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秋灵
孙小妹抬头看了看周围,没发现那人的存在。
柴子瑜蹙眉:“公堂上不准张头侧目,问你就答。”
“大人,为何没有传召梁婧上堂?”一旁的张婆子抢着问道。她憋着一口劲老半天了,结果一直没看到梁婧在场。
她有些不忿地说道:“那梁婧也有问题,人就是她杀的,大人为何不一起审问她呢?”
外头的人群中纷纷交头接耳:“谁是梁婧?”
“怎么又冒出个梁婧来?这案情牵扯的人也忒多了吧。”
柴子瑜只淡淡说了一句:“现在是本官审案,还是你等审案?轮得到你来质疑本官吗。”
他锐利地眼神看过来,把张婆子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开口。
柴子瑜冷眼扫了她一眼,接着道:“既然你想见她,那就叫她上来。”他头一偏,就有人下去把梁婧带上来。
片刻后,众人只见一位身着黛蓝色棉布掐腰袄裙的貌美姑娘,款步姗姗而来。
她挽着最常见的双平髻,面前一层薄薄的刘海之下,弯弯的眉毛又细又长,圆圆的杏眼明亮有神,微微一笑间,眉梢眼角流露着若有若无的动人风情。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梁婧被带上堂后直愣愣地站着,垂眉低眼,温顺至极。
没人提起她应该下跪的事情,大家伙好似都同时忘了这回事。
柴子瑜不动声色看着她,眼神悄悄柔了几分,声音如常地问道:“梁婧,传召你上堂,是因为张婆子声称那孙娘子是你所害。本官问你,此事可否属实?”
他的问题开门见山,让梁婧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大人,此事不属实。我和孙娘子无仇无怨,之前也只是因为在她布庄买了些衣物才认识,前后就只见了两回,都有伙计和客人在场,私下里并无嫌隙,何来害人一说。”
她口齿清晰,又加之说话态度真诚。
在场的人,几乎都相信这位漂亮的小娘子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除了孙婆子。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跳出来,指着梁婧骂道:“呸,就是你杀的。我昨晚亲眼看见你从布庄走出来的。你敢说人不是你杀的话,那你昨晚在哪里,有没有人证?”
梁婧这才看向她——头上的小卡片。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梁婧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疑惑,而后又扫了眼这堂上的几人,心里渐渐有了底。
“没有,我昨日一人在房中睡觉,并没有人证。”
她这么一说,那孙婆子顿时扯高声音道:“那你还敢说和你无关,大人,这人就是杀害孙娘子的凶手,快点把她抓起来处死才是!这女子惯常心肠歹毒得很。”
想起之前梁婧逼上门要银子的事情,孙婆子更是恨得牙痒痒。
梁婧却一字一句反驳道:“确实与我无关。你为何如此急于将我定罪,是不是因为你明明知道真凶是谁,却行包庇之事,才把我拉出来当替罪羊?说,凶案发生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现场?你是不是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他是不是现在就在现场?你故意攀扯我,是不是人就是你杀的?你才是真凶对不对!!”
她这一连串的逼问,反倒让孙婆子乱了阵脚。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她急忙反驳道,只是说出来的话没经过头脑,更加显得前言不搭后语。
梁婧抓住她的语病,继续逼问道:“哦,你一会说看到是我杀了人,一会又说你什么都没看到,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不不,我看到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你就是穿着这身衣服,从、从那布庄走出来的!对,就是你!你是杀人犯!”
孙婆子一下子像想起什么似的,整个人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梁婧只追问她是哪个时辰看到的。
孙婆子道:“戌时末。”
也就是夜里九点钟。
梁婧扯了扯嘴角,面带讥讽地道:“哦,您这眼神真好,隔着大老远的距离,还能看出那人是我,而且还能看清我身上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她现在穿的袄裙是黛蓝色,有点像很深的深蓝色。
当初选这个颜色一来是为了做饭沾了油污不容易看出来,二来也是这个价格比较便宜,毕竟颜色没有那么讨喜,买的人并不多。
冬日夜长,古代又不像现代有电灯,百姓们为了省些油灯费都早早歇息了。
那黑漆漆的大街上,孙婆子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她看见梁婧穿了这件衣服从布庄走出来。
怎么可能?
深蓝色的衣服在夜里根本很难看出来,更别提周围连一盏灯都没有。
所以,孙婆子就是在撒谎!
听了半天的柴子瑜突然开口道:“大胆孙婆子,你到底在包庇谁?难不成,杀人凶手是你的女儿张小妹?”
孙婆子猛地瞳孔一缩。
第13章 污蔑
柴子瑜只是随口诈了她一下。
没想到孙婆子脸色都变了,反应极其强烈地嘶吼道:“不是,不是她。是梁婧,就是梁婧,我亲眼看到的,就是她!”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粗糙长着老茧的手就要来抓梁婧。
“放肆!”
