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大概
夏菊花愣怔了一下,才想起昨天在供销社时主任说的话,没想到今天就有人来找自己。昨天经过的事儿太多,夏菊花自己都把主任的话给忘了。
她的模样,就是突然听到不可思议消息的人的反应,妇女们就失去了问她的兴趣。问什么,夏菊花能知道答案吗?她本来又是一个话不多的人,问也问不出啥来,还是省省力气编席。
安宝玲跟着站了起来,她想起夏菊花前两天一直在家里给供销社做棉被,以为出了什么差错,想跟着夏菊花一起去见供销社的人,要是那人找夏菊花的麻烦,她好歹能帮着说几句话。
刘二壮见兄弟媳妇跟着站起来,冲她摇了摇头,说:“人家就找嫂子一个,你别跟着去了。”供销社的人拉了不少东西过来,看到的人越少越好。
夏菊花安抚的拍了拍安宝玲的胳膊:“没事,应该是彩凤的堂姐,前两天我能接供销社做被子的活,多亏了她。”王彩凤这两天表现的不错,夏菊花有意在别人面前把她跟孙红梅区别开。
安宝玲听说是王彩凤的堂姐,果然对王彩凤评价上了一个台阶,跟向她打听的妇女说:“是志全媳妇的娘家姐姐,来看我大嫂来了。”
有人信安宝玲的话,就有人觉得她没说实话,大家等着队长给一个说法——好好的上着工,半道上突然走了,队长会怎么给他嫂子记工分?
等刘二壮再回到编席的场院,大家才知道安宝玲的消息真不完全准确,来的人的确是王彩凤的堂姐,也的确是来看夏菊花的,却不仅仅是看夏菊花。
人家给夏菊花带来了一份帮着供销社炒花生的活计。所以夏菊花已经跟队长请了假,今天做的活也不用生产队给她记工分了。
如果夏菊花今天还跟着男人们一起上工,刘二壮不会来场院解释,谁让夏菊花头一天跟妇女们一起干活,就遇到这事儿了呢。
如果他不来解释一下,不等到下午上工,夏菊花跟妇女们合不来,或是她做不了女人的活计才只能跟着男人们一起干活等传言,就会传的平安庄人都知道。
刘二壮当生产队长,对妇女们传闲话的本事再了解不过,夏菊花好不容易得了个挣钱的门路,他可不能让这些妇女们给吵吵黄了。
昨天老刘家已经够对不起夏菊花的了。哪怕刘二壮知道夏菊花不会把孙氏儿的错怪到他跟李大丫头上,心里还是觉得是自己没劝住娘,没能镇住刘四壮和孙桂芝,才让他们有机会找夏菊花的麻烦。
凭什么找夏菊花的麻烦呢?人家娘三个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求老院的人帮衬,分家后没吃过老院的一口东西,咋还有脸说人家不孝顺呢。
刘二壮想不通,李大丫更想不通,所以昨天她不光没跟着孙氏她们一起去找夏菊花的麻烦,还在孙氏和孙桂芝灰溜溜回家之后,说了不好听的话。
刘二壮知道,孙氏一直不喜欢李大丫,可他觉得李大丫说的没错,就由着李大丫说下去。不想孙氏对刘二壮眼睁睁看着李大丫对自己大放厥词,气得不行,不敢往死里骂指望养老的二儿子,孙氏竟指挥孙桂芝打李大丫。
孙桂芝竟然真敢对李大丫动手!李大丫肯定不让她打着自己,结果说不上两败俱伤吧,反正今天李大丫不肯上工了。
她对刘二壮说:老太太眼里只有一个儿子儿媳妇,以前没动手她也就忍了,现在孙桂芝一个当兄弟媳妇的想打嫂子,她可不能忍。
天天下地挣工分的人还要挨打,那还挣什么工分,干脆跟孙桂芝一样在家里白吃饱养好身子,免得下次打架的时候吃亏。
