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 第28章

作者:绘画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甜文 穿越重生

  得知丑媳妇终要见公婆,接下来冷懿生除了和太子学射箭,便是和钱依山学礼仪。虽说成亲前也学过,但短短时间内就像临时抱佛脚,而且成亲后待在东宫哪儿也没去过,什么人也没见过,只是两三天,她就已经松懈得把学过的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钱依山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一番后,觉得她腰杆挺得直,仪态没有多大问题,就是走路的步伐不够稳重。冷懿生于是要头顶花瓶,双手交握于腰间,一步一步地练习走得稳重。不过一刻钟,她就摔烂了数个花瓶,一群侍女宦官都候在一旁,随时冲上来打扫碎片。

  冷懿生对一个个花瓶从自己头上掉下来,在脚边摔个粉碎的惊险时刻已经麻木,若不是钱依山说这些都是粗糙货,不值钱,她就会心疼死。

  不知道第几个花瓶掉落时,冷懿生本能地闭上眼,只觉一阵风扫过,意料之中的破碎声没有响起,她睁开眼,一个男人突如其来地站在面前,一手托着花瓶朝她微笑。

  “钱依山,你在干什么?”兰贺走过来时,远远就见冷懿生头顶花瓶在慢慢挪动,脸色顿时一黑,拿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钱依山出的馊主意。

  听得兰贺的声音,冷懿生连忙闪到钱依山身边,一齐乖乖地低首躬身,心虚得活像两个被逮个正着的败家子。

  钱依山辩解道:“殿下,仆没干什么,就是教太子妃沉淀沉淀仪态。”

  兰贺将院子里的众人扫了一遍,端花瓶的端花瓶,持扫帚的持扫帚,边上还有一口黑漆大缸,装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青花瓷片。

  “这是——”钱依山看着抱着花瓶的男人,他着一身守门侍卫的红黑双色窄袖行装,身量颀长,劲腰悬长剑,在一众侍女宦官间鹤立鸡群。

  许久不见,钱依山有些生硬地叫出他的名字,“刘怀棠?”

  刘怀棠笑着将花瓶随意抛给旁边的小宦官,走近钱依山,“钱公公,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再看着发愣的冷懿生,“这位就是太子妃了?”

  练习走路被打断,兰贺带着刘怀棠往隆福殿去,临走时还问冷懿生要不要跟着。冷懿生的禁足刚被解,自是想多走动,熟悉熟悉东宫,便和钱依山跟在后面,两人都有摸不着头脑的地方。

  冷懿生知道钱依山肯定比自己知道得多,便悄悄问他,“钱公公,这位刘怀棠是何人?”

  刘怀棠这人只是站着就透出一股不凡的气概,何况他方才一出现就露了一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冷懿生面前接住花瓶,令她回想一下心里一片骇然。

  钱依山道:“就是个看门的。皇城东门,他在那儿看了十几年的门。就是不知道怎么忽然来了。”

  “他与太子殿下好像交情匪浅。”冷懿生就怕刘怀棠是兰礼之流的人,来者不善。

  “那肯定,他比我还早认识太子。”

  这一说,又让钱依山想起不可告人的悲哀往事。那时他已顶替王常胜的位子,在东门那儿见刘怀棠,刘怀棠乐不可支地问他见到太子没有,接着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得叫人难以容忍。而后刘怀棠告诉钱依山,太子本也是想骗他净身入东宫,好在他舍不得自己的子子孙孙——“你爹当宦官?你确定那是你爹吗?就算是,你爹都有你了,当宦官也不亏。而我,我连媳妇都没有,要是听你的,我可得亏死了!”这才躲过一刀。

  钱依山没好气嘀咕道:“这浑小子,平白无故怎么会来东宫?”

  当年十几岁的少年为了子子孙孙没脑子一热当宦官,时隔十几年,如今三十余岁的刘怀棠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在钱依山看来,他还没老,习武之人,体格依然硬朗,也不蓄须,仍是相貌堂堂的潇洒光棍。

  冷懿生敏锐地听到钱依山的自言自语,问道:“他不常来东宫吗?”

  “也不是不常,是根本没来过。”

  “没来过?一次也没有?”

