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九里 第116章

作者:奉小满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虐恋情深 穿越重生

  “没有!”媚兰嘴硬道:“我只是有一点点不舍,只有一点。”

  “对,我家太太最刚强了,那你还是要跟我回北平,不留在上海找朋友叙旧了?”

  “不了,我还是跟你回去。”

  夫妻俩依偎着,上了一旁停着的汽车,媚兰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苍茫无迹的大海:他们的龙生,一定会过得快快活活的。

  此时,在天津唐度的公馆门前,走来一个挺拔俊秀的年轻人,一身美式卡其色风衣,提着一个普普通通的行李袋,犹豫片刻,终于缓缓伸手,按响了唐公馆大门的门铃。

  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抱着胳膊迷迷糊糊打盹儿的门房赶紧出来,见到来人的风采肚里先赞了一声,恭谨地询问这位先生有何贵干,这位年轻人微笑着说:“麻烦通报唐先生,韦元化回来了。”

  …………

  轮船上,此时已接近中午——奉九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不少东西,早就让宝瓶带着龙生和芽芽,还有两个侍卫,一起去二层的游泳池游泳了。

  龙生跟芽芽换了泳衣,扑腾着进了游泳池:一身鲜红泳衣的芽芽不费吹灰之力就会换气,连胳膊也不动,紧贴着两条小腿正游得欢实;大概因为还是个婴儿时,芽芽就总是被父母放进水里嬉戏,所以她并没有忘了人类这项与生具备的古老技能;机灵又胆大的龙生眼热地看了妹妹几眼,马上跟侍卫认真地学了一会儿,很快也能游出去几米了,于是时不时跟妹妹抱在一起一会儿沉底儿一会儿冒头的,故意吓唬人。

  宁铮花了很多时间与端纳先生呆在一起,两人都是中国政坛的重要人物,所以他们很有得谈:端纳这位澳洲人于本世纪初到达中国,从《纽约时报》记者开始,逐渐深度介入中国政坛,历经了几乎所有的政治风暴,为各个权谋人物出谋划策,提供外交建议,从而奠定了“中国第一洋顾问”的地位;虽拒绝一切中式生活习惯,拒学中文,但他是一个坚定的“中国主义者”,同时颇有些基督徒悲天悯人的心肠。

  待到他们谈完,年事已高的端纳先生就回舱睡午觉了——虽坚拒吃中餐拒说中文,但中国人午睡这个习惯,他可是学了个十足十——奉九则过来陪着宁铮躺在甲板上的白色躺椅上,用巨大的白色遮阳伞一挡,恰好隔绝了下面那些好奇的窥伺的目光。

  两人也不用说话,有时一人看一本书,时不时再交谈几句,两个小家伙游过了泳睡好了午觉,也会来找他们,于是逗弄着孩子,吹着海风,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宁铮偶尔也会起身,找到专门负责他们舱房的私人管家,或干脆下到二层去,找那些端着银盘在甲板上走动的侍者,给他们端几杯清凉的饮料来。

  他们就这样看海、看天、看云、看浪花……几天过后,似乎每个人都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一天,夫妻俩站在船尾的甲板处,胳膊拄在围栏上,向下望着被邮轮巨大的推力激起的白色海浪。

  “我让你蒙羞了吧?”

  宁铮忽然毫无征兆地冒出这么一句,他半侧着身子,脸冲着早已消失不见的上海的方向,没一会儿又用手半遮住了自己的脸,像是再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无。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到有关下野的事情,奉九心里想着,他终于决定不再折磨他自己了。

  奉九把他的手拉下来,故作轻松地问:“怎么?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事么?”

