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枭药
说完之后,他又在桌旁坐下,摇头晃脑,似模似样的继续开口:“我带了深山里上好的贝子,一会儿叫人熬上一碗,趁热服下,嗓子立刻就不疼了。”
齐茂行闻言点点头,与一旁也被叫来的长夏开口道:“你去与苗太医将那贝子拿来放着,一会儿等葛大夫来了,再请他瞧瞧。”
这就是摆明了不相信苗医正的水平,还要请葛大夫复诊了。
苗太医闻言得意的面色便是猛然一顿。
受到这样轻视,老实讲,自然是生气的。
可是没办法,他一个八品南人医正,遇上的都是惹不起的,说句伤心的,类似的情形,见得多了。
身形干瘦的苗太医,摆摆衣袖:“成,你既不信我治疗你夫人,那咱们还是过去,接着解毒吧。”
哼,你夫人可以不找我治,可你这毒,却是非我不可了吧?
你且等着,一会儿给你小子熬药时,多加上几味,苦不死你!
这么想着,苗太医便又高兴起来,甚至隐隐带了几分迫不及待之色。
可齐茂行闻言,却还是摇了摇头:“今日不解了,你且回去吧。”
听着这话,苗太医是当真有些诧异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强调道:“你今日可是该吃药了。”
他被太子殿下专门送来给齐茂行“解毒,”当然不仅仅是一个幌子。
齐茂行当初中的,便是他们南人特有的毒,那是毒蛇与毒草的汁液混在一处制成的。
这毒只有他们南人才知道,在中原话里,莫说听闻了,甚至都没有译过来的名字,且毒性很是厉害,若是新鲜取出的,莫说一年半载了,扎进血肉之后,不用一刻钟功夫,人的心就不会再跳,立即便会毙命。
这小齐将军都算是运气好的,这毒液从他们楚南送来,少说也要两三月功夫,毒性都消可大半,这才能叫他撑到现在,且碰巧太子殿下身边,还当真存有他们南楚的灵药,这才算是保下了性命。
不过虽是吃了解药,这解毒也不是这般简单的,他的体内还有残毒未解,需要之后耗费好几月的功夫,吃药针灸,一点点的排出来,才算是彻底解了毒,若不然,他眼下瞧着无事,可至多撑到了四五十岁,就还是要心衰而亡的。
而今日,就是该吃药解毒的日子。
这些事,他早已说了个清楚,齐茂行自然是清楚的。
但即便是听了这一句提醒,齐茂行却仍旧并没有改变的意思。
他点点头,说的毫不在意:“也不急在这一天,之后有空,我再请苗太医过去。”
床上的苏磬音听到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妥。
她早已认定苗太医就是一个庸医,就是来哄着齐茂行这个活不了多久的重症患者来混日子的,因此倒不是并不在意什么解毒不解毒的事。
只是听到齐茂行说着不出去,像是就要一整日待在这的模样,她却有些着急了。
这怎么能行?她昨天还想着设法和这位明面夫君离得远一些呢!
没错,直到现在,苏磬音才又忽的想起来她睡前的打算。
她原本是想今日一早起来,就故意赖在床上说不去上课,并且摆出一副狂妄自大的可厌态度,冷嘲热讽,叫齐茂行立时就对她心生厌恶。
不过到了现在……
这个课肯定是上不了的了,瞧瞧眼下的这情形,恐怕就算她自个哭着喊着立时就要来一百次空射,齐茂行也只会硬拦下她。
那她这个计划,是就这么胎死腹中了不成?
苏磬音垂着眼睛想了半晌,心下一动,便立即收起了打算劝他的打算。
对了,她还是有办法的!就借着生病这个事,她可以蛮横任性,胡搅蛮缠,好好的埋怨责怪齐茂行啊!
只要她埋怨责怪的足够过分,不愁齐茂行不恼羞成怒,与她生气。
这么一想,苏磬音的眼眸便是一亮。
不过她的行事,一向是与人为善的,猛不防的,要装的胡搅蛮缠,多少要好好想一想。
她才刚刚想出了些许眉目,一旁的齐茂行便忽的越过了苗太医,推着轮椅重新靠近过来,隔着围栏看向她。
他的一双黑眸清澈明亮,眉目低敛,仿佛做了什么叫他悔恨无比的错事一般,道歉的态度,简直诚恳到了极处:“对不住,你这样,都是我的错。”
苏磬音猛然一顿,已经张开的口空空的翕动几次,半晌,却是没能说出哪怕一个字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磬音:嘶……出师不利。
第54章
齐茂行这一句话, 只叫好不容易打好了腹稿的苏磬音憋的实在是难受。
她停了几瞬功夫,憋屈之后,便有些不死心的试图再努力一下。
虽然齐茂行这个道歉,道的实在是诚恳, 但她还是故意紧绷了面色, 一点不体谅的扭过了头, 故意道:“可不就是因你之过,我就不应当信了你的吹嘘, 说什么能教会我飞刀暗器, 哼,若不然也不会白白受了一日的罪,今日还落下病来!”
