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秋灵
没想到这竟然是刘乾和朱阳平二人的圈套。
可惜这两人以前还以为孙天禄家底很厚,设了这么大的局,最后才发现孙天禄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榨不出油水了。
所以两人纷纷找了借口,把账上的银子都拿了回来,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孙天禄。
孙天禄这人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遭受此打击后,步入了自家父亲的后尘。一开始是日日酗酒为生,而喝到后来还把气都出在柳香茹身上。
也是一次偶然,柳香茹知道自己父母患病而死是因为孙天禄找人把二老的汤药偷工减料,导致药效不足,二老病情日渐加重,这才纷纷撒手人寰。
既知父母之仇,又日常遭受孙天禄毒打,柳香茹终于在一天夜里奋起反抗,在他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把人推到后院的井里,伪造是他夜里走错路,不小心失足而亡的假象。
柳香茹又返回故乡,忍痛把家里的祖宅和几亩田地卖掉,筹到钱后把布庄慢慢支棱起来。
……
上个月,柳香茹在祭奠双亲时,因过于悲痛喝多了酒。当时还在店里干活的孙小河不小心听到她酒后吐露的一些事情,就用这些事情威胁了她。
柳香茹不得不给他银子,以作封口费用。
本来说好只给一次,一次买断。孙小河回家后却越觉得不满足,于是几次三番偷偷来找柳香茹拿钱。
其中就被王二根撞见一次。
王二根留意几次后,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所以,你也想用这个秘密来威胁孙娘子给你封口费,可是孙娘子拿不出钱,所以你就把她给杀了?”柴子瑜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王二根说:“她之前答应我的,过年前把这些货物卖出去,然后留下进货的本钱,其余分我一半。可是,她现在还总是把钱给孙小河,转头过来又跟我说没钱。我一时气愤之下,这才失手把她杀了。”
听到这里,梁婧只觉得心头一凉。
她想起和孙娘子,不,是和柳香茹唯二的两次见面,都一点没有发现她日夜遭受这些吸血虫的困扰,反而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眼底还是有光亮的。
柳香茹能够主动卖掉祖宅和田地,就为了挽救这个布庄,说明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布庄,喜欢做生意,喜欢和人来往。
周围的邻居她都愿意用心交好,来店里的客人不管有没有钱,买多少东西,要求有多刁钻,她都用最大的热情,拿出最多的诚意来对待每一个人。
而孙小河和王二根这样的人,就这样毁掉了这样一个奇女子。
尤其是王二根。
柳香茹可以说从未亏待过他,甚至还知道他家贫,全家就靠着他一人养活,也提出了卖掉货物后留下本金,利润分他一半。
可是他却如此丧心病狂,为了一点银子就把她杀了。
“造孽,真的是造孽。”
不知哪个围观的妇人说了这句话,其余的妇人或是未婚女子都一一附和起来,三言两语地说:“大人,这样狼心狗肺的人要斩他脑袋,给人家孙娘子报仇才是。孙娘子有情有义,没想到尽是遇到这些烂人,真的是天道不公。”
“对,判他死刑!还有那孙小河也不是好玩意,也该一并处死他才对,呸,都什么玩意,烂到根了!”
“死刑!死刑!”
……
柴子瑜让人把吴春、王二根、孙小河都拉下去,先关进地牢,等案卷整理好禀报知府后,再行处决。
而刘乾和朱阳平涉及到诈骗他人钱财,但因为苦主都死了,也没有有力的证据,因此只能无罪释放。
当然,这两个人之后会遭遇到多少他人的歧视和唾弃,就是另一回事了。
张婆子因为污蔑他人,罚款十两,外加监|禁半月。而张小妹则是知情不报,但因为她昨夜只是看到凶手背影,且是等到今日上堂后才认出了王二根,所以最后酌情判决罚款十两,监|禁一月。
“砰”,惊堂木一拍。
柴子瑜板着脸,语气严肃:“退堂!”
分列两队的衙役敲着水火棍,再次齐声呐喊:“威~武~”
案情真相大白,围观的百姓一一散了。
柴子瑜捋了捋官服的衣角,朝着梁婧走了过来。
两人视线碰到一块。
梁婧正打算说点什么,那大堂外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就见梁家四口人都站在外头,而梁母正双目含泪,面上带着抹喜色地看着她。
第15章 梁家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农家杀年猪炖猪肉的日子。清河村里有一半的人家年头都养了猪,有那没养猪的,也纷纷拿出银子去买些肉回来,打算好好过个年。
只有梁家人门户紧闭。
梁父自诩是读书人,自来不喜那些肮脏腥臭的家禽家畜。所以,梁家除了几亩薄田,几乎没有其他收入。
以往,还有梁婧日以继日做些针线来贴补家用。
或者到农闲时,梁老大也会去县里找些零工,十天半月下来也总能拿点工钱回来。
只是最近少了梁婧的梁家,靠着梁老大拿回来的半两银子,想要好好过个年都得掰算掰算,更别提年后梁父要去考府试和院试,这点小钱还真的不够花。
所以,今儿一家人都躲在屋里,闻着别人家传来的肉香味,却只能喝着清汤啃着黑面馍馍,混个肚饱。
吃完饭,鲁氏一改平日勤快的形象,丢下碗筷就回了屋,进门后就狠狠关上房门,震得那墙上的灰都纷纷洒落。
梁父重重哼了一声,指责梁母道:“看看你找的什么好儿媳,一点规矩都不懂!”
