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蜀国十三弦
锅里咕噜咕噜炖着鱼汤,另一锅油花滋滋地做着生爆盐煎肉。
趁着间隙,沈晚夕又将刚刚蒸熟的土鸭取出撕成细细的鸭丝,再将洗好的莲藕切成丝状,加入姜片和盐末和面粉搅拌均匀,摊成小块的饼状,待盐煎肉出锅后立即将藕香手撕鸭下锅煎炸,等到表皮金黄酥脆之时出锅摆盘,撒上十香粉即可。
云横默默添柴烧火,忽见小姑娘探出个头悄悄笑问他:“你怎么想起来把钟叔和大娘请到家里来呀?”
云横默了半晌,低哑着声音静静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旁人都喜欢热热闹闹的,可我自知是淡漠之人,你在我身边永远都欢腾不起来,所以多喊些人来陪你过。”
沈晚夕鼻头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忙别过脸去继续切菜,不想叫他看见。
她是很喜欢钟叔和大娘,喜欢那种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话家常的感觉,这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温暖。
如今她没有家人了,云横也没有家人,他们互相依偎,不再是天地间孤零零的野鹤,可是天儿那么冷,只有两个人抱团能有多少温热呢?
幸好有花枝,有钟叔一家在,她好像又找到那种家的温暖了。
菜齐上桌,两家人在一起赏月吃饭。
钟叔平日里习惯了喝酒,每顿都要来两杯,钟大通也爱喝酒,沈晚夕便拿出前些日子客满楼要的桂花酒招待,父子俩高兴,劝云横和沈晚夕也来一杯。
沈晚夕与他对视一眼,当即耳垂一红。
她自己不想喝酒,喝醉了干些什么事她自己能猜到。
她也不想云横胡乱喝酒,云横的酒量她不清楚,可她晓得男人喝多了能干些什么事。
挡不住老夫妻的热情,沈晚夕给只得给云横倒了一小杯,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花枝怀身子不能饮酒,钟大通替她多喝了两杯,几人围着一张桌子对月共饮,其乐融融。
桂花酒清甜醇香,是山中最新鲜的桂花酿制而成,还未到口中,桂香的浓香便已萦绕鼻尖,久久不散。
抿一口桂花酒,再咬一小块芋泥蛋黄月饼,绵软香甜,细腻柔滑,尤其是一整颗蛋黄包裹在甜软的芋泥里面,咬一口更是咸香盈齿,回味无穷。
钟叔才吃两口,又将沈晚夕的厨艺夸上了天,几人乐呵闲聊到戌时将近,钟叔喝得醉醺醺的,被几人搀扶着,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
送完钟叔一家,沈晚夕也困得眼睛迷糊,不知是醉的,还是累的。
然而今日是她特别特别开心的一天!
她趴在云横肩头仍不忘对月许愿,心中默念几句,随后在他耳廓盈盈一笑,呵气如兰:“许好啦!月亮一定收到我的心愿了,云横你瞧它,好像也在眨眼睛!”
云横抬眼望了一下天,那月亮分外明亮,身边一点薄云都没有,哪里会眨眼睛?
沧州大营。
凛凛高台之上,望见的月亮似乎更亮更圆一些。
少年将军一坛烧刀子猛然入喉,信手擦去唇角淌下来的酒液。
八月的夜晚天气微寒,耳边透骨狂风呼啸而过,而他静默得像是一尊玉雕。
身后小兵递上一条汗巾,笑问:“今日中秋休沐,世子爷怎么没有回家过节?反而跟大伙在这儿吹冷风?”
少年借头顶月光远眺城墙外的平野,忽而苦涩一笑。
中秋本是团圆之日,可家里的姑娘丢了,即便是回去,他又该与谁团圆?