这一番话实在是与她平日的表现都差了许多,一旁的月白都有些诧异起来, 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可齐茂行闻言, 却是一句都不反驳, 反而还觉着她说的颇有几分道理一样,只差拍手相和:“是,各人的身子天资原本就都不同, 我只拿当初自个路子生搬硬套, 的确是想的太过简单。”
苏磬音面色便又是一滞, 咬咬牙,又一次提高了声音,冷声道:“还说什么自小习武,我看你这是不学无术、误人子弟!”
对于自小被苏家祖父教养大的她来说,不学无术、误人子弟这个话,便已经算是十分严厉的指责了,不过对于齐茂行来说, 这杀伤力却是实在有限的很。
他这一次虽没有认,却也只是好声好气的分辨解释:“误人子弟是我的过错,只是我学武多年,武艺却还当真是有些底子的。”
说罢,见他说完这话之后,苏磬音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齐茂行顿了顿,便退一了步,低声道:“是,也怪我学艺不精,你身子不舒服,说这许多话,嗓子可疼不疼?”
就算是顾忌苏磬音生病,他也只是承认自个学艺不精罢了,不学无术这个词,还是不能认下的。
可是,苏磬音说这些话,是要与他分辨不学无术、学艺不精的这两个用词的差别的吗?
努力了这么一下,她心口的憋屈非但未好,反而觉着越发严重,加上再叫齐茂行这么一问,她也当真觉着嗓子越发干疼,咳嗽了几声,便越发疼的厉害了。
齐茂行见状,眉心拧的更紧,伸手过去,似是想要帮着拍拍后背试着,只是还有没有彻底抬起,便又像是顾忌到了什么一般,又只默默收了回来,只用力握在了围栏上,眼神发沉。
正巧石青这时也带了之前苗太医说的山中贝子来,苗太医见状,只拍拍手,暗暗不平道:“既是用不着我,下官这便回去,这珠儿贝你们嫌弃,我也先带回去,尊夫人便也只先忍着,等着那葛大夫来了再开药罢!”
苏磬音这时候便也顾不得再和齐茂行计较,她连忙抬了头,哑着嗓音客气道:“世人只道川贝难得,却不知南贝更是灵验,只不过是过于稀少才声名不显罢了,求还求不来,哪里有嫌弃的道理?”
苗太医闻言,虽知她是客气,却还是难免高兴起来,双目满足的弯起,配着他干瘦的身形,越发显得油滑起来。
方才齐茂行说的话实在是太不给人面子了,苏磬音想再用人家的贝子,自然只能夸赞之后,再顺势圆全回来,才好翻过刚才那一茬。
她客气之后,正要再继续开口,一旁的齐茂行便忽的伸手拦住了她,只低声道:“你嗓子不舒服,便不必开口,这些琐事,我来说便是了。”
说罢,不待苏磬音回应,他便也当真转动轮椅出去,去了作势要走的苗太医身侧,隔着屏风,两人没听清低声说了什么。
只是几句话功夫之后,苗太医却终究还是老老实实的摸摸鼻子,当真又拿着贝子,亲自出去为苏磬音熬药了。
说熬的是药也不太对,川贝枇杷原就是古方,如今枇杷还不到时候,苗太医下去问了一遭,便只配着雪梨在一处熬烂了端了上来,叫苏磬音一口口的慢慢吃了,喉间果然便滋润许多,说起话来也不像方才嘶哑。
至于治疗发热伤寒的方子与汤药,齐茂行却再不信他,只是叫苏磬音暂且等等,等着奉书将京中葛太医请来再下。
苏磬音这时候也已经放弃了靠无理取闹、指责埋怨,来叫齐茂行生气厌烦的念头。
做不到且不说,主要再来这么几次,齐茂行还没生气,她自个倒是先憋屈得很,这会儿头还晕晕的发沉,实在是没必要难为自个。
因着这缘故,苏磬音闻言便也并没有多说,只微微点头应了。
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她的发热当真更厉害了些,知道自己的确是有些轻微的风寒之后,苏磬音靠着床沿,也发觉了自己像是有些轻微的出冷汗,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好像耳边也有些嗡嗡的响声。
齐茂行原本是劝她躺下再睡一阵,但她因着这些细微却恼人的不痛快,一时间却也很难再睡得着。
齐茂行一直没有离去,在一旁看着她,似乎是很难受的渐渐蹙了眉头,想了想,便又开口道:“日头正出来了,我那长榻上这会儿正能照着日头,你要不要挪过去,暖和和的晒着,也舒服些。”
拔步床围栏隔障,虽然足够隐秘,但是待在里头的确是有些阴冷。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如果能晒晒太阳,也的确会感觉舒服许多。
