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书剑恩仇
“是。”曹榭应下。
说完了正事,曹榭两人便各自安排去了,郁林肃回韶华苑,谁知半路上竟遇到了一个陌生女子拦路。
看起来不过十四五,一身粉红绣缠枝莲纹的对襟衫子,插两支白玉簪,一双白玉耳坠,袅袅娜娜站在路旁,朝他屈膝行礼:“小女李嫚,见过世子。”
郁林肃听她称呼怪异,瞧着打扮又不像府里的侍女,疑惑道:“你是谁?”
少女抬头,竟是个芙蓉花般娇艳柔媚的女子,脸白腻,唇嫣红,眼儿娇怯,匆匆看了他一眼,便红着脸低下头,轻声细语道:“回世子,小女李嫚,是曹府送来照顾侯夫人的。”
郁林肃恍然大悟:“你就是房侍郎送来的那个……”说罢又顿住:“说是代替曲妈妈照顾母亲,你瞧着像是谁家未出阁的闺秀吧,怎么代替曲妈妈?”
谁知这叫李嫚的少女竟就哽咽了:“小女不是下人,是曹家的一门远方亲戚。不过说来与下人也没什么不同,因家中没了父母亲人,便孤身前来投靠曹家。后来听说侯夫人病重,想着来侯府伺候,只当是报答曹家的收留之恩了。因而,您若要当小女是婢女,小女也没什么的。”说罢哽咽欲浓,竟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郁林肃莫名其妙:“你哭什么?”
李嫚忙擦了擦眼泪,怯怯地偏头看了他一眼,那泛红的眼尾一勾,瞧着便楚楚可怜极了:“小女只是感怀身世罢了,若叫世子听了不喜,实是小女的错,还请世子责罚。”
郁林肃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边说边走:“既然你是母亲的人,那便好好伺候她老人家吧,往后没事还是少出来闲逛的好,毕竟你一个未嫁女子,这府里可到处都是男人。”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走出去老远,他对这些扭扭捏捏的女子最是敬谢不敏的。
李嫚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愤色,不甘的咬了咬唇,左右看了两眼,这才离开。
两人都走后,不远处阁楼里的一扇窗又被打开了些,正是荀氏,她看了眼李嫚离开的方向,转头和坐在另一扇窗户旁边的女儿柔声说道:“茵儿,看一会儿咱们就回去吧,娘知道房里闷,但你还病着,不能一直吹风。”
真茵愣愣地看着外面随风摇摆的树梢,轻声道:“娘,方诗表妹不愿与我顽儿了。”
荀氏一时心疼极了,忙坐在她身边搂着她,柔声道:“她不是不愿和你顽儿,只是上次的事情被吓到了,需要休养些日子。若你想和别人顽儿,有真禄他们呀,找他们也是一样……”
“他们也不愿和我顽儿了……”真茵忍不住掉下泪来:“他们说,四婶告诉他们,和我顽儿危险,我会给他们下毒……”
荀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温柔的脸色慢慢狰狞:“不,那不是你错,是她们的错,是她们想利用你,都是她们的错……”她说着手里不受控制的用力,真茵渐渐觉得不能呼吸,眼中闪过恐惧,疯了一般拍打荀氏的手。
一旁的丫鬟脸色大变,忙上前拉开荀氏,荀氏这才清醒过来,眼见女儿又被自己吓得脸色发白,她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神色痛苦的蹲下身去抱住了自己的头,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
真茵顾不上害怕,哭着上前抱住荀氏:“娘,你别打自己了,是茵儿错了,茵儿再不和别人玩了,娘,你快好起来,茵儿害怕……”丫鬟在一旁也急得红了眼眶,可她也毫无办法,只能等荀氏自己慢慢的清醒过来。
郁林肃回到韶华苑时,流茴正和张幺幺禀报真茵的病情:“说是前些日子受了些惊吓,这几日一睡着了就容易做噩梦,您也知道大奶奶的精神……有时过于紧张了,难免就闹得大了些。”
真茵此前给张幺幺下毒虽是受了挑唆,但她自己也知道那是毒药,她年纪小没错,但小小年纪就敢下这样的死手,也的确叫人心寒。
因而后来郁林肃以牙还牙时,虽有逼迫凶手交出解药的目的,也有要震慑那小姑娘一番的意思,如今看来,的确是有了效果,想必被吓得不轻。
但张幺幺却也同情不起来,只是如今她毕竟掌家,也不能当真放纵不管,便吩咐流茴:“你叫人看着些,若再有什么事还是来告诉我知道。”
“是,奴婢明白。”