刘二壮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甚至心里想着,自己这一房是不是也该跟大嫂一样,从老院里分出来。他不是头一次想从老院分出来单过,以前他只是想想就自己把自己劝着放下了,这一次却怎么也劝不了自己。
娘怎么能让孙桂芝打他媳妇呢,当时刘二壮觉得娘想打的不是他媳妇,而是他。娘可真心狠。
刘二壮在不由想起夏菊花带着两个孩子,连点口粮都没有搬出老院的情景。那时的娘就心狠,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正因为娘的心狠,刘二壮更觉得对不起夏菊花,也更不想让人把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活搅黄了。
夏菊花倒不知道刘二壮替自己担着心,她对自己眼前的两麻袋花生米很满意。花生多点儿好呀,多了才能多挣钱。何况王彩霞已经跟她把主任的意思交待清楚了,一斤生花生米只要出八两熟花生,供销社就可以接受。
夏菊花觉得供销社主任不是自己懂行,就是向别人打听过了,一般来说一斤生花生,火候拿捏的好,的确可以出八两熟花生。
可是他却忘了,他让夏菊花炒的不是普通的熟花生,而是糖霜花生,不能和普通花生似的炒那么干,失水少就压份量,加上糖的重量,其实一斤可以出八两五。
不过夏菊花没实在的向王彩霞和盘托出——别人不知道炒货中的窍门,正是夏菊花自己吃饭的本事。
“娘,供销社啥时候要炒好的花生,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帮你吧。”王彩凤也看着两麻袋花生两眼放光,心里对婆婆佩服的五体投地。
村里不是没别人会炒糖霜花生,可谁能象婆婆一样炒一次,就接了这么挣钱的活计!一斤一分五,一天炒上一百斤,就比编苇席挣的多一倍。
这两麻袋足足有四百斤,听堂姐的意思要是县供销社也认可婆婆的手艺,还会再送更多的花生过来。所以她不光得帮着婆婆把眼前的花生炒好,最好能把手艺学到手!要是她能学会,好处还用说吗?
夏菊花不用看也知道王彩凤心里又打算盘了,直接拒绝她:“你得带着保国,自己还是双身子,可受不了这个累。”真当炒花生是轻巧活儿呢,这可不是炒上一斤二斤自己家吃。
哪怕夏菊花对孙子们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也没到非得让一个孕妇干重活的地步。王彩凤只当夏菊花不想教自己手艺,嘴里还在哀求:“娘,保国都这么大了,别人家的孩子都能自己玩儿了。我肚子里的这个也已经快五个月了,稳当着呢。”
咋有人听不懂别人的关心呢?夏菊花奇怪的看了王彩凤一眼:“你真想帮忙?到时候有个啥事儿,我可没法跟志全交待。”
“能出啥事儿。”王彩凤一口咬定自己能干好:“再说志全昨天晚上又跟我说了,娘这些年不容易,让我别仗着有了身子,就凡事都推给娘。”这个时候当儿媳妇的话不管用,得把婆婆看重的亲儿子举到前头。
夏菊花不想劳累孕妇,是上辈子孙媳妇有孕之后,全家人都快把她供起来了,这才下意识的觉得孕妇金贵。既然王彩凤自己觉得能干活,她也不能扫了人家的兴。
当然打水洗花生米、用水稍微泡一下花生之类的活不能让王彩凤做,夏菊花分给她的任务就是烧火。就这王彩凤已经挺高兴的了——炒货嘛,火候的大小可是关键。婆婆一上来就让自己烧火,不是信任自己,想实心实意把手艺教给自己是什么?!