齐茂行说罢,见苏磬音未曾反驳,且面上隐隐有心动之色,便了然转头,低声吩咐了长夏另去抱一套新铺盖来布置好。
他的性子向来讲究,见不得屋里的杂乱模样,虽然因为庄子上不方便,睡在长榻上,却向来是夜里睡前才铺好铺盖,一早起来就要重新收起的,因此这会儿换一套铺上,倒也不算麻烦。
“一会儿起身小心些,衣裳都穿着,千万不要再受了凉。”
齐茂行吩咐完之后,最后与苏磬音嘱咐了一句,之后便很是有礼的故意退了出去,去院外耐性的等了多半个时辰,才又重新进了门来。
苏磬音果然借着这个空档略微收拾梳洗了一番。
他的长榻上,这时堆了满满当当的引枕靠垫,苏磬音松松的编了头发,换了一身家常的舒适旧衣裳之后,这会儿正缩在靠垫中,额角一缕碎发虚虚的弯着,面颊泛红,神色却是恹恹的,整个人瞧起来,仿佛越发小了好几岁一般,倒像是一个正发脾气的小姑娘。
棉被太厚,苏磬音方才与两个丫鬟坚持了半晌,这会儿身上便盖了一条软和的短毛羊毯,晒着太阳,浑身都觉着懒懒的。
听见声响,抬眸看了进来的齐茂行一眼,她也没有精神多说,只低低的说了一句:“你快去忙自个正事要紧。”
这样的慵懒曼倦的明面夫人,齐茂行却又是第一次见着,他微微垂眼,眸光一丝不错的对着她,不知为何,嗓音也有些低低的发哑:“我今日的正事,便是照看你尽早病愈。”
在日头下,不知不觉间,就很容易迷糊起来,苏磬音微微眯了眼睛,有些犯困的垂了眼睛,虽也能有来有往的开口回答,但其实神志已然不算是十分清明。
她的声音低低的,困倦里却带了几分嘲讽似的冷然:“我病我的,与你有什么相干?”
齐茂行顿了一瞬,眸光不知为何便露出几分慌乱:“你的病,是因我的缘故,自然……”
苏磬音却压根不在意他的回答的,今早的挫败还压在心里,这会儿发热犯困,便越发懒得再多费心力。
她只将毯子往上拉了拉,又蹙着眉头,自言自语似的低声絮絮:“咱们就是明面的夫妻,你可要记清楚了,我可不乐意与你弄假成真。”
齐茂行闻言,面色便忽的一顿,安静垂眸,沉默无言。
半晌,他再抬起头来,正要再说些什么时,面前的苏磬音呼吸轻轻,身子微微起伏,却是已然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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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催的再紧,京城与皇庄到底隔着不近的距离,更莫提,人家葛大夫也是有些岁数的人,又不能与奉书一样,一人一骑,快马出城。
等到奉书寻到了葛大夫,准备妥当,再换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过来,便也到了晌午时分,这还算是多亏了奉书一路上前前后后的求着。
而这葛大夫虽然人是到了,但面上却还是毫不掩饰的不悦,直到被奉书请到了门口,犹在不甚高兴的摇着头:“分明有太医在,若不是你家少爷是老主顾,认识这许多年,老夫才不会过来与你胡闹!”
奉书也是小意的笑着:“这不是最信您的医术,若不是信您,少爷也不会特特的将您举荐道东宫娘娘跟前去不是?”
“快别与我提什么娘娘,老夫好容易从那吃人的地界儿里出来,偏又与我荐回去?你当娘娘的病是那般好瞧的?治不好了掉脑袋,治好了更是浑身的麻烦”
奉书是跟在齐茂行身边的小厮,哪里敢与葛大夫一样,这般大咧咧的议论皇家?闻言也只能是打着哈哈笑了几句,便连忙殷勤的打起竹帘:“您这请,这边儿请,咱们夫人等了您半日了!”
苏磬音刚刚睡了一个长长的回笼觉起来。
睡前她还觉着脑中昏沉的有些难受,但一觉醒来之后,便立即清醒不少,甚至连胳膊上的酸痛都不是太明显了,睡之前的事,也已经朦朦胧胧,梦中一般,早已叫她抛到了脑后,
只是齐茂行还在一旁看着她,石青月白也都陪着,叫她老老实实在床上盖着被子躺着,不许下地。
横竖齐茂行这小子是说不通了的,奉书与大夫进门时,她已经说服了石青,这会儿正在拉着月白,让她相信自个没事,可以下地出门。
听到葛大夫终于过来的禀报,苏磬音当真是长松了一口气,立即坐直了身子,欢快道:“快请大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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