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酌泠泠水
“上次老奴愣是花了半钱银子打点,嘴皮子都磨破了,这才央求了门房的人将东西递进去。结果还没得到半点回应。”
“五姑娘的喜讯,六姑娘既在王府,迟早是会知道的。依老奴看,不如今儿个就算了吧。”
赵元良将脸色沉了下来:“怎的,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我给我女儿送东西递消息,还得经你个老奴才同意?”
“不敢。”婆子连忙跪下,“老奴照老爷的吩咐去做就是。只是这打点的银子,老奴一个月就那么点月例,还得养家,委实拿不出。”
赵元良瞪着她,气了好半晌,这才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子,扔到婆子面前:“赶紧去。”
“是。”婆子捡起银子,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赵元良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摸摸自己怀里的银子,一脸肉疼。
大儿子管家,一个月就给他十两银子的月例银子,他平时都不敢去酒楼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喝酒,担心吃了人家的需得回请。他这十两银子,除了自己花销,有时候还得拿个不值钱的首饰去哄一哄自己的小妾,手头实在是拮据得很。
第702章 赵如语
果真不能靠别人,还得靠自己啊。要是他自己有俸禄,要点银子还需朝儿子伸手吗?
想到这里,赵元良摇摇头,打定主意往后少给赵如语送东西了。
路是她自己选择的,过得好不好就只看她的命了。他们自顾不暇,帮不了她了。
婆子去叫厨房做了些点心,提着去了靖平王府,求见四公子的妾氏赵姨娘。
“去去去,我家姨娘不许人探视。”靖平王府的人一见这婆子,就想赶她走。
为着这个赵姨娘,他家王妃可是对着四公子发了好一通火,四少夫人更是哭肿了眼睛,当天就病倒了,王妃还得跟她娘家人陪不是,可叫靖平王府好一个没脸。
偏这赵家人不识趣,还一再地往王府递些不值俩钱的破点心,显得她家姑娘有多金贵似的。
真要金贵,怎的上赶子来给人做妾?
现在靖平王府满府上下对这新赵姨娘都极为不满。
“这位大哥儿,是这样的,我家五姑娘被皇上赐婚齐王做齐王妃,所以府上便想让我给六姑娘送个信,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婆子连忙陪笑道。
她上次来递东西,花了二百文钱打点,回去后找了大少爷报了账。这次她跟老爷要了五钱银子,却并不打算拿这钱来打点。她知道,五姑娘争气,往后就是亲王妃了,比靖平王府的郡王妃的地位还要高。
听到她的话,靖平王府非得把她客客气气请进去不可,哪里还需要花钱打点?
还是五姑娘争气啊。四姑娘和六姑娘,就是甘心下贱。
果然,婆子这么一说,靖平王府那个年轻的门房就不敢再喝斥了,将信将疑地望着婆子,道:“你说的话可是真的?我跟你说,要是谎称圣旨,可是要杀头的。不光你自己,你们满府主仆都得完蛋。”
“不敢不敢,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谎传圣旨。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我来之前,宫里公公还去绥平伯府宣了旨呢。你要不信,进去问问你家主子就知道了。”婆子道。
见婆子信誓旦旦,半点不心慌的样子,门房信了七八分。
要真这样,那位讨人嫌的赵姨娘恐怕要翻身了。
自家王妃地位还比齐王妃低一等级,更不用说四少夫人的娘家比起靖平王府又来差了一截。一旦赵姨娘的堂姐当了齐王妃,赵姨娘的地位即便比不上四少夫人,却也不差多少了,王妃和四少夫人哪里还敢对赵姨娘甩脸色?