  宁铮转头略看了看她,马上又调转了目光,但俊逸的脸还是红了。

  奉九啧啧两声,故作轻薄地伸手托起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想当年,你也算得上是个‘轩轩如朝霞举,肃肃如松下风’的玉郎,没想到跟了我,还有了芽芽,这行情就此一落千丈了。得,好在我也不是那等始乱终弃之辈,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宁铮早被自家太太流里流气的举动震惊了,再听她的话,更是目瞪口呆;到得后来,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又收了笑容,俯头过去,轻吻着她,万分珍惜。

  奉九在他的唇又爬到了耳后时,搂紧他的脖颈,忍着浑身的战栗,踮起脚跟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始终是我男人,是我孩子的父亲,切记,切记……”

  宁铮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呼吸变得越发急促,他停止了亲吻,而是猛地搂紧了怀里的她,像是要把两个人合二为一。

  一直站在二层甲板上,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宁铮的支长胜看着夫妻俩紧紧相拥,不免松了口气——还得是夫人,无时无刻,都能神奇地安抚司令那颗无法得到平静的心。

  未经几日,这艘一千八百吨位的邮轮就进入了印度洋。

  一路上天公作美,风平浪静。两个结实的孩子比大人更快适应了海上生活,他们一天到晚精力旺盛地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与船长、船员搭讪,和各国旅伴热情地打招呼,再时不时很有分寸地去比自己还小的小孩子那里撩个闲,再一天天换着花样地吃着法餐、意餐,实在吃腻了就换成中餐,一天天过得逍遥快活。

  一天,芽芽和龙生开心地跑过来,说是跟别的乘客学会了一首歌,要唱给他们听,宁铮和奉九立刻正襟危坐,摆出一份洗耳恭听的模样,于是稚嫩的童声兴高采烈地大声唱起来:“

  “来是 come,去是 go,

  二十四是 twenty-four,

  山芋就是 potato,

  Yes yes no.

  妈了个巴子,统统抓来砍狗头。”

  唱完两人都背着小手,一脸真诚地等着父母表扬。

  奉九从小对着芽芽就是中英文一起说,后来很快又加上了法文;等龙生经常跟他们一起生活后,她对龙生当然也是如此。

  她早就请教过自己的导师——布多马和谢迪柯,这两位杰出的语言学家也都认同这样一个观点:即使是不同的语系,但因为小孩子的学习语言的能力是最强的,所以几种语言搀着说,不但不会让孩子混淆,反而会有互相促进的作用。

  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地处德国西北部,被法国、德国和比利时包围的欧洲小国卢森堡的孩子们,从小就浸润在至少三种语言的语境里,所以长大后卢森堡语、法语和德语都非常流利。

  平时龙生、芽芽,无论是和大人,还是他们自己,或是和宁铮那些西方朋友的孩子们在一起交流,都可以做到中英法文切换自如。

  他们的词汇都算得上丰富了,那么这首歌里如此浅显的英文单词肯定不是吸引他们的主因,看来他们喜欢唱的,主要是最后一句——人类很有趣,无论是哪国人、哪里人,对于骂人的脏话都学得特别快,概因骂人话的语调就带着天然的情绪宣泄,流露着一种豁出去的痛快,与人类某些阴暗本性异常相合。

  果然,听到最后那句实在不能重复的话,原本满脸慈爱、笑容满面的夫妻俩的表情渐渐凝固,忽然默契地转头对视,直到终于忍不住偷笑了出来。

  “唱得很好,鼓掌!”奉九提议,随后两口子意思意思地呱唧了几声,接着奉九发话了,“最后一句可不能再唱了,这是骂人话,听到没?”

  “再说了,你们两个英文这么好,怎么能再唱这么简单的歌儿呢?太不配你们了。”宁铮顺手就给他们戴了两顶高帽,两个小家伙互瞅了一眼,喜滋滋地答应了。

  芽芽闹着要奖励,刚刚给父母唱了这么好玩儿的歌,难道不应该奖赏么?

  宁铮顺手就从兜里掏出了泡泡糖——这次要陪着闺女、干儿子在海上漂一个月,他怎能不提早做些准备——这比当年他在美国吃的那种老式泡泡糖已改良了许多,口味上也有改善;六岁的龙生和四岁的芽芽都惊喜地接过来,不用怎么教,芽芽就知道怎样小心翼翼地吹出一个比她脸还几号的半透明的圆球,越吹越大,颤巍巍地,直到“啪”地一声爆裂,糊住她整张小脸。