娘两个配合着,等孙红梅下地回来,已经炒好了两大锅,夏菊花觉得能有个百十来斤。王彩凤坐在板凳上烧火,不是不烤的慌,肚子不是不憋屈,可她心里高兴呀,见到孙红梅回来了,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红梅回来啦。”
孙红梅这半天可不好过。孙家庄不靠湙河,所以她没学过编苇席,只能跟另外一些同样不会编席的人一起,起地里的玉米栅,也就是割完玉米秸后留在地里的玉米根部。
由于玉米秸即能烧火又能喂牲口,所以割的时候大家尽量贴着地,玉米栅留的很短,露出地面的只有短短的一小截。现在玉米栅已经一点儿水份都没有了,干干的竖在地里,镰刀割过的地方形成锋利的斜面,不小心踩上的话,能直接把鞋底穿透。
而且起玉米栅并不是从地里刨出来就完了,还得把根部包裹的泥土敲掉,当然是敲的力气越大越干净。生产队评工分就是按每人刨的数量和敲的干净程度,评五到八个工分不等。
孙红梅半天才刨了三分地,离一天一亩地的任务还远着呢。回来一看夏菊花和王彩凤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厨房里干活,心里十分不得劲,有心想说几句酸话,想想现在自己的处境又不敢说,一口气憋的脸都绿了。
见王彩凤竟然笑着跟自己打招呼,孙红梅觉得她就是在向自己炫耀:自己灰头土脸的弄了一身尘土,她却坐在灶前烤火,还好意思跟自己笑!
夏菊花只看了孙红梅一眼,就把她的心思摸得七七八八,不过她早想好了不掺和两个儿媳妇的事儿,认真的把最后一点儿花生盛到盆里,当没发现孙红梅没有回应王彩凤的招呼。
“奶,奶,吃,吃。”刘保国见夏菊花终于停下来,觉得她能搭理自己了,连忙流着口水向她讨吃的——厨房里的味道刘保国很熟悉,这些天他的米糊里就有。
夏菊花乐了:“哎呀,你妈跟我忙了半天,都把你给忘了,看造的这一身土。”
王彩凤对孙红梅没理自己也不放在心上。她觉得自己这个妯娌就是看上去精明,实际有点拎不清。眼看着婆婆不爱搭理她,自己主动给她个台阶她都不知道下,能聪明到哪儿去。
于是王彩凤顺着夏菊花的话抱起儿子:“可不是,这造的可真埋汰,娘我回屋给他收拾收拾。”
夏菊花点了点头,掀起另一边的锅盖开始往出舀粥——煮粥不用特意看着火,炒花生的空档就做熟了,夏菊花舀粥的时候就想,王彩凤想给孙红梅个下马威,现在倒给自己省事了。
孙红梅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没理王彩凤是多么失策,因为婆婆正眼都不愿意看她,没人理的滋味太难受。
老这样下去可不行,孙红梅觉得自己还是得让婆婆看到自己多能干,免得背后撺掇刘志双把自己送回娘家。
第26章
“娘,我来吧。”孙红梅上前一步,想接过夏菊花手里的勺子。
夏菊花没让孙红梅得逞,不咸不淡的说:“你去洗洗吧。”一身的土,舀粥的时候扬到粥盆里还咋吃。
“娘,咱们家哪儿来这么多花生?”孙红梅洗完后又来帮忙,这次夏菊花没有拒绝,让她敢问出口——这么多花生,换油吃三四年都够了,咋都炒了呢。
夏菊花觉得没什么好瞒的,就把王彩霞代表供销社给自己送来花生,以后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会留在家里炒花生的事儿说了。她说的很平静,孙红梅心里却翻江倒海的寻思开了。
跟王彩凤一样,孙红梅也觉得学会炒花生是一门好手艺。一斤一分五的补贴,这钱挣的也太容易了,她不由的说:“娘,下午我也跟你在家炒花生吧。”
呵呵。夏菊花很想知道,孙红梅咋就这么记吃不记打:“你跟我在家里炒花生,生产队的工分不挣了,来年你用什么分口粮?”
“那不是……”孙红梅很想说炒花生挣的比下地挣的多,没说完就闭嘴了。
生产队工分是不好挣,可只要下地总能记几个。炒花生可就不一样,供销社送来多少才能炒多少。现在家里已经有了夏菊花和王彩凤,再多一个留下,难道能让婆婆在两个灶上同时炒?
