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又年
眼前这一个就是个例外。
他总觉得,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点,总是很轻易就能挑起他的怒火。
然后在他暴走边缘,又及时顺气,堵得他这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刚刚才承诺过,虽不至于火气多大,但总要遵守才是。
才说了要她多给他点信任,现在就发脾气,谁都会离得远远的罢?
他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转身。
他不看,这样总可以了罢?
温窈抬头看了眼,满眼复杂。
转过身去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回头就能看到!
容翦:“……?”
“还、还是出去罢。”她硬着头皮道。
容翦站了有那么一小会儿,最后抬脚。
瞧着他朝外走的背影,温窈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长气。
可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来
“容翦!”
容翦转身。
温窈咬了咬唇,道:“有件事……”
容翦:“你说。”
温窈:“就是,你以后生气,可以不可以跟我说一声,为什么生气?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就会很害怕。”
容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还有吗?”
温窈:“!?”
这就答应了?
她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直直盯着她的容翦,很是不敢相信。
还有吗?
当然有了!
真要说的话,那可真是太多了!
太多了?容翦眉心动了动,她对他就这么多不满?
温窈又惊又混乱,一时间也想不到到底该趁机说什么好,正混乱着,就听容翦说道:“慢慢想,以后想到了再说就是。”
温窈彻底惊了:“以后、还可以说吗?”
容翦:“随时都可以。”
温窈眼底现出一丝惊喜。
容翦视线在她身上扫了扫,沉着嗓子道:“我现在就在生气!”
温窈:“嗯?”
容翦摊开手,手心是刚刚那瓶劣质药,语气非常恼火地道:“朕辛辛苦苦给你养了这么久,你现在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还用这种药?你有一点儿顾着自己的身子吗?”
温窈:“……”
她眨了眨眼,有点懵。
容翦气不过,又折回来走到跟前,伸手想让她去看她的肩膀,但到底没舍得上手,只恨恨道:“你若好好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有照过镜子吗?现在成什么样了,你自己清楚吗?”
温窈:“……”她挺好的啊?
原本只打算数落一顿,把他憋在心口的话说出来,结果听她居然还敢说挺好的。
挺好的?
哪里好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容翦瞪着她:“你一个人,就敢只身往扬州来,平日里小心谨慎,这个档口,你倒是心大得很啊!”
温窈:“……”之前,危墙不是你么?我也没错啊!
容翦:“在腹诽什么?”
温窈:“!?”
她低着头的啊,这也能看出来?
盯着死亡视线,温窈撑了一会儿,就有点撑不住了,她本来就很累很累了,原本刚刚话说到那份上,她以为可以休息一下,回回血,谁知道又进入了修罗场模式?
末了,她低着头,闷声道:“我错了。”
容翦嘴角抽了抽。
错了?
你心里可一点儿都不这么想!
盯着她发顶的旋,容翦一字一句道:“错、哪、了?”
温窈:“……”
温窈不说话了。
不是怄气不想回答,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她本来就没错。
她本来就觉得挺好的,本来就能适应,是他觉得这不好那不好的,可普通老百姓过得不都是这样的日子,怎么就不可以了?
她以前过得也是这样的日子啊,哪就那么娇气了?
她不娇气,容翦一直都知道的。
从她在松翠宫,自己动手种地种菜,架秧浇水……热得满脸通红,还兴致勃勃,他就知道,她一点儿都不娇气。
可她身子比较娇贵。
碰一点磕一下,红肿都是轻的,稍重一点就要淤青,好多天才能消下去。
还敢说自己没错?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僵持中,容翦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药瓶上,最后只得再次妥协。
“你擦药罢,”他道:“我去吩咐陈典,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温窈:“……哦。”
等容翦彻底出了门,温窈才敢抬头。
真走了?
空荡荡的屋子,让温窈蓦然安全感爆棚。
但一口气没松完,她就有点失落。
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就是怪不好受的。
大腿上的伤恢复得有点慢,但也还好,并没有加重,擦了药,温窈把干净衣服穿上,做完这一切,她就有点累了。
想着容翦和陈典肯定要说一些朝政,她便没出去,坐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打哈欠。
昨晚的船有点小,她都没怎么睡,一大清早又经历这么一遭,这一放松下来,疲惫感便铺天盖地袭来,她使劲眨眼睛连手都用上了,也没能阻挡住困意,最后歪在床上睡着了。
容翦吩咐完陈典回京的事,再进来的时候,温窈已经睡得人事不省,被子都没盖,姿势也诡异地很。
他无声叹了口气,弯腰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好后,本想拉被子给她盖上,视线落在她腿上。
犹豫片刻,他伸手,想看看她腿上到底怎么了。
就在要触碰上时,他又收回了手。
算了。
她既然那么不愿意让他看,他暂且先不看好了,万一刚掀开,她就醒了,那好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任,肯定要尽数崩塌,而且她以后肯定再也不会信他了。
还是等她主动开口好了。
给她把被子盖上后,容翦视线落到她脸上。
也不知道这些天,她到底怎么过的,都睡着了,眼底的乌青还这么明显。
他伸手拨了下遮住她半张脸的发丝,眼睛盯着她沉睡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
瘦了这么多,回去得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他一边蹙眉,一边打开刚刚从杨平峪哪里要来的药膏,食指指腹揩了一点儿,而后轻轻涂在她干裂起皮的嘴巴上。
水也不喝。
看着柔柔弱弱,倒是倔。
做完这一切,屋里再次安静下来,静的只剩她清浅的呼吸声。
容翦把药膏塞进随身的荷包里,也没出去,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盯着她看。
这个样子,今儿还是再休息一日,明儿再启程好了。
不过这会儿他不太想动。
紧张了这么久,绷了这么久,直到这会儿,才总算安心了。
他不是不累,只是有一件事一直在背后撑着,他不能累。
哪怕只是一会儿,甚至只是片刻的疏忽,两人就有可能错过,他也不敢累。
现在人就在跟前,活生生的,他牵过了,也抱过了——虽然是他强迫的,但那种踏实感总算是回来了。
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容翦终于感觉到了累。
他眨了眨血丝遍布的眼,神色其实并没有太放松。
出宫时他就清楚。
找到她只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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