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安悯冉去年冬日钦差走了一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整个人也跟着沉默下来。
戴和平更是瘦的只剩下骨头,花白的头发瞬间染白了两鬓。
如今内阁已经悉数听郑樊的话。
对面的司礼监,杨宝整个人越发的尖酸刻薄,冷眼看人时,好似一匹孤狼。
谢病春一如既往地垂眸不语,转着手中的银戒,看不清喜怒。
“宁王。”谢延低喃一声,“胡呈儿是不是还在京城。”
“万岁是怀疑胡呈儿?”黄行忠皱眉,“他因为回去安南,怕得要死,整日在行馆不敢出门。”
“只是觉得巧了而已。”谢延手指摩挲着,随后冷淡说道,“现在还是自请罪责的时候,耽误之急是堵住民间悠悠众口。”
“是。”
“既然你们今日都不开口,那朕便自己点人了。”谢延眸光厉色扫过众人,“此事竟然还是科举的事情,那便依旧让郑阁老牵头,司礼监这边,就杨宝吧。”
一直沉默地两个人抬眸,对视一眼,随后各自移开视线。
“是。”两人行礼接下此事。
一行人退下后,谢延坐在高高的明台上,淡淡说道:“去把宁王的案卷都调来。”
绥阳的声音隐在黑暗中。
“先帝已悉数毁灭。”
谢延一愣。
“倒是有几卷现成的塘报,之前太后也曾掉过西南一代宪宗登基后的所有塘报,司礼监藏书阁应该还放着,不曾销毁。”
绥阳低声解释着。
“娘娘。”谢延的眼皮微微一跳,喃喃喊了一声。
“送来吧。”许久之后,殿内传来谢延听不清喜怒的声音。
“是。”
宁王案曾在前朝是不能提及的事情,那时宪宗登基不过才三年,宁王案出现时,朝堂一片混乱,为此死的官员不计其数。
此案到最后尘埃落地时,西南官场十位八空,朝堂死谏的御史也不计其数,那一年,宪宗广开科举,录取近八十人。
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所有的细节都开始模模糊糊,但宁王谋逆一事却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毕竟有当时告状的文人,突然出现的义军,以及安南国王的密信作为证据。
十年后旧案重提,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件事情中。
安南使馆中,胡呈儿吓得门口站满了侍卫,自己则是裹着被子,不敢动弹。
“是,是,是那个人回来吗”他哆哆嗦嗦地问着一侧的仆从,“一定是他,你看,也是死谏,也是读书人当场撞死。”
“只是一个撞死在宫门外的鸣冤鼓前,状告宁王十罪,一个撞死在金銮大殿上,要为宁王鸣冤。”
他吓得舌头都在打颤,哆哆嗦嗦地说不清话。
“是,是,一定是他。”
仆从眉头紧皱,苦着脸安慰道:“也不一定,大周的水浑得很,也许只是随便拉了一个借口呢。”
“而且那个考生虽然是云南人,可他在钱塘敷文书院读书啊,说不定就是一个替死鬼。”
胡呈儿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的。”
他突然愣在原处:“谢,谢病春。”
“什么?”