坐在另一边的梁母头也没抬,在昏暗的光线里,她依旧是低垂着眼,不知呆呆愣愣地在想些什么。
梁老大咬了口馍馍,心里微微叹气。
自从妹妹梁婧离家之后,梁母就经常沉浸在个人世界里,不管梁父骂她,鲁氏讽刺她,或者是自己喊她,她都是很久才反应过来,到后来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梁老大有时候半夜醒来放水,还能听到他娘在妹妹的房间里呜咽的哭泣声。
他作为儿子和梁婧的兄长,心里也不是很好受。只是他之前找遍整个村子,连隔壁村也找了,就是丝毫没有妹妹的消息。
其实有时候半夜醒来,他也会想也许妹妹主动离开是件好事,起码不用再受这个家的拖累。而他的这一生,已经注定了。
梁老大喝完最后一口汤,主动起身收拾碗筷。
梁父却气的胡子直抖擞,呵斥道:“谁让你干这些活,君子远庖厨,你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哪能干这些娘们的脏活!快快放下!”
“都是自家的活,哪有什么脏不脏,再脏能有我下地拔草施肥弄脏衣服来得多吗?爹,你回屋看你的书去吧,过了年开春就要考试了,你赶紧用功去吧。”
“你,你……”
梁父气的胸膛直起伏,若是前些年,儿子敢和他这样说话,不管是下跪还是戒尺打手板心,都能治得服服帖帖,对他这个老子恭恭敬敬。
可是就近些年,这孩子也不知道咋长的,一下子牛高马大的,而且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虽然对他这个爹还是尊敬服从的,但是近来这几日,却变得越来越不像样,回回说话总是噎得他不知怎么接下去。
梁父气呼呼地回了书房。
梁老大洗完碗筷,出来看他娘也去了妹妹屋子。他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屋的房门,又回去厨房,从橱柜里舀了一勺冒尖的白糖,冲了碗热水,端回自己屋中。
鲁氏歪在炕上闭目休憩,听到开门的声音也不愿回头。
梁老大轻轻关上房门,走到身边轻轻推了推她。
“干嘛?”鲁氏不开心地转过来。
梁老大笑着把手上的那碗热水给她看,嘴里说道:“起来吧,我给你冲了碗糖水,放了一勺糖呢。”
鲁氏有些难以置信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道:“真的假的?”
“你喝喝看不就知道了。”梁老大把碗递给了她。
热乎乎的粗陶碗温暖着她的手心,鲁氏凑到碗边轻轻地啜了一口。
唔,甜的。
“我知道这两日你不方便,我虽不会做饭,但是收拾厨房洗漱碗筷的活都能做。你就好好休息,自你入门后我也没让你吃饱穿暖,是我的不是。过了年后,我就去县城里找份正经活做,明年一定攒下些银两,为咱孩子的将来做些打算。”
鲁氏入门一年半,却连一儿半女都没有。
一方面是家里银钱不称手,小夫妻两人便打算攒点银子,到时候孩子出生后也不必跟着大人过苦日子。
另一方面,鲁氏私下里还是寄希望于梁父身上的。她想着若是梁父能够考中秀才,自家门庭起码也能高上一阶。
到时候生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日子都不用过得苦巴巴的。
只是这一等,就一年半。
如今听到梁老大这样一说,她只觉得心里压抑了这么久的悲苦接连冒了头,鼻头一酸,泪珠子纷纷掉落。
梁老大有些手忙脚乱,先接过妻子手里的碗,而后才一把把人揽在怀里,慢慢安抚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鲁氏脾性没有多好,平日里也总是一不顺心就骂骂咧咧,连梁父都好几次被她挤兑得头顶冒烟。
可是在梁老大面前,她从来都没有一句抱怨的重话。
这男人是她自己的挑的,虽然嫁过来的生活不如她之前想的那样幸福自在,可梁老大却依旧承担了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担当。
夫妻本来就该互相体谅和包容。
梁老大对她不差,她自然也用心对他好。
有夫如此,她也不再多求。
至少眼下这一刻,靠在梁老大宽厚的胸膛上,她感受到了幸福和满足。
……
陈旧的棉布慢慢吸收了鲁氏的眼泪,热腾腾的糖水也在她的坚持下,和梁老大一人一口分着喝完了。
鲁氏只觉得甜滋滋的味道顺着食道滑下,又一点点涌上了心头。
外头寒风陡峭,屋内两人抱着在炕上闭目休息。
岁月静好。
迷迷瞪瞪间不知过了过久。
一声“咴咴”的马叫声,惊扰了梁家的所有人。
木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有人在吗?我们是县衙的官差……”
*
县衙内一处小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