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婆婆手册 第28章

作者:朱大概 标签: 种田 年代文 古代言情

  除了刘大壮死那年,她带着两个儿子背着几个破包袱离开老刘家,很少听到她说话说的这么硬气。

  刚才夏菊花说话的口气,跟她离开老刘家院子前说的那几句话的口气一模一样。那时听到的人都以为夏菊花在赌气,用不了多久,不是把两个孩子推还给老刘家自己回娘家,就是领着两个儿子拉棍子要饭去。

  十年过去了,在平安庄的人看来,夏菊花家的日子不说是一等一的,也不比别人家差。是,她小儿子刚离婚了,可那是孙红梅不着调,跟夏菊花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些的人,都觉得夏菊花说的试试,似乎很可行。竟然是男人那头不知谁喊了一句:“我觉得该让夏小伙试试。”

  刘志全和刘志双两个四下转着脑袋,想看看是谁喊的,偏偏身边的人一个跟着一个喊着夏小伙,上哪儿找头一个喊的人去。

  可是他们的娘能行吗?

  刘家两兄弟觉得夏菊花不行,大队同样觉得让夏菊花当生产队长就是个笑话。李长顺黑着一张脸拍着桌子喊:“安静,都安静点儿。生产队长是闹着玩儿的,生产任务那么重,大冬天的都得修渠,夏菊花一个妇女能安排好生产?”

  “大队长,夏小伙能行。她就是今年两个儿媳妇都娶到家了,才没去修渠,往年她都跟着我们一起修渠呢。”

  “她不光会修渠,犁地、打垄、下种、看天时,夏小伙样样都会。”

  “人家夏小伙编的新席,供销社一张多给五毛钱,从我们生产队一下订了二百张。”

  “夏小伙可会算计了,她们家样样都不落后,日子越过越好,说不定她当了生产队长,我们大家都跟着越过越好呢。”

  刘力群天天各生产队走动,因为刘大壮的关系一直关注刘家,对夏菊花的情况知道的不少,趁着大家给夏菊花评功摆好,凑到李长顺耳边说给他听。

  李长顺还是有些不信,不高兴的问:“光会算计自己家的小日子有啥用,一个小家能跟生产队比?”平安庄是不大,可也有百来户人家,夏菊花一个妇女能支应得动?

  下头李常旺家的还在捅咕夏菊花,想让她再跟李长顺表一表决心,好让李长顺同意她真当生产队长。夏菊花却又沉默下来,只看着已经急的站起来绕着桌子转圈的李长顺。

  “我们就想让夏菊花当生产队长,别人干都不行。”又有人见李长顺一直不同意,起哄似的喊了一句,竟然得到了一片应和声。

  李长顺黑着脸看着社员们,慢慢的起哄的人不敢出声了:生产队长拿工分卡社员,大队的章则决定你家的孩子能不能参军招工。就连开个结婚证明,都得大队盖章呢,得罪了大队长,不给你盖章,看你小子咋办。

  “夏菊花,你觉得自己真能当好这个生产队长?”李长顺看了看自己腕子上的表,觉得平安庄这个生产队长选的时间有点儿长,又把皮球踢到夏菊花脚下。

  夏菊花还是那句话:“要是大家伙相信我,我就试试。”

  李长顺一咬牙:“行,我让你试试。咱们可说好了,要是修渠的任务你们生产队完成不好,那就再选别人。”

  反正修渠就是一冬天的事儿,工分随着任务量走。就算平安庄一个生产队完不成任务,其他生产队大队干部盯紧点儿,对全大队的任务量也没什么影响。现在平安庄的人一股脑的认下一个夏菊花,就让他们知道知道生产队长不是谁都能干的。

  “好哦——”爱起哄的人又喊了一嗓子,大家嘻嘻哈哈的看着夏菊花的方向,跟着拍起了巴掌,仿佛真心欢迎夏菊花这个新任生产队长。

  李长顺冷笑了一下:“那好,就让夏菊花给大家讲两句,说说她要咋干这个生产队长。”他是要赶鸭子上架,刘力群不是说夏菊花少言寡语吗,他非得让她上台讲两句,也让平安庄的社员看看他们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当队长。

  在大家都以为夏菊花要推辞不敢上前的时候,夏菊花竟一步一步走到了桌子边上,四下里看了看社员们,马上低下了头。看得出她在努力让自己镇静,脸上已经有些发红,声音也打着颤:

  “老人家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不敢说自己能顶半边天,可我愿意跟大家伙一起,把生产搞好,把日子过好,多打粮食,多交公粮。”

  李长顺意外的看着夏菊花,见刘力群也在看她,小声问:“她是不是用老人家的话压我?”

