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 第205章

作者:2月28日 标签: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赵氏那么多后嗣,后嗣有那么多嫁出去的, 哪里能个个都认得。”

  “就是那个从怀州来,一直追着孟观鲸不放的妖妖娇娇的小娘子嘛。前一段先祖姑姑的侍人陈三七还来看她来着。听说她入道快一百年了,修为稀烂。上次孟观鲸去怀州净化腐地,不知道怎么,就入了她的眼。小娘子一直追到乌台。日前我去送东西,一入院就见到,孟观鲸坐在窗前读书,她就双手捧着下巴,坐在院子里直愣愣地盯着笑。那一脸的笑,叫我腻味得直哆嗦。不晓得孟观鲸怎么受得了。”

  话题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声音也渐渐大起来。

  孟夜回头扫了他们一眼。

  他们连忙住了嘴。

  孟峻山有意将济物交到孟夜手里。大家都心知肚名,所以虽然孟夜还年轻,也不敢在下任济物主人面前太过放肆。

  再加上,孟夜看着吊儿郎当,实则是个很不好说话的人。也就是顾及临江君所以在曲尾面前看上去纯良些罢了。

  不过因为长得好,家世好,前途好,很叫各山门氏族的小娘子们倾心。言行顺性而为,又不像孟观鲸那样一板一眼的端方君子,说话做事有时候没个分寸,却反而更讨人喜欢。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见孟夜往山林边走过去,站远了一些。

  这些随行的年轻弟子又忍不住说起他的婚事:“听闻,是姓颜。”

  “没听说过呀。”

  “是小族。在她们当地,算是大富之户吧。拿到四海来说,就不算什么了。她家算来算去,跟赵氏说起来,可算做是隔着千山万水的姻亲吧。谷娘子应该算她的□□或是太□□外婆。总之类似大概,反正我是数不清的。听说她家和宁铃往上五六辈左右,该是认得的。谁知道呢。”

  那弟子说着,小声窃笑:“大家私下不是都说,从元祖起。济物总被英女娘家人吃得死死的。长辈们也乐得成一番佳话。”

  “天下情缘都是命定。命该如此,便是如此。”

  正说着,突然林中传来脚步声。

  所有人不由得齐齐噤声,向林中看去。

  远远便见一个扭曲的人影抱着什么东西,缓慢向外而来。

  越走近,瘴气的影响越小,大家便看得越清晰。

  出来的人身形高而清瘦,发冠以玉带束起,丝青如黛,目如星辰。面白如玉。表情平淡,眸色深沉。打横抱着的不是知道是什么东西,黄乎乎的。

  那黄东西不到一丈长,顶上还长了一把枯了的缨子。缨子上有一根已经有些泛白的红绳,它看上去似乎是被削去了一截。

  另还有一根红绳,被这东西抓在手里——那应该是手吧,因它整体上去,似是个人形,所以旁观者觉得,身侧那两只是手。

  但要认真分辨,又觉得那莫约是根须。只是红绳恰巧长在里面了。

  这东西也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周身都是泥巴,还有些腐叶的气息。

  就是这么个脏东西,抱的人还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与它披裹着。

  “是临江君!”

  “真的假的?这,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吧。”

  即使是修为再高的人,活了几千年,难免容貌也会随着岁月而发生些许更改。可鹿饮溪却一点不见痕迹。似乎岁月对他格外厚待。又似乎,他已经不在这些规则之类了。

  明明修士不大成,便会如元祖,如先祖姑姑那般,归化天地的。

  可他即没有崩解归化于天地,也没有化羽登仙得成大道。

  见他出来,孟夜连忙上去,伸手要接过他怀里的东西。

  但他皱眉下意识避了避。

  孟夜有些意外,但并未多说,只立刻转身,在前面引路:“车在这边。”

  他缓步跟着。上去把那东西在车上安顿好,又叫曲尾去打了清水来,亲手将那东西连缨子里的泥都擦洗干净。把侍女准备的衣裳艰难地给这颗大萝卜一样的东西套上后,又在车上静坐了一会儿,低头以灵力凝实为红绳,一挥手,绳便如有灵般,漂浮在那东西的根须上,缓缓束紧。

  就在红绳束紧的瞬间,孟夜便见到,原本是黄色人形萝卜一样的东西,毫无征兆地突然变成了一个妙龄小娘子。看着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而那红绳,也渐渐隐没在她手腕上看不见了。

  其实在孟夜看来,这女子样貌不过尔尔,要说美,四海之内还有更美的。

  可鹿饮溪就那么静静坐着,看着沉睡的人,目光柔和起来。

  就好像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珍宝又回到自己身边。

  直到对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他才像突然惊醒似的,回过神。随后便没有任何留恋似的,起身下车来。

  孟夜迎上去,瞟眼便看见他手里拿着那两根旧红绳并不动声色,只低声道:“公子要回去了吗?”

