也好,往后她是不敢轻易拒绝他什么,他能轻易把她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兰贺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笑意直达眼底,接着他见冷懿生抬起头鼓足勇气道:“殿下,我能回家一趟吗?”
兰贺脸色一僵,笑意荡然无存。
“回家?”
“回、回罗家……”
兰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帘外御马的侍卫道:“去罗家。”
回家
傍晚,罗延之心情复杂地回到家里时,家里的氛围仍是愁云惨淡,罗二与罗三先行到家,都把消息说与众人听了。
罗韶和信王搅在一起,挟持了太子妃。
这是被抓现行的谋逆之罪,按晋律当株连九族。
不过,罗延之在自家正厅里看见了才脱险不久的太子妃,只有她一人,正在让人给她包扎手掌,而太子不在。
冷懿生见到罗延之,唤了一声表兄。
罗延之怔愣片刻,随即明白,此时此刻苦主在这,证明太子不会牵连无辜,他们家还能再次幸免于难。
他上前问:“太子妃伤势如何?”
冷懿生任由钱同财给自己料理伤口,倍感安心,没有丝毫后怕道:“我没事的,就是疼了点。”
罗延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看向钱同财道:“这位是……”
罗机道:“这位就是现下还在为圣上医治的大夫,钱大夫。”
他把“钱”字咬得重了些,罗延之当即会意。
钱同财本来还在东宫陪做戏,一收到消息,即刻就离宫往罗家来了。
他小心谨慎地给冷懿生处理完伤口,安抚她几句,便打算先行离开,明天再过来给她换药。
罗机想留下他用晚膳,和他交个朋友,钱同财粲然一笑,婉拒道:“多谢少卿大人,不过小的今日出门匆忙,还未告知家母与家姐,她二人定还在等小的回去,小的便不叨扰几位大人了。”
钱同财走后,沈氏望着正厅门口不舍得挪眼,满眼都是羡慕,“这样有才有貌还知书达礼的小郎君真是不多见了。”
花氏笑了笑,看见罗延之和罗机两人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拉了拉沈氏的袖子道:“姐,你羡慕别人的儿子作甚,你自己有两个呢,拿出去都不失礼的。”
沈氏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笑道:“算了算了。”货比货得扔。
不一会儿,罗五娘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抱着一叠账本往地上一摔,两眼如炬,逮着罗延之便问:“大哥,你听说了吗?信王被抓了,在四哥家里被抓的!”
罗延之微微掰过她的小脸,让她往冷懿生的方向看。
“太子妃?”
冷懿生看见罗五娘,眼睛立刻亮起来。
她是专门来找罗五娘的,太子见她不想即刻回东宫,也什么都没说,撇下她就走了,打算去找别人的晦气。
饭桌上,众人都心照不宣,没提及罗韶,食不言,安安静静地用晚膳。
罗六娘和罗七娘几次三番看向冷懿生,愧疚地把泪流到碗里去。
罗六娘最为心痛,罗韶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冷懿生也差点做了她的嫂子,两人最终有缘无分,这没什么好说的,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任是谁也想不到。
昨日她去了那座宅邸,明明看见了什么人,却被糊弄过去。今日真相大白,她才知道,失踪的冷懿生就在那里,离她那么近。
晚膳后,罗延之找冷懿生谈话,私心还想挽救罗韶。
两人走在廊下,凭借月光看路。
“太子妃这两天都在那里?”
罗延之救弟弟的心思不言而喻,冷懿生心领神会,却不觉得此事能从她这儿下手。
“嗯,我醒来就在那里了。”
“你可知道,他什么时候和信王走得那么近?”
冷懿生的脸色微有不自然,好在廊下昏暗,罗延之也没盯着她瞧,自是没发觉。
“我……我不知道。表兄,你今日有问他吗?”
罗延之摇摇头,“他什么都不肯说。”
冷懿生毫不意外,那样隐晦的私事怎么说得出口,还是对着自己的兄长,罗韶肯定更说不出。
“他会被杀头吗?”
“这要看太子如何决断。”
“你想救他吗?”
罗延之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冷懿生,“我自是希望他平安无事,但他与信王勾结,明知你的下落,却……昨日六妹与七妹去了那里,你可知道?”