  龙生还没吹成,扭脸看到被一大团白色胶基糊满脸懵住的芽芽,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不明所以的芽芽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天中午,宁铮带着芽芽在船头吃消化面包:她这几天有点吃撑了,总打嗝;随行的黄姓医官建议管餐厅要点消化面包来吃吃看。

  有大鱼儿和海豚跟着船游得飞快,一会儿就蹿出水面,像是也要跟着享用他们手里的食物。

  芽芽学着父亲的样儿,把面包掰成一块块地往海里扔,大鱼争先抢食,芽芽乐得拍手笑,猛然发觉不对,一只贼忒兮兮的海鸥从她手上把举着的一大块面包叼走了,正展翅欲逃,已被芽芽稳准狠地一把卡住不算长的脖子,恨恨地对海鸥说:“还我!”忽然眼珠儿一转,又用英语、法语各重复了一遍。

  宁铮看到芽芽对着即使是败在手里的外国海鸥也是如此体贴,生怕听不懂中文还给翻译,不禁朗声大笑:这情形,马上让人联想到芽芽小时候第一次挨奉九打,不就是因为她掐了喂鹰胡同那只头鹅的脖子么。

  海鸥自然没遇到过这样的,被掐得直翻白眼外加乱扑棱一气儿翅膀,好鸟儿不吃眼前亏地赶紧吐了贼赃掉到甲板上,头也不回地迅速飞走了。

  芽芽嘎嘎一笑,宁铮满意地看着女儿,心里想着,自家女儿,怎么看怎么勇敢无畏。

  做爹的得意得很,后面刚跟过来的奉九这个做母亲的脸儿又青了:就这么纵容下去,芽芽将来能做个梁红玉似的女将军。

  不过,自他们成婚以来,聚少离多才是常态;而现在,他们居然可以日日夜夜在一起,奉九和宁铮有时都有点不敢相信,每天早上一醒来,就可以见到爱人的脸。他们本以为夫妻之间已经够亲密的了,没想到快一个月的旅程下来,他们还能更加亲密。

  这是最好的治疗心病的药了吧,等到达了欧洲之旅第一站的意大利时,一年多以来备受煎熬的宁铮,已经有点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第95章 双城

  五月四日,宁铮一行到达布林迪西港口。

  他们下了船后,倒很有些长期漂泊在海上的人的后遗症,走起路来发飘,身子甚至不由自主地轻轻摇摆。

  幸好在陆地行走了一会儿后,人人恢复如常。

  他们在港口受到了热烈欢迎,带头迎接的是齐亚诺伯爵和夫人埃达,五年前奉九第一次在六国饭店见到了他们,以后也曾互有来往。

  宁铮对老朋友表示感谢:他之所以旅欧第一站就到达意大利,考察军队是一个重要考量;谁知交谈中偶一抬头,猛然看到了刚刚被其他船只遮挡住的港口另一侧停泊的几艘轻型巡洋舰,不那么整洁的甲板上陈列着上限为六点一英寸的火炮,可炮筒上挂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细细分辨下,没看错,真的是一条条风骚的艳色男式内裤……不愧是以风流轻佻著称的意大利男人,宁铮有点傻眼;奉九无奈一笑:这情形,怎么倒是有点像当年饱受诟病的北洋水师在锈迹斑斑的炮筒上晒衣服呢,这样的军队,真的有强大的战斗力么?

  端纳先生打算去米兰见久未联系的朋友,在这就与他们告别了。

  当晚宁铮一行与齐亚诺夫妇一起乘火车到达罗马,婉拒了齐亚诺的盛情邀请,投宿于早就订好的古兰特宾馆;第二天他们将一起去拜见意大利总理——埃达的父亲,齐亚诺的岳父,墨索里尼。

  自一九二九年起,这位意大利的统治者就搬进了位于威尼斯广场上的威尼斯宫,并把这里的二楼变成了政府工作地点。

  宁铮在国内时,就一直很想见见这位意大利的头号人物,因为一直以来,他的思想都是茫然的——对于如何救中国有信念,但一无指导思想,二无治国良策。

  而墨索里尼则正是意气风发之际,作为法西斯主义的创立者,他连德国的统帅希特勒都没有放在眼里,而希特勒仍然对他尊敬有加,称他为“师长”。

  第二天,在齐亚诺的引荐下,墨索里尼热情地接见了宁铮一家,身材矮小、精力充沛的他对于宁铮这个年轻的中国政坛重量级人物很欣赏,但同时也坦诚地告诉宁铮:“腐朽的老欧洲已自顾不暇,指望不上;中国的事情,还得靠中国人自己。”