“等着。”他扔下一句就朝里面跑。
剩下的门房不敢怠慢,请婆子进门厅里坐了,还给她上了一杯茶。
此时靖平王妃正听刚刚下朝的丈夫提起此事,满脸的复杂。
“难道咱们就让这小蹄子在府里蹦跶了?”她不甘地道。
如果赵如语是她儿子看上,问过她后再纳进府里来的,她对赵如语的意见还没那么大。可赵如语自甘下贱,竟然用美色引诱她儿子,让她儿子瞒着她,傍晚用一顶小轿抬进了府里。
当晚她得到消息时赶过去,让儿子把赵如语送回去。一直十分听话的儿子竟然在赵如语的眼泪攻势下忤逆了她,执意将赵如语留了下来。
这让靖平王妃对赵如语没有半点好感。再加上新娶的儿媳妇因此生病,她还得派人去亲家府上赔礼道歉,她真是恨透了赵如语。
本来她都打算用手段磋磨赵如语了,现在赵如语的堂姐竟然被赐婚为齐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对赵如语下手了。
“你说她也是京城女子书院的学生,绥平伯府降爵分家前好歹也是侯府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就心甘情愿意没名没份地跟了杰哥儿?这女人难道真跟她的出身一样,天生命贱?”靖平王妃道。
“这些就别想了,往后你客气待她就是。只要不蹉磨,谁也说不了咱们去。”靖平王安慰妻子道。
靖平王妃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可是查过了,赵如语跟未来的齐王妃赵如熙,也不知是因为互换身份的关系,还是别的,两人的交情并不好。分家后就更没什么来往了。
赵如语自甘堕落地跑到这里来做小妾,想来即便赵如熙听说她过得不好,也不会替她出头的。
当然,靖平王妃自然不会蠢到整治一个小妾,还会让人看出来、落人口实的地步。
听得下人来报,靖平王妃便道:“让人好生领那婆子去见赵姨娘,客客气气的。往后赵家再叫人送东西递信,你们只需禀报了我便可通行,不要为难她们。”
靖平王听了妻子这般行事,满意地点了点头。
婆子进到赵如语院子时,她正在弹琴。
当初为了美颜丸,她弹琴都要弹吐了,拿到美颜丸后她再也不愿意碰琴。
现在萧斯杰喜欢听她的琴声,她在这里既不能出门去上学,也不能四处乱跑,呆在这个小院子实在难受。为了解闷,她现在便又弹起琴来。
“老奴来给六姑娘道喜了。”婆子一进去就行了一礼,满脸喜色地道。
赵如语一愣,问婆子:“喜从何来?”心里期盼着赵靖立又升官了,或是二房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伯府五姑娘,被皇上赐婚于齐王,要成为齐王妃了。恭喜六姑娘,贺喜六姑娘。”
赵如语呆愣在那里:“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婆子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赵如语:“……”
婆子见赵如语神色骤变,脸上非但不见一丝喜色,反而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她顿时撇了撇嘴。
看你耐不住,急急出嫁;看你自甘堕落,来给人做妾。现在知道大错特错了吧?
无论是四姑娘还是六姑娘,只要熬到现在,托五姑娘的福,绝对能结一门好亲。现在两人都给人做了妾,娘家再显赫她们也得不到多少好处了。难道夫家还能给她们扶正不成?
“六姑娘。”她出声叫了一声。
赵如语回过神来,满脸复杂地看着婆子,嘴里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替我恭喜五姑娘。”
第703章 处境艰难
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她嘴唇微微发抖,眼泪快忍不出要夺眶而出了。
她连忙站起身来,小跑几步,头也不回地进里屋去了。
扶疏没有跟进去安慰她。
她是唯一一个跟着赵如语从赵府带进郡王府的丫鬟,石婆子没走,她得留在这里跟石婆子说话,给她赏钱。
她伸手进袖袋里掏了掏,摸索着拿了几枚铜钱,犹豫了片刻又放了两枚回去,走到婆子面前将钱塞进她手里,整个动作都是遮掩着的,根本不敢让人看到她给了婆子多少钱。
这屋里还有两个靖平王府的丫鬟。
倒不是靖平王妃和四少夫人不苛待她们,愿意拨下人来侍候赵如语。她们把这两个丫鬟派来,除了监视她们之外,唯一的任务就是冷嘲热讽。
这两个丫鬟来到这里什么事都不做,赵如语根本使唤不动她们;可那嘴皮子却动得极为勤快,说出来的话刻薄得叫赵如语主仆俩时时想撕烂她们的嘴。
赵如语上辈子做过平南侯夫人,收拾下人的手段也是有两下的。可在这里她一没钱二没人,她想叫人打这两个丫鬟的嘴都做不到。
偏这两人还是打小跟萧斯杰一块儿长大的,对萧斯杰惯会奉承,萧斯杰对她们的印象很好。
两人又很会装,等萧斯杰来她院子时,她俩就装出一副老实听话勤快的样子,有时候还会装委屈,仿佛赵如熙主仆欺负了她们似的。这叫赵如语想要告状都无从告起。