  刘力群摇了摇头,觉得夏菊花没那么多心思,你听,现在她说的是:“是大家伙非要选我,我才想着不能让大家失望,试一试的。既然大家选了我,就是相信我,以后我派工也好,让谁干啥也好,跟会计两个计工分也好,大家可以监督我,但是不能张口就说我不公平,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就让刘力群有些不确定了,李长顺倒觉得挺意外——当生产队长的威望从哪儿来的,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公平,最难做到的一条也是公平。

  天底下就没有真正的一碗水端平的事儿,绝对的公平从来都不存在。尤其是生产队里的活零碎又繁重,谁都觉得自己活累想多计两个工分,可还有更累的活,都多计了年底分红的时候反而乱套。

  夏菊花拿着社员们推举她说事儿,就是把社员们架到半空中:不相信我,你选我干啥?既然相信我,那我说的话你就得听。

  李长顺听懂了夏菊花的意思,社员们也都听懂了,那个好起哄的人又头一个喊:“放心吧夏小伙,我们都听你的。”

  编席的妇女们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喊的声音比起哄的人还大:“听你的,谁不听你的我们一起跟他说道。”

  说完一大段话的夏菊花,好象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站在桌子前不说话也不看下头的社员,更不看大队干部,低着头象等着挨□□一样沉默。

  看把人给逼成啥样了,社员们心里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都觉得是自己刚才推举夏菊花,她不愿意让社员们给大队干部留下不好的印象,才被迫答应做生产队长。

  要不人家夏菊花平常干的活,跟生产队长同样能记十个工,还不用担责任,图啥当这个生产队长?

  李长顺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了?咳嗽了一声说:“行了,人是你们自己选的,听生产队长的话也是你们说的。要是哪天你们队长说谁不服从安排,那可别怪大队不客气。”

  夏菊花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李长顺一眼,又飞快的低头,还是让李长顺看到了她不敢相信的目光,心里更觉得尴尬了,摆了摆手说:“那就到这儿吧,明天等你们生产队长给你们安排任务。”说完看了夏菊花一眼,和刘力群一起离开了平安庄生产队。

  桌子边只剩下会计和夏菊花两个人,社员们却没散,也没人开口,就那么看着他们。

  会计陈秋生见不是事儿,小声问:“队长,你看剩下的时间,大家?”

  “啊?”夏菊花这才抬起头,向着社员们勉强笑了一下说:“既然说下午都不上工,那就都回家忙去吧。明天都按点上工,给我点面子谁也别迟到。”

第40章

  夏菊花的声音不大,听上去还有些打颤,明显是没当着这么些人说过话的原因。当生产队长的得求着社员给面子,人们心里更同情夏菊花了,纷纷说不会迟到,还有上前劝过夏菊花别担心才走的,最后只有刘二壮和刘志全兄弟三人留了下来。

  刘二壮没想到自己不干生产队长,倒让嫂子被人抬着不得不干生产队长,到现在还没捊清咋就成了这,挠了挠头说:“嫂子,你放心,要是有人敢不听你的,我带着志全兄弟几个帮你收拾他们。”

  在农村,遇到事儿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兄弟多拳头硬的一方的确可以凭蛮力占上风。夏菊花听到刘二壮的承诺,感激的冲他点了点头:“我原来就是听吆喝干活,这生产队长怎么干,干什么,的确是两眼一抹黑。你要是愿意教我,再好不过了。”

  刘志全到现在还没从他娘突然成了生产队长的震惊中醒过来,问:“娘,你还真想当这个生产队长呀?”

  夏菊花现在越来越认识到,上辈子自己落了那么个下场,跟两个儿子不做为的关系大了去,所以对他也不客气:“当时大家伙那么喊,我不接下这活,就是跟全平安庄的人做对,是不识抬举,以后大家还能跟咱们家来往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你能干得了吗?刘志全看了越来越强势的老娘一眼,不吭声了。夏菊花却不放过他,问:“你们一起修渠的总共有多少人来着,咱们生产队的任务量一共是多少,你们挖了多少了,还差多少?”

  陈秋生的眼睛一亮,觉得夏菊花这几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儿上:李长顺在社员会上对夏菊花的要求就是保证完成好修渠,不了解进度还修个屁。

  刘二壮张嘴想替刘志全回答,被夏菊花拦下了:“二壮你甭管他,就让他自己说。生产队里这么多事儿,他不替我长点儿眼睛,我一个人能忙活得过来?”