第53章 画像
撇去成本, 这个月沈晚夕做的酥油渣、桂花酒和茯苓饼已经赚了近三两银子,再加上闲时在客满楼亲自操刀做了几道汤,掌柜也照规矩付了银子。
掂量掂量鼓鼓囊囊的荷包, 沈晚夕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富婆了。
然而掌柜的没告诉她, 前些日子他让大厨偷偷炸了酥油渣混在沈晚夕做的油渣里给客人品尝,结果有几桌客人只将沈晚夕做的拎出来吃了,还特意拉过掌柜过来瞧,说另外几块炸得不够老, 还有几块过于肥腻,小孩子吃到嘴里都吐出来了。
掌柜仔细瞅瞅那剩下的油渣,被挑出来的都是店里大厨炸的, 唯有沈晚夕炸的油渣老少咸宜,被吃了个精光。
掌柜沉思几日,愈发觉得沈晚夕的工钱不能省。
出了客满楼,沈晚夕便和花枝去逛了布庄,想给未出生的孩子买几块布料缝制小衣裳,再做几双虎头鞋, 买几样孩子的玩意儿。
抬腿出门, 竟撞见上次马车里见到的美妇人, 身边还带着个年轻貌美的少妇。
冯夫人一身墨绿锦袍, 裙底绣的是淡金色的祥云花样, 气质庄重端雅, 而少妇一抹鲜亮的鹅黄色,发髻攒珠,眉梢微挑,满眼透着精气神,也是明艳动人的好相貌。
沈晚夕脚步一顿, 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花枝朝那两人笑了笑,随即转头悄悄对沈晚夕道:“这就是县令夫人和保长娘子,听闻保长娘子也是这位夫人的亲侄女呢。”
沈晚夕当然猜到了,可那美妇人还在瞧她,眼神说不上不友善,可就是看得她心里虚虚的。
她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小臂,提起嘴角,露出一抹客客气气的笑容,朝那夫人微点了一下头,随后带着花枝一道离开。
婆媳俩进了布庄,掌柜立即眼前一亮,赶忙打勤献趣地跑过来照顾两位衣衫靓丽的太太。
相山镇的有钱人并不多,能买得起上好衣料的顾客少之又少,多数都是在一楼买最寻常的布料,可这两人一进来,掌柜竟是亲自接待,直接将人领到摆放上好绸缎的二楼去。
掌柜的款曲周至,可谁料那着鹅黄裙的女子随意扫了一眼,竟是满脸的轻笑:“母亲,这就是镇子上最好的布庄,您瞧是不是比咱们商州差得远了!”
话落,那掌柜眸色微微一黑,不过面上仍是满满的笑意:“两位夫人是商州的大户,您们光临小店,咱们这儿是蓬荜生辉呀!您瞧瞧,我这二楼放的可都是上好的绸缎,更好的也还有,只要您说一声,保准给您送来!”
冯夫人原本神游天外,这会被两人的对话吸引过来,淡淡一笑,拍着媳妇的手道:“我让你差人过来将那阿萝打发便得了,你偏要亲自跑来教训一番,好好的韩安县不待,非要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你怪谁?”
那保长娘子刘宜亭撅了噘嘴,四下看看后,目光落在一匹胭脂色的韶锦。
韶锦产自韶州,颜色鲜亮,表面光滑平整,花纹精致细腻,在一众锦缎中颇为惹眼,已经算是店内最好的料子了。
这小娘子竟能一眼瞧出韶锦,掌柜的再次确定两人非富即贵。
“母亲,您瞧这匹如何?”
见无人答话,刘宜亭皱了皱眉,心中一疑,走过来问:“母亲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走得累了,身子不舒服?”
冯夫人回过神来,思虑一瞬才摇摇头道:“只是觉得方才那小娘子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可就是说不上来。”
刘宜亭来村里好些日子了,知道那是猎户云横的娘子,因觉她貌美惊人,还偷偷在暗处多看了几眼,可那小娘子除了美貌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反倒是猎户高大挺拔,面目棱角分明,仿若刀刻般俊朗,尤其是目色沉凝之时自带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绝非常人能比。
倒不是妄自菲薄,可刘宜亭就是觉得,自家那个纨绔相公虽然也是风流倜傥的相貌,但若和这清冷猎户站在一处,根本就是高下立见了。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在婆母跟前说。
思忖良久,冯夫人还是低声附在她耳畔道:“来日让远儿找个技艺不错的画师过来,偷偷画一张那小娘子的像子容我带回去,此事先不要声张。”
刘宜亭心中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应下。
冯远底下小厮办事效率够快,当日便请到了镇子上最好的画师,才三日的功夫,沈晚夕的画像就落到了冯夫人手里。
见真人瞧不出来,可一见到画像,冯夫人吓得连手掌都颤抖起来。
这画中的小娘子,竟与当时在商州侯府见着的画像一模一样!
冯远没觉察出冯夫人的异样,反倒在一旁笑呵呵地问:“母亲也觉得这小娘子模样比宜亭好多了?”