恰这时郁林肃回来了,问在说什么。张幺幺忙让思葭把药端来,见他喝了,这才说起真茵的事。郁林肃本要和她说李嫚的事,如今听了倒忘了,只道:“她家的事大体上过得去就行,也别管太多,反正母亲是一定不会让她们母女吃亏的。”
张幺幺看他一眼,笑了笑应下。
她如今容貌变了,笑容也就变了,明媚又难得有几分温柔,郁林肃蠢蠢欲动的心便再次苏醒,他看了眼外面,天色朦胧,时近黄昏,却也不到睡觉的时候。眼珠子一转,哎哟一声道:“媳妇儿,我伤口有些疼,我想躺会儿。”
瞧他喊得有些夸张,但郁林肃近来也的确没有休息好,便扶他往内室走:“就怕这个点儿躺了,你晚上又睡不着。”
到了床边正要将他放下,郁林肃搭在她肩上的手却一压,两人便一同滚进了床里,郁林肃正好压着她,嘿嘿笑道:“只要媳妇儿陪我躺,便是睡到地老天荒我也不会醒。”
张幺幺瞪眼,觉着他又重又热,想要推他让开,郁林肃却抱紧了她,坏笑道:“别乱动,虽咱俩都有伤在身,但如果你磨磨蹭蹭的……说不得我忍痛也要发一回兽性。”说罢就吧唧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虽然说了往后要做真夫妻,郁林肃平日里也是动手动脚的,但像这样的亲近却是从未有过的,张幺幺惊得愣了一瞬,转瞬就从头到尾的红了。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她只觉床上这方空间闷热的有些难受,下意识拿手抵着他的胸。
郁林肃本也是玩闹,谁知她的反应懵懂又可爱,一双眸子如受惊的兔子般闪着水光,无措又紧张,急促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脸颊脖颈,身下起伏的绵软离开又回来,无意识的挑拨叫他的身体也跟着渐渐紧绷,气息逐渐沉重。
他脸上的笑慢慢淡下,一时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彼此,床底间,总有些气氛会愈发浓烈。
郁林肃撑在床上的手忍不住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热和柔软的触碰,张幺幺心头一跳,眼睫不由自主的眨了眨,如此柔弱无依的模样与她平日里的利落截然不同,却招惹的郁林肃心头躁动狂热,只想狠狠地做些什么。
他的眼神变了,黝黑的,压迫的。
张幺幺忽然口干舌燥,忍不住开口道:“你,你能下去吗?”竟紧张到结巴了。
郁林肃轻笑:“能啊。”眼见张幺幺松了口气,又道:“但是我不想。”说罢,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她。
…………
一番动作,两人都满身的汗,郁林肃摸了摸她湿濡的背心:“我叫人打水来洗洗?”
张幺幺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算了,一会儿就干了,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郁林肃无声的笑,抬脚压住她,搂得又紧了些,满足的叹息:“有媳妇儿真好,别看现在咱两抱在一起热,但等到了冬天了,咱两就都暖了,都不会冷了。”
张幺幺心头一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背脊,一笑:“你说的对,等到了冬天,我们就都不会冷了。”
夜色已深,二人抱紧了彼此,心跳从激烈慢慢平缓,到最后几乎合二为一,舒缓又安然,很快睡着了。
之后几日,郁林肃边在家养伤,边处理锦衣卫里的事情,曹榭早就出发去了紫云洲,路宏便是那个跑腿的,倒也没耽误他什么正事。
两人也愈发亲密,有时说着话也能相识一笑,彼此眼里都只有对方。流茴等人每每见此,便都不好意思的转开脸偷笑。
这日,路宏突然急匆匆来找郁林肃,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出了门,张幺幺来不及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正有些担忧,清风阁又有人来报,曹氏病重。
作者有话要说:改文改了两天,最后便把后面一段全删了,改得最恼火的一回,以后绝对全素!!!
第53章 婚约
张幺幺到了清风阁,发现二夫人三夫人早到了,一旁还有个心神不宁的娇媚少女,她不曾见过,也就不在意,众人互相见过礼,张幺幺问伺候的丫头:“母亲如何了?”
