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大概
售货员操着羊城记者一样的普通话,告诉夏菊花一块三毛钱一斤,因为她戴着参展证,最多可以买五斤。夏菊花心里一动,跟售货员打起了商量:“同志,博览会下午才结束,我们还得撤展台,等撤完展台你们都该下班了。大家伙这才派我来,帮着他们买点儿东西。所以你看看,我能不能把他们的份额都买回去?”
见售货员边听边点头,夏菊花便当她认同了自己的话,笑着从带的布兜里掏出将近半斤腰果的纸包来,侧身挡了别的人目光,借着货柜的遮挡递了过去:“太感谢你了,你放心,我回去谁也不说。”
说完,脸上带出真诚的笑意,把纸包又往里递了递。
售货员接过纸包,就手掀开条缝往里一看,马上弯腰把纸包放到货柜底下,起身时脸上也是同样真诚的笑:“按规定是不允许代买的,可是既然你们的车票是下半夜的,的确没法来我们副食站,那我就给你破一次例。”
说完,她的脸上的红潮下去了一些,声音也严肃了起来:“下不为例啊。”
夏菊花频频点头:“那是那是,多谢同志你体谅我们,下次我们订票的时候,一定考虑好再订。”
“你们省多少人参加展会?”售货员的声音里,仍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夏菊花就掰着手指头认真的算了又算,才算出她们省总共来了三十人之多,售货员不由惊奇起来:“你们省来的人可真不少,有啥稀罕玩意不,咋来这么些人?”
边问,手下麻利的给称重,甚至很周到的按每包五斤给装在不同的袋子里,最后又找出一个旧麻袋,替夏菊花都装进去,才问:“这么老些,你一个人能拿得走吗?”
夏菊花进副食站之前,已经发现路边有三轮车,所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我看外头有三轮车,一会叫人送我一趟就行。”
听她这么一说,售货员更对她参展深信不疑了,好心的说:“这还是办博览会,怕有外国友人或是参会代表来买东西太多,拿不回招待所,市里统一安排的。从我们这儿到招待所,一趟五毛钱,不管东西多少。”
“算了,”售货员从柜台里走出来,回头看了看柜台底下,确认自己放的东西不会被人发现,才对夏菊花说:“你在这儿等着吧,我替你叫个人扛东西。你自己也搬不动。”
没一会儿工夫,售货员身后就跟着一个矮小精瘦的中年男子过来,指着地上的麻袋说:“就是这个,你给送到招待所去。”
精瘦男子看起来瘦,力气却不小,一哈腰一用力,麻袋就到了他肩膀上,冲着售货员嘀咕了一句,售货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市里统一定下的价,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找别人了。”
听说她要找别人,扛着麻袋的精瘦男人健步如飞,几步就冲出了副食站的大门,呯地一声把麻袋放进了早停在门口的三轮车上。
夏菊花虽然没听懂售货员和三轮车夫的话,想也知道车夫是想加点价——东西沉,路不近,又难得有一趟活儿,想多挣几个在所难免。
果然,售货员在送夏菊花出门的时候,还在叮嘱她:“都是统一规定的,你要是破了例,明天展会结束大家都来买东西,就不好收场了。”
人家是好心,夏菊花自然领情,还邀请售货员有机会去她们那里做客,售货员也不客气的应下。两个人谁也没提,夏菊花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自己是哪个省来参展的。
等到了招待所,夏菊花拿出一块钱来付给了三轮车夫,车夫正要找钱,被夏菊花拒绝了:“不用找了,你别跟别人说我给你多少钱就行。”
车夫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夏菊花自己拖着麻袋要进招待所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把钱塞进兜里,上前生硬的抢过麻袋,问夏菊花在哪个房间。
头一遍夏菊花没听懂,车夫就有些着急,加上麻袋足足有一百五十斤的份量,他的脸都涨红了,又大声问了一遍。这一声把服务员给招来了,总算明白了车夫的意思,夏菊花顾不得感谢服务员,自己带着车夫到了房间。
车夫放下麻袋后,又想找钱给夏菊花,被夏菊花再次拒绝:“大家都是种地的,挣点钱不容易,你还把东西帮我搬上来,这钱是你应得的。”
第126章
车夫明显能听得懂夏菊花说话,可自己却讲不来普通话,急的红头胀脸连着向夏菊花说了好几句,又指了指地上的麻袋,又指着自己的胸口,连着说了好几遍阿木,大概是他的名字吧。
夏菊花试着叫了一声:“阿木?”