  自己成了娘的眼睛,刘志全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来,决定以后自己不能光埋头干活,也得替娘盯着点儿生产队的事。也是,娘都多大岁数了,别的妇女在她这个年纪一般只上半开工,娘却要操心一个生产队的生产了。

  刘志双也抬起头来,夏菊花正看着他,说法是一样的:“你别觉得光有你哥就行了,你也得帮着娘盯着点儿。”

  刘二壮和陈秋生面面相觑:你刚当上生产队长,就当着我们的面让自己儿子盯着生产队的事儿,真的好吗?

  夏菊花可不管好不好,听了刘志全吭哧瘪肚的说完几个数,加上刘志双的补充,心里对修渠的进度有了谱,就打发他们两个回家去:“把鸡窝补补,厕所也淘一淘。干完了没事就把后院的菜地再翻翻。”

  两个人走了,夏菊花才看一眼神情复杂的刘二壮和陈秋生,头一低,又不说话了。

  听她刚才跟儿子说话的口气,陈秋生可以想到,社员们要是知道夏小伙大冬天都让儿子翻地,一定后悔选她当生产队长。

  刘二壮则想着自己是不是对两个儿子太放松了,现在已经分家了,以后得让他们跟志全两个一样勤快才行。不光儿子得勤快,自己也得加把劲,说不定志全两个就因为嫂子能干,才学得勤快起来呢。

  志全两个能跟嫂子一样勤快,全生产队的人都跟嫂子一样,那平安庄一年的工分……刘二壮想到激动处,猛的拍了一下大腿,把屋子里的寂静给拍没了。

  夏菊花和陈秋生一起看向刘二壮。

  刘二壮被看的不好意思,想出来了一个借口:“嫂子,我刚想起来,虽然生产队没啥底,咱们两个也得交接一下。正好秋生也在,能给咱们做个见证,你说行不行?”

  夏菊花一直等着没回家,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跟刘二壮提交接的事儿——不管刘二壮是自己主动不干的还是大队不让干生产队长的,真到放手的时候,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

  就跟自己上辈子说是同意儿子们出去盖房子搬新家,等人真搬家那天,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是一样的。

  由刘二壮自己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陈秋生都跟着悄悄松口气,拿出生产队的流水帐,对着两个人就一样一样念叨起来。

  生产队真的很穷,九十四户人家的村子只有三百四十块八分五的结余,没有机械设备,七头牛和几架铁犁是最重要的生产工具。另外还有七只猪,年前得先上县里交五头的任务猪,剩下的两头才能杀了分给各户外。

  “就这?”夏菊花有点儿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破破烂烂的帐本:“生产队就这么点儿钱?”

  刘二壮有些自豪的说:“不少了嫂子,也就是这两年稍微剩下点儿,前几年帐上交完提留,一点儿钱都没有。”陈秋生点了点头给他做证,夏菊花沉默了。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喝药前,手里的钱都比这多。算了,不提上辈子的事儿,这辈子虽然穷点儿,比上辈子舒心就行呀。

  当然,能即有钱又舒心就更好了。于是夏菊花问:“咱们能干点儿啥挣钱的事儿不?”

  刘二壮吓了一跳:“嫂子,你可别瞎胡闹。生产队跟你们家的事儿不一样,不是家里人嘴严点就行。四五百人都是啥脾气谁也不能说全清楚,有一个说漏嘴的……”

  说的是真话,也是真实的替夏菊花担心,可夏菊花更担心这么点儿钱,应对不了明年的天灾:“这点儿钱也不够开春买化肥呀。”

  种子都是秋收时生产队自己挑好留出来的,不用花钱。化肥生产队自己产不出来,只能到供销社买。

  听夏菊花说这个刘二壮和陈秋生笑了:“嫂子,哪个生产队的化肥也不是拿现钱买,都是秋收后卖了公粮才还供销社的钱。”要不供销社主任咋那么牛,说优先给那个生产队化肥,别的生产队连声都不敢吭。

  你都没给人家钱,人家凭啥不看顺眼点儿的给。

  刘二壮甚至有些庆幸接任生产队长的是夏菊花了:“嫂子,你跟供销社打交道多,明年咱们生产队的化肥有指望了。”

