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 第76章

作者:绘画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甜文 穿越重生

  “殿下,可否让在下替你把脉?”

  传闻太子身体不好,昨日初见太子后,罗延之本是不大信,但这一刻,太子在罗家,倘若出事,罗家绝无法置身事外,这就不是他信不信的事了。

  兰贺眸光凛冽,瞥了他一眼,倒还是伸出手。

  过了一会儿,冷懿生茫然问:“大表兄,怎么样?殿下怎么了?”

  罗延之正色道:“太子殿下脉象平稳有力,应当无碍。”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四人回到北院。

  冷懿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太子的咳嗽声让她忐忑不安。虽说上辈子太子是五年后才被毒死,但平日里,她还是希望他平平安安,没有病痛。

  罗延之让下人烧了水来,劝太子没事也多喝热水,多休息,趁机想脱身,不过太子没打算就这么放了他们兄弟二人。

  他只放了冷懿生。

  “明日就回宫了,你尽管去和亲人叙旧,不必在意我,我没事。”

  冷懿生想说自己没什么旧好叙的,但太子想支开她,说得这么明白,她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

  她温顺地点点头,道:“那我……我今晚再来陪你好不好?”

  因为她还没学会拿太子妃的身份去镇压人,也不知今晚会不会变成罗四娘和罗七娘,所以她决定不再给自家舅父有任何自以为是的献媚的机会。

  兰贺看得见她眼里翻滚着小小一团的占有欲,像只喷不出水的小龙在雀雀欲试,他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道:“好。”

  小两口恩爱得很,让罗延之和罗机更觉得此刻该走的人是他们。

  可惜太子就是不解风情,宁愿摆他们两个大男人在面前,也不和小姑娘多相处一会儿。

  怕死

  

  冷懿生走后,兰贺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漠然。

  “两位兄长来下棋吧。”

  一盘棋,三个人,有一个注定是多余的。罗机自告奋勇做那个多余的,在一旁给太子斟茶倒水。

  “我有个问题想问两位兄长,不知兄长可否解答。”

  到这来,两人竟觉太子“兄长兄长”地叫,也没那么刺耳了。

  “殿下请问,我二人若答得上来,必知无不言。”

  “十年前北疆战乱,太子妃与其母分别之时,不知两位兄长知道多少。”

  罗延之困惑了,“这……”

  罗机问:“殿下为何问起此事?”

  兰贺坦荡一摊手,“太子妃的事,我总不能一无所知吧?”

  罗机道:“这倒是。不过……”

  罗延之叹息道:“那时我兄弟二人任中军、抚军,身在军营,并不知家中事故。”

  兰贺道:“后来朝廷发兵北疆,你二人也在其中。那一战后不久,你二人便辞官了。”

  罗延之就知道,说起这件陈年旧事,势必会被太子拉到他们身上。与其说太子在意太子妃的身世,不如说他在无孔不入、见缝插针地要动摇他们的心弦。

  他叹一声,伤春悲秋道:“是啊,那还是头一回见战场残酷,目及之处皆是断臂残躯,更有万箭穿心、火焚肉身之景,实是叫人不忍目睹。”

  听他这么说,罗机从善如流叹息道:“昔日景象如十八层地狱,光是看着,任是壮年男子也心生惧怕,痛哭流涕,哭爹喊娘,死的死,疯的疯。我二人当时年少轻浮,不知好歹,能活着完好回京,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一唱一和,令兰贺听到两个字——“怕死”。

  因为怕死,所以辞官不干了,说什么都不会再回去当武将,永远都不会再当武将。

  兰贺一眨眼,看着罗机,语重心长道:“二表兄,之前听你谈论图尔形势,可不像是怕这种事的人,倒像是对打仗一事很有一番必胜心得呢。”

  罗机握着折扇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有、有吗?”

  罗延之恍然道:“说起来,在那以后,太子妃就在罗家住下了。”

  冷懿生在罗家的日子是众所周知地不好过,罗延之相信太子也知晓,否则不会罚罗老太爷跪一晚,也不会对罗恒有不加掩饰的嫌恶。如此看来,太子口口声声叫兄长,不是有什么图谋,那真是很给他们两人面子了。

  罗延之倍有自知之明,他们两个闲人不值当朝太子给面子。

  说话间,棋盘上黑白棋子杀气毕露,罗机看着罗延之的黑子攻势强悍,杀气腾腾,太子的白子狡诈迂回,虚虚实实,半点没让黑子占到便宜。

  罗机偷偷摸摸地给兄长使眼色,希望他懂得迁让,对面不是寻常人,是当朝太子,惹他不高兴罗家随时会遭殃。

  罗延之没有理会他,气定神闲绵里藏针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真是天赐良缘,既非相识,亦无媒妁之言,却也能成喜事,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冷懿生是个深闺女子,太子是个足不出户的药罐,两人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更没有大媒牵线,所以这桩婚事能成很是蹊跷。

  罗延之从头到尾都挺为表妹高兴的,但高兴归高兴,事情一点都容不得细想,一想便知,这件事无异于天降馅饼一样天方夜谭,偏偏它成了铁铮铮的现实。

  兰贺像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勾唇一笑,煞为无害欣喜,“兄长说得是,缘分的确妙不可言,来了挡都挡不住。”