阿木连连点头,笑着冲夏菊花弯了弯腰,又摆了摆手,才自己下楼去了。
夏菊花没送人,虽然她很佩服阿木嗅觉敏感,能及时抓住挣钱的机会,不过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这一百五十斤海米咋处理。
最后咬了咬牙,夏菊花决定自己就这么扛着它上火车——从招待所上车有汽车送,到省城同样有车接,也就是进站、下车的时候站台上走两段路,夏菊花觉得自己还是能扛得动的。
不想顾副主任一直记挂着夏菊花去不去供销系统上班的事儿,一下午没见到人影,早让秘书问到郑科长那里了,得知夏菊花回到招待所了,才算松了一口气,言明夏菊花晚饭时必须和自己坐到一起。
博览会顺利闭幕,与会人员晚上都参加了会餐,就连领导也亲自出席了会餐活动,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在讲话之中对取得开门红和丰硕成果的L省,尤其是夏菊花同志重点进行了表扬,鼓励他们再接再厉,完成好订单。
与会人员的目光,随着领导的讲话聚集到了L省所在的区域,才发现顾副主任那一桌,夏菊花赫然在座。听到领导的表扬,他们两人都站了起来,向领导鞠躬感谢,大家不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夏菊花觉得自己有点脸红:昨天已经得到了现金奖励,今天自己又拿着奖金买了腰果和海米,回家后交给齐卫东能换回更多的钱,现在领导又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表扬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受之有愧?
好在领导的讲话很简短,接下来就是大家吃喝与自由交流的时间,才让夏菊花的惭愧心随风而去。她不知道,正因为领导的讲话简短,在如此简短的讲话之中还表扬了她,才显得更加珍贵。
以至很多参加博览会的兄弟省供销系统领导,在来与顾副主任联络感情的时候,都没有忽视夏菊花,而是将她与顾副主任平等对待,敬酒都是同时进行的。
别管这些人敬酒是真心还是给领导面子,夏菊花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活了两辈子,她都是滴酒不沾,酒桌上拼酒躲酒一点儿不会。
顾副主任不得不亲自出面替夏菊花挡酒:“夏菊花同志不喝酒,也是头一次出席这样的活动,大家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能来与顾副主任联络感情的,级别与他都差不多,自然能看得出来,夏菊花的确不适合这样的场合,也就不再劝酒,只与顾副主任说他们买下一万吨橡胶的事儿。
中心思想很简单,那就是L省的几个橡胶制品厂规模不大,一万吨橡胶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分一杯羹——杨司长买下的五万吨橡胶,谁都知道得优先供应军工、大型国有工厂,他们这些地方工厂与L省的厂子一样,列不进人家的供应链条之中。
有的人不乏嫉妒的说酸话:“你小子这脑子也太活了,咋想起自己买橡胶的,我们都当那玩意只能国家调配,没想过自己买的茬。”
顾副主任真是一脸春风得意,听出对方话里的陈醋味也不在意:“咱们参加博览会,不就是把自己的东西卖出去,再把需要的东西买进来嘛。你可别跟我说你没想到,我都听说了,你们签的那几个订单,足够全省供销系统吃的饱饱的。”
说话的人不客气的给了顾副主任一个白眼:“谁不知道你们L省今年是大赢家,同样的东西我们都没签几单,人家友人都找你们去了。我们签的那几个单子,都是你们没有的东西。”
同样的话说多了,顾副主任应对的更自如了,甚至问起别人L省紧缺,其他省份富裕的东西,能不能进行内部交流来。
对于他的要求,别的省份不是不心动,不过想要他们的东西可以回去请示,但是都向顾副主任言明,不管领导的意见如何,他们都会告诉领导,得让L省用橡胶换。
惹得顾副主任十分遗憾的对夏菊花说:“昨天你不应该只问那些人腰果的事儿,该问问他们手里是不是也有橡胶,要是有的话咱们都买下来就好了。”
夏菊花很是疑惑的问顾副主任:“你能调动多少钱,要真想要的话,现在去问问罗伯斯,不是也来得及嘛。”
一句话把顾副主任怼的哑口无言——他是有一部分采购权,可不是无限采购权,能调动的资金也就够付那一万吨橡胶的,两万吨腰果还得回去报告之后,再调配资金呢。
如果不是了解夏菊花就是这么心直口快的人(顾副主任怕是有啥误会),顾副主任会怀疑夏菊花是在红果果的嘲笑自己,不过现在却笑的十分开怀:“说不定咱们回省城之后,很快就得给罗伯特追加订单呢。”
夏菊花肯定的点头:“会的。你那不是也有罗伯特的电话嘛,直接给他打,多方便。”现在平安庄可没电话,她不接打电话这个活儿。
“到时候你到省城上班,由你打更合适。”顾副主任觉得,此时自己可以直接微笑着给夏菊花分配任务了。
夏菊花也觉得应该告诉顾副主任自己的想法:“顾事主任,我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省城的工作,留在平安庄更好点儿。”
顾副主任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你说啥?”我咋没听清呢。