  鹿饮溪点点头,只说了一句:“好生照料。”便上了自己的车驾。

  曲尾快步过来,把手里的药方交到孟夜手上:“外泡内服,怎么用都写在上面了。”便去驾了车。头也没回地跃空而去了。

  孟夜目送车子在天际消失,才松了口气。

  但对随行来的几个疾言厉色:“此事不可与外人知。今日临江君曾在此处的事,也更不可向人提及。”

  济物一向规矩严明。这几人都不敢怠慢。纷纷应声称是。又施用了针对此事的噤言颂。

  这才整装返回济物去。

  出发时,孟夜本来是转身,要上坐骑灵兽去的。

  走同几步,又停下来,扭头上车去。

  路上他展开药方,看了看。药单上都是固本培元的上好灵药。应该是针对元神受损的病症。

  他看看着沉睡的人,想到她之前的模样,到是想起来自己看过的一本关于当年阿姜失踪时的询问卷册。

  卷上说,有一仆人,见到黄色的人影,踉跄着往外去了。

  见在想来,说的大概就是吴姜。

  但当时,谁也不知道她竟然是这么个东西。自然也没有往她身上想。于是失去了机会。

  看见在她的情况,应该是当时的茶娘子剪短了她的红绳,以至于她身体异变,而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何如此,所以仓皇之下,想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却一头冲进了济物后面的无尽山中。

  这一呆,就是数千年。

  无尽山这地方,是个绝地。

  里头瘴气对元神有害,所以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修士,都不敢进去。

  甚至是当年,神祇在世的时候,那片地方都是不受神祇眷顾的地方。连神祇都不踏足,可见其害。

  如此看来,这个叫吴姜的,修为与元神应该都是无比强大。或在神祇之上,不然在绝地一呆就是几千年,恐怕早就泯灭归天,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孟夜皱眉看着塌上睡得酣甜的人。

  想得出神。

  回过神,猛然与一双清澈的双眸四眼相对。猛不丁叫没准备的他突地向后退,撞在了车壁上。

  两人面面相觑。

  都有些茫然。

  过了一会儿,对方猛地坐起来,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好像他是什么怪胎。

  “你怎么穿这身。”

  “不然呢?”他低头看看自己。灵织云锦是最好的布料,有什么问题?但反应过来,立刻就意识到哪里不对。

  正常的反应下,发见自己在某处醒来,身边还有不认识的男人,就算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但起码也要问对方是谁吧。

  并且怎么问完这句没来由的‘你怎么穿这身’就拿着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警惕心呢?

  未必是智慧不足?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

  对方全不把他当一回事,吃东西吃得表情苦大愁深,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精彩纷呈。一会儿突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一会儿唉声叹气。

  一会儿又掀开了车窗帘,看外头是什么模样。最后扭头问他:“你今年几岁?”

  孟夜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回答:“二十多了。”

  对方大惊:“见在不会是逢魔九十八年左右吧?”

  “正是。”孟夜觉得,她大概是睡傻了,脑子混乱了。

  “嚯。”她从褥子里爬出来。因车顶不够高,她站不直,微微躬身查看自己的双腿。

  “可是腿上有不适?”

  “没有任何不适。”对方一脸满意。又连忙借着他腰上挂的八卦镜坠当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着重点看了看自己的耳朵。心不在焉地对他自我介绍说:“我叫申姜。”

  孟夜实在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因为在他看来,她身上一切该有的都有,并没有任何问题:“鄙人东……”

  “东弯孟夜嘛。”申姜把他下半句帮他说完。

  “你知道我。”孟夜对于这位阿姜,知道的并不算很多。只看先祖姑姑留下的书册中,大致描述说她是一位从未来回来的救世之人。

  之前曲尾说那些什么,她记不记得的话,以孟夜的角度听来,大概是救世之后她受了伤,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了。但与她相识的临江君在仙冢天道神殿中帮她恢复了记忆。却因两人有一段不好的缘分,将自己抹去。

  此时见申姜与自己说话时,有些迟疑,到也没有隐瞒自己知道些什么的事。

  他说完之后,申姜才放松得多,边吃点心边说:“我就是从逢魔九十八年时回去几千年前的。自然认得你。”说着手了一顿,扭头看着他问:“京半……”说了两个字,才又改口:“鹿饮溪见在何处?”

  “临江君自然在祟山。”孟夜有些意外:“你记得他?但我听他的意思,你不应该记得他才对。”

  “我为什么不应该记得他?”申姜表情实在茫然。

  “他说,他改了仙冢天道神殿里你们两人齿轮的痕迹,免得两个齿轮离得太近,再生纠葛。我当时看曲尾说话的样子,不像是虚言。怎么,难道没灵验吗?”

  孟夜拿起桌上的茶梗,叼在嘴里说:“反正,不轮灵不灵吧。就是他不想再跟你有什么来往的意思。我恍惚记得,先祖姑姑手册上写,当年你是吴姜的时候,他就曾因怕你害他,硬是认下了赵氏的血案都要远离你,可见看着光风霁月,也是个惜命的人。想来,如今也还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又把鹿饮溪在水境中,大有收获的事说与她听:“他这般厉害,可出来后,明知道你不见了,也没说要找一找你。还是我济物凭着一已之力,从山里将你挖出来的呢。”

  申姜愣住,吃东西的动作也停了停,只是两个腮帮子涨鼓鼓,叫她看上去像是某种小动物。

  孟夜受了叮嘱,也应承了人的,不论申姜记不记得,总归他不能说话不算。自然是要把这件事园过去,但多少,因她没心没肝的样子实在太得意,有故意逗她的成份。

  见她这样,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你没事吧?”

  申姜摇摇头,将口里的食物慢慢咽下去,只说:“那些过往我已经全想起来了。”抬头看孟夜认真地说:“所有的。一切。”

  虽然杂乱些。两人百千次地相遇,百千次的分离,百千次的悲欢离合。

  “其实我想起来的时候,就觉得了。为了一个人,这样生生死死千百次,来去往复卡在一段时间之中,做无望的努力,实在是件很不可理喻的蠢事。原本我就在想,这委实太苦了些。我便是醒过来,也不应该再与他有什么纠葛。”

  孟夜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你说她没心肝,她又突然说这么伤心的话……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申姜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做了结语:“他这么做实在很合理。我十分为他高兴。”又继续埋头大吃起来。

  因背光坐着,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