想起当时的绝望滋味,冷懿生鼻根酸胀,点了点头,“我隔着门,听见她们的声音。”
“他拦着她们两个,连暗示她们通风报信都没有,事实证明,他也不是被逼的。”
说及此,罗延之胸口堵得慌。
如果罗韶让两个妹妹回来通风报信,事情就会遏止在昨天,今天也就用不着太子和刘怀棠出面,这铁定能保住罗韶一条小命。
“我想救他,身为兄长我该有这个责任,但如果他对你还有所企图,救了他岂非是在害你?”罗延之别有意味的目光在冷懿生脸上逡巡,揣摩着她的内心所想。
他不知道罗韶和冷懿生的旧情到何种地步,也不知罗韶与信王勾结是否只是因为冷懿生,所以他只能隐晦地试探揣测,好弄清这复杂的关系,衡量利害,以此来推断罗韶还有没有救。
冷懿生神色黯然,罗延之心中有数了。
半晌,冷懿生道:“表兄,你会怪我吗?”
罗延之迟疑,“此话怎讲?”
“要不是我,罗家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你和二表兄也不必入朝为官,我知道你们一点也不喜欢当官。”
闻言,罗延之一声轻笑,温柔地唤她的名,“懿生,其实上回我就该和你说,不必把罗家的变化放在心上,这一切和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不是的,如果我没有嫁给太子,罗家就不会有灭顶之灾,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罗延之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罗家是有灭顶之灾,但究根结底,也是你舅父他们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家里的外甥女嫁了太子,他们却连点审时度势的能力都没有,如何还能把断送仕途的结果怪到你身上?相反,我倒还要感谢你,若非你嫁给太子,你知道现在这一家女人都会有什么下场吗?”
古往今来,为官者一旦官场失利,便会祸及妻儿,满门抄斩还算痛快,但最残忍的,是生不如死的男为奴,女为娼,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罗家既没被满门抄斩,也没被牵连无辜,一家弱小都得以幸存,罗延之一直都感到侥幸、知足。
“我和你二表兄是无心为官,但也不是一丁点都做不得,何况这是我们深思熟虑过的决定,自然也没有半分勉强。”
“真的?”
“真的。”罗延之道,“你也可以去问你二表兄,现在叫他辞官,他还舍不得手上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案子,他决心要为百姓主持公道。”
“那你呢?”
说到自己,罗延之有些心累,但面上不显。
“我自也舍不得这兵部侍郎之位。”
这句话倒也是真心的,舍不得侍郎之位,因他要取代柳广泰成为兵部尚书。只可惜太子还没想大义灭亲,柳广泰只怕就要从牢里平安无事地出来,到时免不了又要遣人找他的晦气。
冷懿生这才真正放下心。
罗延之送她到小院子里休息,帮她在屋里点了灯,再扫视四周,唤来侍卫重重把守,免得还有人来行刺。
等罗延之安排完守卫,堪称布置了天罗地网,已经过去一炷香时间。
罗延之告退后,冷懿生迫不及待让人去请罗五娘来。
罗五娘很快赶过来,柔弱的神情跃在懵懂的脸庞上,看得冷懿生直出神,还是不敢相信她现在是当家的。
“太子妃找我?”
“五姐,坐。”
罗五娘依言入座,听冷懿生歆羡道:“五姐,你真厉害。”
“太子妃哪儿的话,我……”
“你就是厉害,我要能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罗五娘无奈一笑,“太子妃也不差呀。”
冷懿生玩弄着手指头嘀咕道:“我要是能聪明点,肯定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罗五娘听得稀里糊涂,“太子妃说什么?”
“五姐,这儿没别人,你还是叫我的名吧。”
“好,阿生。”
“五姐,我有问题想请教你。”冷懿生斟酌着道,“你是怎么和太子说话的?”
罗五娘愣了一下,“你是说那个晚上?”
冷懿生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她。
罗五娘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是求太子可怜我身不由己,帮我一把,免我再受逼迫。”
“这样说他就帮你了?”
“我还说以后都帮他赚钱。”
太子果然是有所图,才会做善事。
冷懿生还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图她什么,图她败了他两万九千九百两吗?
“怎么了?”罗五娘微惊,“太子不会这么快就要钱了吧?”
那可太难了,她还在查账,整合生意。
底下的男人们见罗家换她话事,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拖款欠租,甚至伪造地契、账本、买卖合约,打算一口吞掉她的财产,欺负她一个弱女子不能奈他们何。
近的在京城都敢这样,远的自是不必说。
好在家里还有三个兄长,兄长重入官场,还把俸禄都交给她打理。她这几天正忙着用兄长们的俸禄招兵买马,花钱买江湖人的义气,准备带他们去讨债,给想吞掉她的财产的小人们一个血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