夏菊花不得不重复一遍:“我想继续留在平安庄,我年纪大了,不适合到省城工作。”
顾副主任前一遍其实已经听清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年月竟然有人不想要城市户口,也不想要供销社的铁饭碗:“夏菊花同志,我希望你能回去重新考虑一下。”
说到这儿顾副主任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说:“如果你担心家里孩子的话,完全没有必要。你知道咱们有接班政策,你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可以接你的班,另外一个,回去我也可以跟领导汇报一下,破格招收进供销系统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按夏菊花做出的贡献来说,顾副主任觉得破格解决一个孩子的户口问题,真不是不可以,回去领导研究一下问题应该不大:“以后不光是你的儿子,就连你的孙子、孙女也都可以吃商品粮了。”
夏菊花心说,谁担心那两个小子了,不过如果真能让他们招进供销系统,管他们愿意不愿意建房子呢,都可以离自己远一点儿,倒不是不能考虑:“顾副主任,要不我还留在平安庄,把我两个儿子招进供销系统吧。”
同桌的人听到夏菊花提出这样的要求,纷纷侧目,悄悄打量顾副主任的脸色。
顾副主任能有啥好脸色给他们看?他没拍桌子站起来走人,都是多年涵养努力克制呢。
好好的一顿饭,最后几乎是不欢而散,顾副主任后程完全不搭理夏菊花,却不想在最后时刻,杨司长亲自到了L省主桌,来给顾副主任敬酒,这可是别的省份都没有的待遇。
这让顾副主任有些受宠若惊:“杨司长,应该是我去敬你和领导的。可是粤省领导在,我不好过去。”他小声向杨司长解释了一句。
杨司长走过来时,已经发现顾副主任的神情不虞,却只当看不到,用酒杯向夏菊花示意了一下:“夏菊花同志,这一杯我同时敬你和顾副主任。”
顾副主任便不替夏菊花挡酒,看着夏菊花仍然端起面前的水杯说:“杨司长,我不会喝酒。”
杨司长不在意的一笑,拿着酒杯与顾副主任碰了一下,再碰碰夏菊花的酒杯说:“喝啥都是一样的,哪怕你不喝,也抹杀不了你的贡献。再说不久,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最后一句话提醒了顾副主任,不管是腰果还是橡胶,如果要追加订单的话,说不定真得夏菊花出面——万一国际友人认死理,只承认夏菊花一个人呢?就算这两样他自己可以给罗伯斯打电话,可是杨司长这条线,夏菊花的作用同样不容小觑啊。
于是他的脸上重新带着温和的笑意,同样碰了一下夏菊花的酒杯:“杨司长说的对,以后夏菊花同志还要继续做贡献。”
三人或酒或水一饮而尽,杨司长又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夏菊花留了地址,甚至还有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号码,声明夏菊花可以随时找他,才向顾副主任致意了一下,满意离开。
这让顾副主任还咋对夏菊花冷脸?大家离开食堂的时候,又笑着与夏菊花走到一起了。
直到重新回到招待所,郑科长把火车票给夏菊花送来的时候,才有空问她:“吃饭的时候,我看顾副主任有点儿不高兴,是不是……”
事情明显瞒不住,夏菊花实话实说:“顾副主任想让我留在省城供销系统,我想让他把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带到省城去,我自己留在平安庄大队,他不高兴了。”
郑科长都听呆了:“你的年纪还有几年就能退休了,到时候总有一个儿子能接班,干啥非得这个时候提?”
夏菊花的表情很无奈:“我也就那么一提,谁知道顾副主任就不高兴了,我有啥办法。”
郑科长还无语呢,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将来有个保障,结果你给人家出个更大的难题,人家不生气才怪呢——真当农业户口转吃商品粮,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儿呢?
顾副主任咋说也是全省供销系统的副主任,平时说话在供销系统不说一呼百应也差不多,要是真因此恼了夏菊花,那承平地区的供销社……
他试探的问夏菊花:“要不你去给顾副主任道个歉?”
夏菊花并不觉得自己有向顾副主任道歉的必要:顾副主任提出的条件固然不错,也只是征求夏菊花的意见。即是征求意见,那她有自己的意见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说顾副主任会不会因此给她穿小鞋,夏菊花想的很开:真想给她穿小鞋,在她提出想让两个儿子去省供销系统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有意见了,道不道歉都会穿的。
她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就算顾副主任给她穿小鞋,还能开除她的农民籍,不让她种地了?过上几年春风遍地,她手里有钱,齐卫东要盖农贸市场,做买卖挣钱的机会一大把,顾副主任又能拿她咋样?!