  奉九发现墨索里尼对唯一的女婿非常疼爱,两人亲如父子,虽然明知道齐亚诺在外面寻花问柳,对自己的女儿并不好——不过到了二战后期,二人因政治理念分歧而分道扬镳,那都是后话了。

  奉九没有看见墨索里尼的太太,据说这位乡下大妈一样的意大利第一夫人雷切尔从不陪同丈夫参与政事:不过墨索里尼虽然情妇众多,但对太太的中宫地位还是非常尊重的,对亲戚也照顾有加——怪不得说意大利是与中国最相似的国家,意大利人的家庭观念也很强。

  在旅欧期间,宁铮陆陆续续与他见了五次面,但随着对法西斯主义了解的深入,宁铮却是越听越不对劲儿:法西斯主义自有其鼓舞人心的一面,要不也不会和当时的共产主义一起,成为席卷全球的两大思想体系;不过其核心思想——通过武力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夺取政权,却让一向最痛恨中国人打中国人的宁铮失望了。

  原以为可以振聋发聩施以当头棒喝的思想,剥开内里却还是江先生“攘外必先安内”的老一套,他明亮的双眸再一次地黯淡了,但奉九却松了口气。

  奉九在一旁做翻译时早就发现端倪,但她还是忠实地翻译了墨索里尼的原话,没有一点删减和故意曲解,因为她相信自己丈夫的判断能力。

  会见完毕,他们与墨索里尼一家分坐于威尼斯宫二层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长长的桌子两旁,墨索里尼笑着说:“感谢贵国教会了马可波罗做披萨饼,我们意大利人才有了这种美味。”

  ——的确,一直有传闻说马可波罗是从中国学会了烙馅饼的手艺,只不过学了个囫囵,所以意大利的披萨饼最上面少了一层皮儿。

  用过了丰盛又冗长的午餐后,两家人亲切道别;接着,奉九笑着告诉随行的三对夫妇随意去逛他们感兴趣的地方,他们夫妻则打算带着孩子,还有宝瓶和几个侍卫,顺带去罗马旁边那个号称拥有世界上最小国土面积的国家——梵蒂冈看看。

  支长胜的太太读书不多,但一直是“形于色,言于表”,立刻表现出了她的欢喜,不象另两位太太还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高兴,她乐呵呵地和这两位矜持的太太一起道了谢,接着三位在来意大利的路上已建立起良好伙伴关系的女人,就一起挎着胳膊去逛街了,想采买点罗马的稀罕物;三位先生互相看看,只能摇了摇头——可以预见,女人的购物瘾一犯起来,男人都招架不住,好在同病相怜,他们只能联袂硬着头皮相陪了。

  梵蒂冈这个小国就在罗马西北角的高地上,今天是周日,正是教宗庇护十一世会在自己的住所——圣彼得教堂旁的使徒宫阳台上,向能容纳五十万人的圣彼得广场上的教徒布道的日子:这位天主教历史上的第二百五十七位教宗,于四年前与墨索里尼签订了协议,正式让梵蒂冈成为一个主权国家。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这个新兴国家与意大利有着天然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巨大的广场由二百多根多利安柱拱卫着,中央矗立着一座美轮美奂的方尖碑,据说是一千多年前的罗马暴君卡利古拉——绰号“小军靴”的那个一无是处的皇帝——不惜成本劳民伤财地从埃及运来的。

  宁铮用肩膀碰碰奉九,“跟华盛顿的那座很像。”

  奉九点头,“嗯,美国和欧洲毕竟算得上同宗同源,所以品味也差不多。”