  罗延之笑而不语,他没见过太子这种人,有时像喜怒形于色一样把底都敞开来给人看,有时却是喜非喜,怒非怒,如同有千百面。

  他不知道冷懿生是怎么和太子相处的。

  从午后迂回曲折到傍晚,天色渐渐昏沉,罗延之久违地感到心累。晚膳过后,终于获准离开北院时,罗延之松了一口气,轻揉太阳穴道:“只剩明日了。”

  罗机也感到疲累,“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太子不好对付。我总感觉他在试探我们,很沉得住气,一点也不像相王开门见山。他什么都不直说,久了还让我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想多了。”

  罗延之很难不认同,“是啊,他沉得住气,反过来让我们心神不定。现在就看明日了,他应该玩不了什么花样。”

  暮色沉沉,天际的落日掩藏在肥厚的云层下,没有半点灼目光辉。

  宫人们忙活到天色变得深蓝,备下一池温水。

  兰贺走入净室时,只觉脑袋有些昏沉,他侧首看了一眼水心和楼小屿。

  太子沐浴是不要人服侍的。

  待他走进去后,水心站在门口关上门。

  净室内灯烛星罗棋布,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兰贺眼中晃出许多影子。

  兰贺站在原地,怔愣片刻,踱步到水池旁的石阶上坐下,一坐下,胸口一涌,他便克制不住地咳起来,越咳越剧烈。

  他一手掩口,平息时喉咙里的血腥味和掌心的殷红刺得他瞳孔紧缩,一滴滴血从轻颤的指缝滑落,掉在他的玉色银纹长袍上。

  很久很久,他没有咳到见血了。

  兰贺隐约记得是上辈子的事,但无论如何,绝不是现在。

  他咳得微微泛红的眼睛思索四下,忙不迭将一手的血沉入水池里,高声道:“来人!”

  水心和楼小屿推门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兰贺背对着他们,另一只手的手背拂过下巴,也染上令他心悸的鲜红。

  不是现在——他心里唯一剩下的念头。

  “太子妃来了吗?”

  “太子妃还没来。”

  “让她不用来了。”

  “是。”

  两人退出去,留下兰贺一人死死盯着手上的血,惊愕的目光微变,愈发阴鸷。

  ……

  沐浴完,穿着中衣,冷懿生坐在铜镜前,素月帮她梳头发。

  罗八娘哭过的眼睛微红,抱着鹅黄色的衣裳走过来,“阿姐是要穿这件吗?”

  “唔,你觉得这件好看吗?”

  “好看,阿姐穿什么都好看。”

  冷懿生笑不拢嘴,“那就穿这件。”

  素月觉着好笑极了,都跟老夫老妻一样了,明明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冷懿生还学刚出阁的女子,妆扮还要挑着来。

  素月相信,不管冷懿生穿什么,太子都是不会在意的。

  素月在窃笑,冷懿生知道她笑什么,脸颊泛红嗔道:“素月!”

  素月也不忍了,哈哈大笑。

  罗八娘跟着笑起来,但还是意思意思说:“素月别笑阿姐了。”

  冷懿生不争气也跟着笑自己,“你们呀!”

  下午,冷懿生忙着安慰罗八娘,出宫前千算万算,她没算到罗八娘还是被关了一夜,想来想去都是因为罗五娘那句话,罗八娘和罗韶在一块儿。

  大概是哪个长辈教唆罗五娘这么说的吧,都知道罗韶是她该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罗八娘的脸颊还肿着,冷懿生差点没心疼死。罗八娘却愧疚得不得了,怪自己没能给冷懿生通风报信。表姐妹二人抱在一块哭了许久,冷懿生对罗家长辈的恨意又多了厚厚一层。

  以后,冷懿生决定再也不相信罗八娘的父母会真心要和女儿和好如……这一刻冷懿生才陡然清醒,他们从来就没好过呀!

  晚些时候,罗五娘和罗六娘过来坐了一下,给罗八娘赔不是,安抚罗八娘。姐妹几人便敞开心扉,忘了昨晚的不愉快,和好如初。

  冷懿生正要更衣时,水心亲自来一趟,盯着她欢喜而亮晶晶的美眸,没有半点不忍道:“太子殿下要你不必过去了。”

  冷懿生愕然,素月脱口而出问:“为什么啊?”

  水心颔首低眉,声音无波无澜,死气沉沉,不给一分商量的余地,“太子殿下的心思奴婢也不知,奴婢只听从差遣。”

  冷懿生拉住素月的手,黯然神伤道:“我知道了。”

  水心毕恭毕敬告退,转身走出卧房,修长的脖颈扬起冷漠的下巴,凛然的脸色带着志在必得的气焰。

  不必去陪太子了。

  冷懿生转过身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无力地抬手将刚戴上的步摇拿下来。

  “八娘,衣裳收起来吧。”她淡淡地说,兀自解下发髻。

  素月回过神,抓住她胡来的手,“娘子,你怎么都不问清楚呀?万一——”

  她的焦急戛然而止,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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