更何况今天杨司长表态表的太明显,顾副主任那么精明的人,自己都放软了态度,夏菊花真不觉得他会给自己穿小鞋。
郑科长跟夏菊花打交道不是一天半天了,太了解夏菊花看起来好说话,执拗起来谁也不认的性子了,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只让夏菊花好好休息,别误了明天的火车——L省到羊城还没有直达车,中间得在京城换一次车,所以他们买的车票是第二天早晨六点的,至少五点就得起来。
夏菊花要到郑科长走后,收拾起行李来,才发现自己离开平安庄已经十二天了,这是她两辈子离开最长的时间,有些想念自己低矮的小院子,后院那几只到冬天就不下蛋的母鸡,还有编席组的赵仙枝、常仙草、张翠萍,更想念李大丫、安宝玲这两个妯娌,还有……
思念是不能起头的,一开了头便使人辗转反侧,夏菊花这一晚没睡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跟着大家出现在食堂。
郑科长还以为她是为自己昨天的话睡不着,小声劝她说:“只要咱们的订单按时完成,就算是省供销系统也不能卡咱们。外汇挣得多了,他们还得捧着咱们呢,你别担心。”
一听就知道,郑科长这是误会了,夏菊花忙向他解释:“我就是想着自己离家十几天了,也不知道家里、队里成啥样了。”
在郑科长眼里,夏菊花这就是不好意思说实话呀。你说人家好好的编自己的席、当自己的大队长,来参加博览会不光自己签了订单,还带动的L省订单都增加了不少,替国家创造了多少外汇,咋就非得让人去省供销系统呢。
至此,郑科长心里竟对顾副主任有了意见,硬按着夏菊花坐到了自己那一桌,美其名曰这几天夏菊花累的连顿饱饭都没吃上,实在是为了承平地区供销社辛苦太过了。
他们两个不是单独开桌,同坐的还有其他地区供销社的人,几乎个个都受过夏菊花的帮助,一听郑科长这么说,纷纷赞同的给夏菊花递粥递馄饨递烧麦。各种递的结果就是夏菊花面前堆了四五个碗,四五个小碟子,里头的东西再来一个夏菊花也吃不完。
“咋啦,都舍不得跟夏菊花同志分开是不是?放心,回到省城咱们还得开总结表彰会,有的是时间在一起呢。”顾副主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们这一桌,夏菊花右边的人便起身给领导让座——左边坐的是郑科长,他也有起身的动作,“恰巧”比右边的人慢了一拍。
顾副主任不计较这些小节,自来熟的拿起夏菊花面前一个没有动过的碗,舀起里头的馄饨咽下去,才问:“东西都收拾好啦?”
这话只有夏菊花回答:“收拾好啦,就是一会儿得让郑科长帮我抬一下。”
顾副主任就笑了:“看来你昨天收获不小,又买啥好东西了?”
夏菊花如实的说了自己买到海米的事儿,两人一问一答间吃完早饭,看的郑科长头皮一阵阵发麻:顾副主任到底生没生夏菊花的气,夏菊花究竟是不是为担心以后供销系统穿小鞋睡不着觉的?
两人表现的也太正常了点儿,他这个自以为清楚个中情况的人,真是一点儿也看不懂了。
别说郑科长看不懂,就连顾副主任这个当事人,也觉得夏菊花实在太沉得住气了——倒不是他真生夏菊花气,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儿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的不自在,不过回去顾副主任自己早想通了。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说起来到省供销系统工作,对夏菊花的生活是一个质的飞跃,可真的如此吗?夏菊花明明在平安庄大队过的如鱼得水,一年的工分分红不比城里的正式职工少,又一心想带着平安庄所有社员一起奔好日子,突然有人提出让她离开,那不跟长得好好的树,不打招呼给挖离地面是一样的?
还是长了四五十年的老树,动一动就伤筋动骨的那种。
别说夏菊花,现在谁要说给顾副主任提升到外省做正职,他心里高兴是高兴,还得有一些怅然呢。
所以今天顾副主任早打好了主意,在饭桌上不着痕迹的跟夏菊花把话说开,让她心里别存了疙瘩。结果一进食堂,夏菊花已经在承平地区那边坐定了,还顶了两个大黑眼圈,让顾副主任心里都升起负罪感了。
跟郑科长想的差不多,顾副主任也以为自己是那两黑眼圈的罪魁祸首,所以也不让人再请夏菊花到他那一桌,而是自己找到承平地区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