  教皇面前摆着一个麦克风,旁边和楼下到处环绕着或头戴莫里安头盔、身穿银色铠甲,或一身橙蓝红色竖条裂纹传统服装的瑞士雇佣卫队;从世界各地来的信徒众多,汇聚成白茫茫的一片海洋,奉九目测至少有上万人,大多和教宗一样,穿着白色的衣裙或衬衫,大多数人心情激荡,眼含热泪,有的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把双手合拢,对着阳台上的教皇高举过头,以示五体投地的虔诚。

  非教徒的游客也有一些,宁铮一家甚至被让到很靠前的位置坐下。奉九无宗教信仰,但她看到眼前教徒的狂热,再次觉得中国自古至今,始终没能成为一个宗教国家,也就是说,没有政教合一,真是幸运。

  龙生和芽芽觉着新奇,两个孩子家教极好,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大喊大叫,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也只是睁着好奇的眼睛,静静地观察着。

  教宗布道从不会禁止非教徒聆听,正相反,他们相当欢迎。

  教皇的嗓音醇厚,有金属的质感,布道轻松随意,各种圣经片段信手拈来,再结合当今引发热议的社会形态,显得既亲民又富有感染力。

  奉九认真地听着,忽然察觉到有那么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正窥伺着她;心头一悚,她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快速地回头扫视了一眼,后面是一片长着黑色、金色、棕色、白色等各色头发的脑袋,奉九这一回头,有些不那么专心听布道的教众和游客的百无聊赖的目光可算有了可以歇脚的地方,于是齐刷刷地把眼睛盯到她脸上。

  得,奉九无功而返地回了头,但她知道有什么事儿不大对劲儿。

  大半个小时后,教宗尽职尽责地结束了布道,接着是全体教众起立唱圣歌。

  就在刚刚,奉九和宁铮的手里都被一位和气的黑衣神父塞了一本圣歌小册子,上面居然很贴心地写了至少五种语言,不过没有中文,但他好像很笃定:能从遥远的东方来到意大利的人,肯定至少会一种欧洲语言。

  广场中心安放的留声机播放着恢弘的管风琴曲,流淌出宏大的乐章,几万人一起合唱宗教歌曲,奉九他们不会唱,只是跟着站起来,一脸肃穆地聆听。

  她想起有一次跟宁铮去奉天的基督教青年会的普莱德牧师家里享用百乐餐,最后也是一起唱了一首《青年本是世界光》,倒也佩服西方宗教在传教方面形式的多种多样。

  没一会儿,身穿白色法衣、身披长至手肘的猩红色丝绒肩衣的教宗好像往他们这边看了看,又对旁边的红衣主教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位红衣主教立刻拨开身前聚集的教众,向他们走来。

  “请问,是来自中国的宁将军么?教皇有请。”他说的是英语,虽然不够标准,但宁铮和奉九都听明白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对于他们的到来,意大利的主流报纸上也做了报道,毕竟,古老的东方大国发生的事情,也属于全世界关注点之一。

  教宗与意大利总统墨索里尼交好,而天主教在中国教区也有众多信众,对于宁铮这位前中国第二号人物,他想结交,也不难理解。

  两人只好带着俩孩子上前去,已经七十四岁的庇护十一世头戴白色便帽,像个小白盘一样牢牢扣在后脑上,龙生和芽芽直勾勾地盯着这顶小帽子,纳闷着怎么就掉不下来,又看不到母亲给他们偶尔用的那种发夹子来固定。

  教宗为人和蔼又幽默,极富人格魅力,他弯腰逗了逗两个孩子,随后他们一起去了他的使徒宫住所,在他的客厅消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龙生和芽芽不受拘束地在里面四处看热闹,又被人带着去了那个有着著名的螺旋楼梯的图书馆里转了转,期间还用了点甜品,有意式杏仁脆饼、柠檬酱口味的提拉米苏和焦糖意式鲜奶冻。

  两个孩子补充了能量,越发精神头十足地上上下下绕着螺旋楼梯奔跑,这楼梯巨大高耸,很费腿力;几位年事已高的红衣主教跟着跑得气喘吁吁,还不忘叮嘱他们小心点;虽然明知这两个中国孩子根本听不懂意大利语,他们也没谁想到换一种语言可能就听懂了呢。跟在身后的宝瓶丫头和其他几位侍卫不禁抿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