所以现在赵如语和扶疏的日子过得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多谢你跑一趟。”扶疏生怕婆子看到那几个铜板嚷嚷出来,将钱塞过去后就赶紧道,“我送你出去吧。”
婆子等扶疏的手离开后,摸索了两下掌心的五个铜板,顿时惊呆了。
五个铜板的赏钱她自然也不是没见过,绥平伯府也不是那等富贵至极的人家。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有时候做事做得顺了主人的心意,主人就会给几个铜板打赏她们。
但那是在府里,她们做的都是自己的份内之事;且是自家下人,平时都有月例银子的,她做的事也不是立了大功,给的赏钱不多也是应该。
现在她可是大老远从绥平伯府送点心到靖平王府,鞋底都得磨破几层,还得经过靖平王府下人的种种刁难,身累心也累,再如何赵如语主仆也不应该给这点赏钱。
不过她能被派出来送东西,也是个机灵的。她看了正跟灯笼一般直通通地盯着她们的两个丫鬟,没有说话,转身跟着扶疏走出门去。
下了台阶出了院门,见四周没人,扶疏才歉意地对婆子道:“我们姑娘在这里过得很艰难,不光没有月例银子,吃的饭菜都是生的、馊的,还得时时被那两个丫鬟指桑骂槐。”
她握住婆子的手:“石嬷嬷,你回去能不能跟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说一说,叫他们时常派你来看看姑娘?现如今五姑娘都成齐王妃了,虽说咱们姑娘现在做了妾,不能再跟五姑娘做正经亲戚。但只要咱们勤走动些,靖平王府的人看在五姑娘的面上,就不会这么为难姑娘。”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赵如语嫁进后来,赵元良和赵靖安虽然很生气,但还是掂记着她,叫这婆子送过两次东西来。可不管过得多难,姑娘从来不肯跟石婆子说她的处境,也不允许扶疏说。
她说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即便再难也得咬着牙走下去。叫别人知道,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可扶疏忍不下去了。尤其是知道五姑娘要嫁入皇家做齐王妃之后。
她现在深深自责与后悔,她当初就应该死命地拦着姑娘,或是把她要进靖平王府做妾的消息偷偷告诉大少爷。
差一个月啊,只差一个月。要是姑娘晚一个月进来,因着五姑娘的关系,她就能嫁一个好人家了,绝对不会走错路,来这里过这样的日子,被人作贱磋磨。
石婆子来了三次,即便扶疏不说,她也看出这主仆两人的处境了。
赵家二房好歹跟绥平伯府是一家,未分家前也是勋贵。即便赵如语进来做了妾,但看在同是勋贵的面上,靖平王府的人再如何也应该让她进来,即便不让进,也会客客气气的,哪里还非得塞大量的银钱,说尽好话才给递点东西?
她点头道:“放心,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跟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说。不过……”
她同情地看了扶疏一眼:“绥平伯府和赵家都是有妾的,你也知道妾在府里是个什么情况,娘家要是没有重大事情,不允许常来走动的。五姑娘出嫁起码还有半年时间,如果靖平王府不给脸面,不让我送东西过来,老爷和大少爷也拿他家没办法。”
扶疏忍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用帕子捂住嘴哭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我跟姑娘在这里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老爷和二少爷难道忍心看着姑娘就这样去死?”
石婆子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扶疏抬起头来,泪眼里全是希冀:“嬷嬷你说。”
“要是六姑娘写封信求求五姑娘,让五姑娘派人给她送东西,这里的人定然不会再苛待你们。”
扶疏眼里的光渐渐灭了。
不知怎的,她家姑娘跟五姑娘打从见面起,就互相不对付。两人就从来没有和睦的时候,更不要说姐妹情了。
以前还未分家时都这样。现在分了家,自家姑娘又成了妾,五姑娘这个未来的齐王妃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再跟自家姑娘来往?那不是把自己放到妾的同等地位上、自轻自贱了吗?
再者,她家姑娘生性要强,她连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都不让知道境况,怎么可能写信去求五姑娘,自取其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