  想到供销社,夏菊花心里一动,继续听刘二壮给自己讲了讲怎么跟大队、公社和供销社甚至粮站打交道,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三个人才离开生产队。

  这一路走回去,跟夏菊花打招呼的人比平常多多了,不管熟悉不熟悉的都加一句:“夏队长,你别担心,我肯定好好跟你干。”

  不管说的是不是诚心,夏菊花都觉得比上辈子指自己脊梁骨的滋味好多了,脸上带了点儿笑,点着头进了家。

  王彩凤一看她进门,高兴的嘴咧的老大:“娘,你可真给咱们妇女争气。”

  刘志全却没好气的在身后嚷了她一句:“边上去,跟着添什么乱。”

  夏菊花眉头就拧到一块了,好呀,合着自己刚才在生产队的话都白说了,回家这么一会儿又给自己使上了:“老大,你是不愿意让你媳妇跟我好好相处呢,还是对我当生产队长有意见?”

  “娘!”刘志全的声音里还是不耐烦:“这是两回事。我就是怕你当不了几天,大队看好别人又不让你干了,有点儿丢脸。”

  这话不是刘志全一个人想说的,而是兄弟两个回来翻后院的菜地,一起琢磨出来的。

  夏菊花上辈子听这两儿子话中话太多了,一下子就听出来,还是不愿意让自己当这个生产队长呗。夏菊花没搭理刘志全,问跟在后头的刘志双:“老二,你也跟你哥想的一样?”

  刘志双低着头不说话,他哥一张嘴,他就知道话说的太直了——这话对没主意的妇女好使,可他娘是那种没主意的妇女吗,真是的话也不能带着他们兄弟两个从老刘家分出来。

  别管说不说话,夏菊花已经知道两个儿子的态度了,竟然笑了一下:“那行,我不给你们丢这个脸,咱们分家吧。”

  啥?刘志全没想到自己抱怨了一句,竟然让娘提出分家来,马上忘记自己刚才还想向夏菊花兴师问罪,举止无措的原地乱转:“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怕那些人不听你的,你出力还不讨好。村里那些老娘们的嘴你还不知道……”

  “你娘就是个老娘们!”夏菊花截断刘志全的话:“当着你二叔的面,我跟没跟你们说过,我为啥得应下当这个队长?你当时咋不说担心我干不好丢人呢。哦,现在我刚进家,气都不让我喘一口堵着不让我进家我嫌丢人?我还告诉你,要堵也是我堵着不让你进门。”

  说完,气的手也不洗直接进了正房,呯一声把门关的山响,留下儿子儿媳妇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咋办了。

  “娘说分家?”王彩凤觉得天都快蹋下来了:“娘咋能张口就说分家呢。”

  刘志全也没想到娘反应会这么大,听到媳妇的话更加烦燥:“我咋知道,娘这些天已经提过几次分家了。”

  话一出口,三个人心里同时起了一个念头:娘说分家,不是在吓唬他们,而是真这么想的,否则不会几次三番提出来,还一次态度比一次强硬。

  可现在不想分家的是他们!刘志全不说了,媳妇挺着个肚子,刘保国还脱不了手,一分家至少三四年得他一个人挣工分养活四口人。刘志双更是,他手里除了五十斤麦子,连一分钱都没有。

  还没有媳妇,分了家马上吃饭就成问题。

  刘志全大步迈到正房门前,拍着门虚着气喊:“娘,娘你开开门,刚才是我着急说错话了,不是嫌你丢人,更不是不想让你进门。”

  王彩凤也走过来跟着赔小话:“娘,志全他不敢埋怨你,就是不会说话,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知道他咋回事儿。”有气都撒你儿子头上吧,现在分家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刘志双就一句话:“娘,我不分家,谁分我也不分。”分家我马上得饿死。

  正房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仿佛屋里没有人一样安静。

  夏菊花不是没听见几个人说的话,而是懒得理他们。今天要不把几个人给治服了,以后抱怨的话还不知道听多少。加上一天下来这事连着那事,夏菊花也是个人,能撑到现在已经到极限了。

  还有心思跟他们细枝掰叶的说道理?她一个农村老太太,讲不出道理来!事儿已经应下了,不愿意让老娘干,离老娘远远的。。

  这一晚夏菊花没出来吃饭,甚至打破多年习惯连洗漱都省了,让兄弟两个更加不安,一回一回跑到正房门前敲门,都没敲开。见正房一直不点灯,王彩凤还让刘保国也敲过两回门,结果没好使。

上一篇:青云台

下一篇:庶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