  “是,一次也没有。”

  钱依山很清楚,兰贺和刘怀棠交情好,好到几乎不像君臣。

  兰贺自幼每次离宫外出,都有刘怀棠在暗中保护,即便后来兰贺不离宫了,也会时不时让钱依山拿着各种各样的贵重东西去东门给刘怀棠。

  两人之间颇像一桩买卖。

  钱依山知道,自己和兰贺的关系也一样。

  兰贺给钱,他们效忠。

  冷懿生不解地望着兰贺和刘怀棠的背影,两人走得很近,刘怀棠不知在和兰贺说什么,说着说着,他用眼角瞥到后面,便偏过脸来朝冷懿生笑。

  “我看太子妃仪态端庄,挺好的,钱公公真会耍人。”刘怀棠轻笑道。

  钱依山下意识骂道:“滚。”

  刘怀棠面不改色道:“钱公公的脾气还挺大的。”

  兰贺也朝后看了一眼,凤眼含笑地和冷懿生对视,冷懿生回以腼腆的微笑,心却不上不下地卡住。她迫切想知道刘怀棠算不算兰贺的心腹,算不算兰贺的得力帮手,就像她还看不清钱依山一样。

  上辈子东宫这些人在太子被毒杀一事上,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那一夜,东宫如斯死寂。

  一路走到太子的书房,冷懿生还低着头沉思,直到跨进门槛,窗户紧闭而光线暗淡的书房景致顿如千斤坠,直直震在冷懿生的胸口。

  偌大的屋内,东面书架前的庞大案桌上放置十余册蓝封书籍,几卷卷宗,笔架上垂挂而下的狼毫笔的修长笔杆正静静泛着鲜亮的光泽。

  冷懿生直愣愣地看着,脑海里却满是一个男人端坐案桌后的画面,他陷在黑暗里,烛光远远拂过他倾斜的脸庞,照出他俊美的睡颜,照出他唇角流下的鲜红。

  冷懿生竭力克制着,修长的脖颈经脉尽现,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双手不住发颤,才让她没有惊恐地尖叫出声。

  原来是这里。

  是她丧命的地方。

  兰贺回身不着痕迹地看了站在门边不动弹的冷懿生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刘怀棠已不客气地解下佩剑,将其放在案桌上,旋身在边上的檀木椅落座,敲了敲扶手道:“殿下,你不是有事要交代吗?”

  兰贺暂不理他,而是走到冷懿生面前,将她那穿透前世今生的惶恐目光截断。

  “帮我磨墨。”

  这个地方,他必须带她来,让她习惯。

  冷懿生难以置信地跟在兰贺身后一步一步靠近宽大的案桌,胸口跌宕起伏,离案桌越近,她听到自己的呼吸越粗重,甚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栗。

  “……不过是红杏出墙的淫/妇和夺臣妻的骈夫太子双双殉情……”

  “冷懿生,待我休了你,你便只有乱葬岗可去了!”

  从精巧的匣子里取出墨条,冷懿生的手都在抖。

  兰贺默默看在眼里,暗自思忖片刻,总觉得当时的情形于她一个遭受背叛无依无靠的姑娘而言是显得可怖了些,但应该没这么长久的威慑力才对,何况这到底是东宫,他已是她的夫君,也还活生生的,外面也是青天白日。

  思及此,他朝钱依山道:“钱依山,不觉得这里有些闷吗?开窗。”

  “这里闷吗?”刘怀棠靠着椅背道,“我还觉得这儿大了点,平白无故还有几阵阴风。太子殿下,你可悠着点,别冻着了才好。”

  兰贺睨了刘怀棠一眼,给钱依山投去坚决的眼神。

  但冷懿生抬起头,美眸眨了眨,仍然心有余悸,却还怯生生道:“殿下,是、是不该开窗,着凉了就不好了。”

  兰贺见她还顾着自己,当即欣慰了,“也罢,就不开了。”

  刘怀棠见状无声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和钱依山使眼色,用眼神说话,但钱依山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理睬他。

  冷懿生缄默着暗暗平复自己心里的阴霾,悄悄看着在查翻书籍的兰贺,像是要将他活生生的专注模样记住,将他的一举一动都镌刻在心里,以掩盖那个静止不动的他。

  兰贺从一本厚厚的蓝封书籍里抽出一张纸摊开来,纸上是他写的潦草字迹,犹如鬼画符,没有一个是冷懿生看得懂的。

  冷懿生不禁暗忖,堂堂太子写字不该如此,应该是他故意鬼画符,不让人轻易看见他写的是什么。

  兰贺大致看了一眼,又折叠起来,拿过一个信封装进去,将信封夹在指间,稍一施力犹如飞镖般发出去,另一端的刘怀棠即刻接住信封,倒也不拆开来看,直接从衣襟塞进去。

  兰贺从笔架上拿下一支金枝黑漆狼毫笔,在砚石上蘸了蘸墨水,开始“鬼画符”。

  “那只有一半,你先处理了,再来拿另一半。”