想想都不可能,炒花生的火候多关键,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哪锅都炒不好。再说供销社送生花生来的是王彩凤的堂姐,孙红梅说不出让王彩凤上工,自己留下来给婆婆帮忙的话——这话王彩凤没怀孕都不能说,何况她现在怀着孕还带着刘保国。
孙红梅说不下去,听到消息的刘志全刘志双兄弟都替夏菊花开心,两人吃完饭留在正房,坐着跟夏菊花说话。刘志全照例贡献耳朵听,刘志双则不停的感叹夏菊花的运气好。
“娘,你说这要是天天能炒出三四百斤的花生来,咱们家可就发了。”
夏菊花心里快冷笑了,脸上也带着些揶揄:“啥咱们家发了,那是我自己发了。”
刘志双赖皮赖脸的笑着说:“娘发了不就是我们发了。到时候娘可得给我买二斤肉炖炖吃。”说的自己快跟刘保国一样流口水了。
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夏菊花不能不回想起上辈子小儿子也有过这么赖皮赖脸的时候,只是那时他还没结婚,等结婚之后就一天比一天跟自己疏远了。
眼前的一切都这么不真实,夏菊花迫切的想让自己真实的抓住点东西,问:“你那天说的库底子,现在能买了吗?”
刘志双点了点头:“这个库明天就能搬完,应该可以买了吧。不过,库底子净沙子,咱们真买吗?”
“买。咱们口粮本来就不大够吃,等开春的话大家下地总得吃干粮才能顶得住,粮食就更不够了。”夏菊花想想明年还有一年的饥荒,脸色就不好看了。
刘志双不由看了孙红梅一眼,孙红梅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王彩凤不明白婆婆为啥非得买库底子,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库底子要粮票吗,多少钱一斤,咱们家能买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夏菊花觉得这事还得交给刘志双来办,告诉他:“我觉得应该不要粮票,人家知道咱们是农民,粮票都得使好粮食跟粮站换,有好粮食还买库底子干啥。你问清楚了,要粮票就不买了,不要就能买多少买多少。”
按刘志双的说法,库底子因为是库房的最底层,里头难免有沙子或是发霉,所以才会往出卖。这样的粮食应该不需要粮票,卖的比生产队交给粮站的时候还便宜。
也因为不是什么好粮食,所以每次不是很好卖——发霉的粮食,就算把表面的霉菌洗干净了,吃到嘴里也有一股子苦味,不是实在等粮食下锅的人家不会买,以往粮站卖不出去就分给职工拿回家喂鸡。
“娘,咱们真买吗?”刘志全一开始心里就不赞成买库底子,所以又问了一遍。夏菊花的态度十分坚决,那就是必须买,能买多少买多少。
现在家里还是夏菊花说了算,态度一坚决就没人再反对。夏菊花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拿出二十块钱给刘志双:“买的时候长点眼力见,别啥都让人往袋子里装。”这事儿就得交给刘志双办,他比刘志全机灵些。
刘志双答应着把钱掖进兜里,夏菊花就让刘志全两口子先回去。孙红梅有心想等刘志双一起回屋,被婆婆看了一眼也不敢说留,心虚的看了刘志双一眼,见刘志双只顾着低头想事,没看自己,不得不自己走了。
刘志双被单独留下本来就有些心里没底,孙红梅这一眼看的他心里更加忐忑——别是媳妇又惹什么麻烦了吧,要不娘咋不留大哥,偏偏留下自己。
夏菊花没心思跟他打哑迷,直接问:“你要跟孙红梅过下去?”
刘志双的脸红成一块布:“娘,她是有不对的地方,我会看着她。可是老孙家那个样,真把她送回娘家,还能嫁给谁?她一辈子就完了。”
所以说小儿子也是耳朵软的货吧。夏菊花可以肯定这套说词是孙红梅给刘志双洗脑的结果,摆手不让他往下说:“还是那句话,是你跟她过一辈子,留她不留她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我不掺和。不过你得告诉孙红梅,我的事儿她也别插手。”
“娘,她又干啥了?”刘志双一听就紧张的问出口,眼睛不错的看着夏菊花,生怕娘再说出孙红梅的不好来,那样子让人看着又可怜又可笑。
夏菊花拍打着自己的胳膊说:“她今天看着你嫂子给我烧火,想下午也不上工。当着你哥哥嫂子我没提,是给你留面子。别和我说她们都是我的儿媳妇,我得一碗水端平了那一套。我就信一个人心换人心,别人老给我使绊子,我咋对她好?”