却是那少女上前答道:“回少奶奶,小女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方才小女伺候夫人用了药,又说了几句话,眼见着夫人要睡了,小女便要告辞,谁知刚站起身,夫人突然就咳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小女吓坏了,还是两位夫人正好过来,赶紧吩咐人请太医。”
三夫人淡淡道:“我们也是想着来看看大嫂,谁知就遇上了这种事。如今大嫂还没醒过来,太医也还没到呢。”
张幺幺边听她们说话边看了看曹氏,见她呼吸微微急促,眉间紧皱,脸色发白,有些泛青,不由顿了顿,又转身打量了一番房内,摆设装饰并不如何耀眼华丽,低调却奢侈,尤其好些装饰摆件儿皆用紫檀木制成,方才一踏进这屋子她就闻到了淡雅的紫檀清香。
曹氏是极喜欢紫檀的,此前她每日不离手的佛珠串子就是小叶紫檀的。但张幺幺小时听父亲说过,紫檀木制成后其实香味很淡很淡,有的甚至闻不到,除非是切割过的,那香味便会很清晰。
这会儿曹氏屋里的紫檀香味儿便有些过于浓了。
她忍不住四处看了眼,问那答话的少女:“母亲这屋子里可是熏了什么香?”
李嫚愣了愣,道:“小女每日只陪夫人说说话,伺候她喝药,其他事情倒是不知道的。”
见她一脸茫然,张幺幺有些不解,伺候曹氏的人会什么都不知道?正要问其他人,这时从众人后面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三弟妹,是我近来寻得了一块紫檀木料,瞧着质地还好,便拿来送给了母亲。你也知道上回……”说着赧然住了口,是荀氏牵着真茵来了。
这时李嫚道:“是的,小女想起来了,前日却是大奶奶和大姑娘来看夫人时带了节深紫发黑的木料,那时三夫人正好也在。”
三夫人点点头,又问张幺幺:“怎么,这木料有什么问题?”
张幺幺道:“没什么,只是觉着这味道好闻,问一问罢了。”
三夫人瞧了她一眼:“虽说你不叫我们说你出身低,但有些事情却是出身就决定了的,比如这见识。紫檀木料珍贵,有奇香,但也只有新割开的料子能散发香味,这雕刻好了的,上过包浆的,是几乎没什么味道的。”
二夫人也跟着点头,笑了笑:“老三媳妇儿,你不会以为这香味儿和大嫂的病有关吧?”面上带笑,实则每丝笑都是鄙夷。
张幺幺:“问一问罢了,倒没想到二婶能想到这上面去。不过您如今说来,倒也的确值得怀疑,毕竟母亲近来虽有些小病,但又何至于突然吐血昏迷?”
“你……”二夫人气恨,发现张幺幺当真是个不饶人的,这时荀氏急道:“二婶三弟妹你们别吵了,说来这事也怪我,我只是想着送块好料子给母亲赔礼道歉,也借此机会送真茵来看看祖母,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说罢险些哭出来。
二夫人冷笑道:“老大媳妇儿,往后再给大嫂送东西最好让咱们世子奶奶过过目,否则出了什么事,你便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张幺幺懒得理会她,和荀氏道:“大嫂不必想太多,我当真只是好奇问问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荀氏这才安心了些,牵着真茵上前看了眼曹氏,张幺幺记着昨儿真茵也是病了的,特意瞧了一眼,发现这孩子瘦了好些,一直低着头,全无往日的活泼,一时难免有些感叹。
这时下人来报太医来了,众女眷避讳,太医诊脉后道:“是郁气积与心,如今不过发作出来了。往后注意疏导,也只好慢慢养着。”
听这说辞便知曹氏是心里有气没法发出来,放开心胸自然没甚大碍,但若自己想不开,那便没法断根,算是后院之中的常见病了。只是张幺幺有些疑惑当真严重到了吐血的地步?
太医开了方子便离开了,也再没人说起紫檀木香的事。
临安侯也一直病着,不好来看望,便叫人来嘱咐要好好伺候着。
张幺幺应下,叫临安侯安心养病不必担忧,二夫人便又是一脸冷笑,张幺幺没有理睬,自先回去了。
出了清风阁,张幺幺就问:“方才那位脸生的姑娘是谁?”