  刘怀棠点点头,“是。”

  冷懿生不着痕迹地偷瞄刘怀棠,感觉他像是太子的人,钱依山也给她这种感觉。可惜她看不懂太子在纸上写的是什么,不知道他叫刘怀棠处理什么,只觉他的笔锋苍劲有力,落在纸上的每一笔都至关重要,即使满纸狂乱,也是乱中有序。

  冷懿生倏然觉得自己若想帮太子躲过兰礼的暗害,以及做一个能辅佐他的太子妃,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单单读书识字,出身吃穿不愁的罗家的她是比寻常姑娘识字多,但也只识得女儿家的簪花小楷,一笔一划都清丽秀气。像太子一出手就是狂乱奔放的草书,豪气壮阔,霸道不羁,对她来说,犹看天书。

  兰贺道:“这么多年都在守门,腻了么?”

  这话一出,刘怀棠和钱依山面面相觑后哈哈笑道:“腻?怎么会呢?东门风景好,怎么看都不够。”

  钱依山忍俊不禁,刘怀棠果然还是怕太子要将他收入东宫为宦。

  兰贺停笔,认真问:“有多好?”

  刘怀棠摸摸鼻子,低声道:“也没多好,就比东宫好一点。”

  兰贺摇摇头,继续下笔。

  “想不想入朝为官?”

  刘怀棠闻言愣了一下,“我没听错吧?殿下要我入朝为官?”

  “你没听错。”

  钱依山也傻了,“他能当什么官?”

  刘怀棠点头道:“是啊,我一个大老粗你让我当官?”

  兰贺放下笔,静静地看着刘怀棠,看得他心里发毛。

  “殿下,你要说清楚,当什么官,太小了我不要的。”刘怀棠抬起手遮在脸上,挡去兰贺危险的目光。

  兰贺微微一笑,“十万禁卫军的统领够不够?”

  打听

  

  禁卫军的统领。

  冷懿生对此没有想法,但见刘怀棠和钱依山都怔愣许久,过后几乎是哭笑不得地说不出话,十足十很惊诧的模样,她茫茫然领悟到,太子是在说天方夜谭的话。

  然而兰贺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反而平静地看着他们,唇角轻浅的弧度透出一丝冷淡的讥诮。

  刘怀棠在兰贺漠然的目光里直起身子,扬起下巴,清清嗓子控制自己不去笑。

  “殿下,禁卫军有统领吗?”他用少有的恭敬语气发问,却愈显戏谑之意。

  冷懿生一讷,原来禁卫军没有统领?

  兰贺一眨眼,微微上挑的眼尾卷着运筹帷幄的傲气,风轻云淡道:“你要是愿意,就会有。”

  这时,刘怀棠不再感到诧异和可笑,他神色凝重地端详兰贺。

  跟随兰贺十几年,刘怀棠深知兰贺从不说谎,更不说笑——除了初遇时隐瞒身份还说自己的父亲是东宫宦官之外。

  “殿下,你的身体无恙吧?”刘怀棠不着痕迹地瞄了冷懿生一眼,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禁卫军一到我手上,我可是不会轻易松手。”

  禁卫军驻守皇城,为皇家近卫军队,由八大校尉管辖,直接受命于天子。可以说没有统领,也可以说统领就是当今圣上。

  前朝与本朝开国后是如此,但近二十年来,禁卫军八大校尉虽仍是各有来历各有姓氏,可深究下去,就会发现他们与本朝第一权宦世家柳氏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俨然一块西瓜地,叫人理不清那一地凌乱的藤蔓。

  因此,如今的禁卫军,是听姓兰的还是听姓柳的,便还不得而知。

  身为禁卫军的一员,在皇城东门站了十几年,刘怀棠也有些腻了,早就想换活计了。

  什么都不懂的冷懿生一边磨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眼里的雾霭像墨水随着墨条晕开。

  兰贺道:“这正好,否则我还怕你啃不下。”

上一篇:始皇陛下喜当爹

下一篇: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