刘志双羞愧起来,小声对夏菊花说:“娘,她说她会改,我也觉得以后她不跟孙桂芝来往,少回几趟娘家,应该能改好。我回去就跟她说,让她老老实实上工,别想用不着的。”
许是刘志双回屋后真的吓唬住了孙红梅,接下来的两天,孙红梅都老老实实上工,再没提要给夏菊花打下手的事。王彩凤心里高兴,觉得婆婆更看重自己,对夏菊花殷勤的不得了,就是炒花生的时候问的话有点儿多。
夏菊花本身不是多话的人,干活的时候更是全神贯注,十句话也回答不了一句。就这王彩凤也没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做饭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用夏菊花沾手,还说夏菊花炒花生太累胳膊,要帮她洗衣裳。
夏菊花自然不会用她,让她管好自己房里的事儿就行了。两个人各有一套行事方法,居然也配合着把花生给炒出来了。
其实夏菊花趁着王彩凤看刘保国的时间,估量着拿了二十来斤生花生放到自己的柜子里——除了供销社给的补贴,这些也是她凭技术赚出来的。只是这辈子的夏菊花不再跟上辈子一样,把自己的所有家底都亮在儿子儿媳妇眼里。
她得多为将来的养老做打算。
虽然以现在的年纪,夏菊花寻思养老的事儿有点早,可她就是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总想自己攥住点什么才安心点儿。
剩下的花生炒完一称,足足有三百二十五斤,夏菊花当然得自己送到供销社去。主任尝过之后对夏菊花的手艺仍然赞不绝口,问清楚夏菊花是坐着生产队的牛车来的,就让她干脆把下次的二百斤生花生带回去。
主任说:“这回不用炒那么多,不过最好明天或是后天一早就送来,我们也得往县里交任务呢。”
夏菊花笑了:“行,我赶赶工争取明天下午送来。”
听她答应的痛快,主任也高兴:“我就愿意跟你这样的痛快人打交道。对了,我们供销社有点处理布,不太多,给谁不给谁都不合适,你看看你嫌乎不,要是不嫌乎的话买回去,也够做身衣裳。”
要不夏菊花愿意跟供销社的人打交道呢,以前就算知道供销社有处理的东西,农民也只有羡慕的份,现在却送上门来了。
这不是客气的时候,夏菊花连忙点头说:“那可太谢谢主任了。我们农村人一年一个人只有一尺布票,全家人凑到一起都做不了一身衣裳。主任能让我买处理布,我感谢主任还来不及呢,哪有嫌乎的理儿。”
处理布不多,连十尺都不到,因为两边上没织好,有一寸多宽的布上,都是小点子所以才处理的——正常买布的话,谁也不愿意要这样的布。可夏菊花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毕竟这布不光不要布票,一尺才两毛钱,比好布足足便宜了一毛二。
现在夏菊花来钱的路少,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她不放过任何省钱的方法。农村人不都是这么过日子吗,省一分就相当于赚一分。
不光夏菊花这么想,王彩凤和孙红梅都是这么想,她们见夏菊花去了一回供销社,不光又带回来新花生,还带回好大一块面料,四只眼睛一直往包布的纸包上瞟。
夏菊花当没看到两人的目光,拿出另外一个纸包递给王彩凤:“上回不是想给保国做床褥子,正好碰着供销社有棉花,特意找了人家主任才买到的。”
棉花是好棉花,可是棉花做出来的褥子铺不到自己身下,也拿不到街上显摆,王彩凤接到后高兴里带着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