柴子瑜一声厉喝,站在一旁的衙役直接上前,拿着手中的水火棍直接将她压跪在地,不容许有一点反抗。
张婆子毕竟年纪不小,这一番镇压整个人动弹不得。
只一双浑浊的老眼直瞪着梁婧,嘴上直嚷:“就是你,梁婧,你就是杀人凶手。”
梁婧蹙了蹙眉头。
她没想到这张婆子对她有这么大的仇恨,只是要生生把她往死里逼。
柴子瑜让人堵住张婆子的嘴,把人押在一边。
转头手一拍惊堂木,斥问道:“张小妹,本官问你,妙衣布庄掌柜孙娘子是否被你所杀?”
被点到名的张小妹依旧捂着半边脸跪在一旁,只一味地摇了摇头。
柴子瑜不满她的态度:“抬起脸来看着本官,好好回话。”
张小妹不肯。
那一旁的衙役直接上前,拉开她的手,硬逼着她抬起头来。
一下子,周围发出一片“嗬”声。
梁婧也同样倒吸了一口冷气。
即便之前她早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张小妹的脸居然烂了一块。她明明记得那天张小妹头顶的小卡片写的只是“脸部轻微灼伤”,可是这会居然烂了有铜钱大小,且瞧着有些发紫,边缘有些黄肿发脓。
张小妹双眼含泪地挣扎着,她的脸被人瞧见了!
完了!
看热闹的百姓都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声音天生就大,很多恶意的猜测传到堂内所有人耳朵里,说她是得了什么怪病才烂了脸。
张小妹很是后悔。
当日她确实只是在和张二郎互相争执时,一时失足踏入火塘,不小心脸朝下被冒尖的火苗灼伤。
明年年初就将及的她,在听过张婆子不止一次念叨过,等她哥考上秀才后,就给她找了秀才相公的事情,她一直都以此心存向往,如今伤了脸,若是留下伤疤,怕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所以,张小妹恳求她娘拿出银子给她治脸,不管花费多少代价也一定不能让她脸上留下疤痕。
可是,张婆子哪还有钱?
前一天梁婧逼上门拿走七两银子,隔天她准备给张二郎买书本笔墨的十两银子又在集市上被偷了。
本来只是稍稍有点家底的庄户人家,供养张二郎一个读书人已经是有些吃力。
如今多年存银去了大半,张婆子哪里还肯掏钱给张小妹治脸。
但是,她毕竟是为人母亲的,听说那隔壁村有个麻婆子手里有自祖上传下的秘方,就花了一百多文买了些“秘药”回来给张小妹用。
结果这秘药其实就一些泥土和锅底灰,张小妹用了几次都不见效,又日夜憎恶自己的伤口,擅自涂抹胭脂掩盖,伤口自然就愈演愈烈,最终成了这个模样。
张小妹之所以昨夜会跑到妙衣布庄,就是因为她想通过孙娘子知道梁婧的下落,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希望梁婧能念在过去的情分上,借点银子给她去好好治脸。
“那你为何白日不找,偏偏深夜才来?”柴子瑜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情感。
对,张小妹烂了脸是件可怜的事情。
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得同情她。
张小妹眼神带着丝伤痛:“我的脸这样,白日根本不敢见人。”况且,她之前也没想到过要找梁婧这个外人,只是那天她发现张二郎找她娘要钱买什么书,她娘虽然一脸肉疼,但还是把钱给他了。
足足二两银子,这些钱早就可以治好她的脸。
她一气之下和家里人吵了架,跑出家门无处可去,才想到在布庄时见到过的梁婧,也才想到要来找孙娘子。
柴子瑜让人呈上一个托盘,打开上面盖着的帕子,道:“你瞧瞧,这个荷包是不是你的?”
张小妹一看,整个人突然萎缩在地,不发一语。
梁婧也看了过去。
她一看,就知道这个绣着小猫戏蝶图样的荷包是“原身”以前做的,送给张小妹的。
张婆子却在地上挣扎,硬是梗着脖子喊:“不是,不是她的。这东西是梁婧的!大人你可以问问东市那双喜绣庄的掌柜,她就认识梁婧的手艺!这是梁婧的荷包!”
柴子瑜的眼光淡淡扫了过来。
梁婧点头,回道:“是的,这荷包是我之前绣的,但是我是送给张小妹做生辰礼的。”
“可有人证?”
“……”
柴子瑜简单的一句询问,却让梁婧沉默下来。
人证?
当然有,当初鲁氏也看中她的这个荷包,可是梁婧一心想讨好张家人,硬是和鲁氏吵翻了,最后还是绣了对枕套给她,才让鲁氏闭上了嘴。
所以,她终将是要主动把自己的身世来历坦白出来。
‘唉,梁婧啊梁婧,我如今成为了你,本想避开那过往的一切,如今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我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