流茴忙道:“回少奶奶,那位便是前儿房侍郎送来的,说是替曲妈妈照顾夫人的。听说是曹家的远房亲戚,并不是下人。”
“哦,”张幺幺应了声:“曹家还真是有心了。”派一娇美如花的少女来伺候,张幺幺笑了笑,还真是有意思。
流茴瞧她脸色,正要说些什么,后面就响起了脚步声。转头一看,是荀氏牵着真茵跟了上来。
张幺幺停住脚步等她们母女上前,荀氏瞧着倒没什么异样,温声道:“三弟妹,昨日多谢你来看望茵儿,当时她睡着了,不好招呼你,今儿特意领她来给你道谢。”说罢拍拍真茵的肩,小姑娘便沉默的朝她行了个礼。
张幺幺道:“大嫂太客气了,不须如此。”
荀氏道:“必须如此,”说着苦笑:“昨日也只有你一人亲自上门探望。”
张幺幺倒不好说什么了。荀氏又道:“除了向你道谢,也要与你说声对不起。往日我一径沉浸在丧夫之痛中诸事不理,便疏忽了对茵儿的管教,这才让她受人挑唆险些害了你,她这些日子也知道错了,一直很内疚,晚上睡不好,吃不香,便是话也说得少了,我瞧着真是既心痛又愧悔。”说罢眼眶便红了,忙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张幺幺讶然,倒没想到她会如此大度,毕竟说起来郁林肃也利用了真茵,荀氏对此当真毫无怨言吗?
但她懒得探究别人的心思,安慰道:“大嫂别想太多,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好得差不多了,真茵到底还小,如今又回到您膝下,往后用心教导,我相信她会是个好姑娘的。”
“三弟妹你如此大度,真是叫我无地自容。”荀氏不由十分感激。
张幺幺笑了笑便打算告辞,荀氏却左右看了看,有些窘迫道:“三弟妹,我私下有些话想要与你说一说,不知你可方便?”
张幺幺微讶,说起来她与荀氏并不相熟,两人能说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挥手叫流茴等人后退些,荀氏见此感激的笑了笑,这才道:“三弟妹,你也知道父亲母亲都身体不好,到时……这侯府便是三弟妹你们夫妻做主了,我,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着,这府里一直不甚太平,然我们母女又实在软弱无用,还请你们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别计较之前的事,往后,对我们母女能照拂一二。”说罢忐忑地看着她,面上难掩尴尬,脸色涨得通红。
张幺幺真是十分意外了,她对荀氏了解不深,也只听说是个温柔和顺的人物,甚至精神还有些不正常,但上次在曹氏院子里争抢真茵那一刻疯了一般的模样却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了孩子能不顾高门贵妇的体面,她当真是有几分佩服的。
如今又因曹氏重病,为了往后她和真茵的生活又舍了脸面来向她服软求成,如此能伸能屈的人物,若不是先世子骤然而逝,作为下一任侯夫人,她只怕也是很了不得的。
她到底生出几分敬服,不由软了声音道:“大嫂说的什么话,本就是一家人,自该齐心协力同心同德,若往后有能帮到你和真茵的,你只管开口便是。”
荀氏高兴极了,忍不住连连道谢:“多谢三弟妹,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大嫂你不用如此。”张幺幺忙止住她,荀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道:“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你了,如今你主事,想必也忙得很。等你空闲了,我带真茵去看你?”
她实在有些小心翼翼,张幺幺不免感怀,笑道:“我自是随时欢迎的。”
荀氏大大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张幺幺这才发现,她笑起来也是极美的,想必因为丈夫的逝去,那美便渐渐颓败了。
张幺幺正与荀氏说话时,郁林肃也到了一处僻静的茶楼里,在角落的包厢里见到了正安静饮茶的房垚。
郁林肃在他对面坐下,见他一副淡然模样,似笑非笑道:“房侍郎特意将我喊来就是为了观赏你饮茶的风姿?”
房垚笑,抬手为他斟了一杯:“郁世子何必着急,饮茶能静心平气,你如此急躁,不如饮了此杯,咱们再来慢慢说话。”
郁林肃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把空杯扔到桌上,挑眉道:“我与房侍郎不同,天生便是急性子,”说罢瞧着他突然邪肆一笑:“就比如本世子的妻子,当初只见了她两面,我便知道她这辈子一定会是我的人,之后便果断出手,如今,她可不就是我的了么。”
房垚脸上温和的笑似是僵了一瞬,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郁林肃:“那真是世子的幸运,不过还请世子好好待她,否则,我与她之间的婚约,此生都是有效的。”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会有点事情发生了,大家有没有有些猜测的?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