冯夫人回过神怒嗔他道:“你给我闭嘴!天天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子,连个保长都当不好,来日我如何到你姨母面前替你说好话,如何给你在侯爷面前谋个正经官职?”
冯远忙噤了声,赔笑着给她捶肩,“儿子不气您了,一定好好读书。”
冯夫人叹了口气,却收起画像塞进包袱,当即决定回商州。
“母亲这么快就要走?”冯远愣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冯夫人原本说好要在此小住一段时间,盯着儿子读书练武,等过了重阳再回去的,可这才九月未到,怎的如此心急?
刘宜亭也没想到婆母这般匆忙,转身竟已经在收拾包袱了,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走,可这还没想好呢,冯夫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坐上马车离开了,走前只叮嘱冯远两句学业方面的事情,再无其他。
小夫妻俩大眼瞪小眼,到底发生什么了?
回到屋中,刘宜亭翻了翻梳妆案,又将床榻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心中一慌,忙唤来婢女荷香:“你可有看到我放屋里的卷轴?和老夫人手里拿的一般大小。”
荷香摇摇头道“不知”,但见自家夫人心急火燎的样子,想必是极为重要之物,也忙跟着一起找,找着找着,荷香忽然一拍脑袋:“哦哦,我想起来了!”
“在哪?”刘宜亭急问。
荷香一边回忆一边道:“方才老夫人身边的锦竹来屋里瞧了瞧有没有落下东西,莫不是将您的画卷误以为是老夫人要带走的那一幅,也给带走了?”
刘宜亭登时脸色一白,给带走了?
屋里都找遍了,可就是寻不到!
荷香既然亲眼看到锦竹进来,那肯定就是她拿走了!
刘宜亭急得额头冒汗,原是她心血来潮,私下交代画师另画一幅猎户的画像自己收着,可眼下竟阴差阳错地到了婆母的手里!
若是教人误会什么,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荷香见主子着急,忙道:“若是老夫人误会,您只需一口咬定是画师回错了意,以为猎户和他家小娘子都要一幅,您本想将多余的那幅收起来找机会毁掉,却没曾想给锦竹收去了。”
刘宜亭叹息一声,心道也只能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身份快要浮出水面了!!恢复记忆也在倒计时!!
接下来会再甜一段时间,然后加一丁点的虐,一丢丢的虐哦!然后就是一直甜甜甜啦!
不过小虐怡情,都是为了男女主最终能够快快乐乐在一起哈~
评论可以告诉我你们更喜欢男主还是女主,喜欢男主我就少虐男主,喜欢女儿我就少虐女儿!
重要的是,都可以商量!!!!!只要你们喜欢就好哈哈哈
最后说一下抱歉,这几天社畜加班太累,可能比之前更得少一些,咕咕自己也感觉记忆力和想象力大不如前,可是又到了关键剧情,所以每晚回来继续肝,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啦!
第54章 沈三姑娘
韩安县在商州城北, 从相山镇坐马车须得□□日的路程,冯夫人没有回韩安,而是直接去了商州侯府, 两日便到。
商州第一高门府邸, 廊下百转千折,冯夫人脚步极快,连身后几个婢女都赶不上了。
直走到九姨娘的溯玉斋,竟瞧见兄长振威中郎将刘敖正在院中指点外甥练武, 冯夫人这才止住了火急火燎的步子,慢下来上前向兄长施礼,又望着丰神俊秀的外甥裴肃, 赞道:“几月不见,肃儿身手越发凌厉,颇有侯爷年轻时的风范了!”
裴肃亦停下来施了一礼,恭敬道:“姨母过誉。”
刘敖拿过下人手里的方巾随意擦了擦手,面向冯夫人道:“听闻四妹去了相山镇看望远儿,今日怎么得空来侯府了?”
冯夫人看了一眼身后侍女手里的包袱, 低声道:“实不相瞒, 妹妹今日来是有要事来找姐姐, 兄长既在此处, 也请一同拿个主意吧。”
刘敖眉头蹙起, 同冯夫人一道进屋。
茄皮紫釉狮耳琴炉中燃起淡淡沉香, 珠帘后款款走出一个绛紫色锦袍的美貌妇人,一双桃花眼极尽妩媚,头顶翡翠珠钗更衬得肤色白润如凝脂,腰间系一根镶翠玉的紫色腰带,衣摆绣着大片牡丹纹饰, 清贵而不失高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