“你说那第四个小孩是不是谢,谢,谢病春……”
“怎么可……啊……”
一道凌厉的刀光自他瞳孔一闪而过,紧接着一道滚烫的鲜血,还有一个头颅被高高挑起,落到他怀中。
“啊啊啊啊……”
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胡呈儿不甘地瞪大眼睛,富有温度的脸颊还带着温热的弧度。
仆从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头颅被扔到角落里。
“若是再聪明一点就好了。”一个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算了,再聪明再笨都是要死了。”
仆从吓得牙齿打颤,咯咯地扭头去看。
一截漆黑的衣袍在黑暗中,带血的刀在垂落在地上滴出一滩血水。
“按我说的做。”
那人的古怪的长刀微微一侧,发出一声细微的铁环碰撞声,随后便是凌厉的光自刀上一闪而过,刺得仆从忍不住闭上眼。
“你就能,活。”
一滩水自仆从坐着的地下溢出,染湿了精致的衣袍。
“掌印,娘娘,安南使馆失火。”始休楼前,陆行快步而来,低声说道,“胡呈儿,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明沉舟蹭得一下自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是我。”谢病春的声音冷淡响起。
明沉舟失神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信你,谢迢,我信你的。”
谢病春垂眸。
“那是谁?”明沉舟缓缓问道,“明笙死了,薛珍珠死了,我本来怀疑胡呈儿,现在他也死了。”
她一顿,又更低沉缓慢的口气说道,艰难说道:“郑、樊。”
谢病春抬眸看她,目光平静,眸光深处的冷意驱散了屋中的春光。
“那他打算如何?”明沉舟不安问道,“郑樊熬死了四任阁员,稳坐内阁三十年,他可比明笙还狠,比薛珍珠还绝。”
“年迈的老虎也是老虎,杀起人来同样会死人。”
她喃喃自语。
“他是怕了吗?”
“是。”谢病春伸手,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但是没有回头路了,娘娘。”
明沉舟怔怔地看着他。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谢病春把人抱在怀中,长舒一口气,“不过没关系,娘娘一定都会活着的。”
明沉舟瞪大眼睛:“谢迢。”
“宁王府的血仇快结束了。”谢病春冰冷的脸颊埋在她的脖颈间,“娘娘。”
“娘娘,掌印。”
英景喘着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鸣冤鼓响了。”
他脸色苍白,额间布满冷汗。
“胡呈儿身边侍从状告敷文书院院长罗松文……”
“收养宁王之子。”
第84章
那个仆从言之凿凿,言明当年宁王还有一子,但因为早产又是体弱之征,又得了一个游方道士的算卦,这才送到江南养病。
乾清殿内灯火通明,光簇如豆,宛若白昼,正中的金炉香燃,角落里更漏声响,剪剪轻风隔着紧闭的大门,依稀能带来阵阵寒意。
那仆从一身是血,整张脸黑头炭脸,神色是掩盖不住的惊恐,近乎跌坐在地上。
“你可有证据?”安悯冉虎目怒睁,紧紧盯着面前之人。
仆从低着头,整个人蜷缩着,哆哆嗦嗦地说着。
“当年宁王为了这位体弱的幼子,请了很多西南名医,你们可以去查,医术好的,年纪大的,因为都知道,那位幼子患有体寒之症,根本无药可医。”
最末尾的戴和平目光一怔,脑海中似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一闪而过。
“对了对了,南国人,南国人也请过,南国巫医毒不分家,我们安南还留着不少南国人,他们一定知道,万岁万岁可以去问问他们。”
仆从连忙说道:“南国不过数千人,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听闻大周宫内也有……”
殿中倏地一顿,连着呼吸都刹那间停止了,仆从一个激灵,突然想起现在上首高高坐着的人身上也留着南国的血。
仆从一个哆嗦,整个人抖得越发厉害了。
上首的谢延冷眼看着面前之人。
郑江亭咳嗽一声,镇定岔开话题:“继续说下去,这些事情我们到时自然会去查证,但这和罗松文有什么关系。”
“对,这能说明什么,六岁夭折不能上宗谱,说不定早就死了呢。”安悯冉厉声说道。
“有的,当年宁王和罗松文可是同窗好友,罗松文当年为何致仕,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那仆从突然抬头,露出一张还残留着血迹的脸,眼尾还有被刮伤的伤痕,泛出鲜红的血意,灯火跳动中冷不丁一看,阴森冰冷,看得人一个战栗。
“他来报仇了。”他目光发直,好似中邪一般,鬼气森森,“他来了,他来了,他把大皇子的脑袋就这般直直割下,然后杀了全部守卫。”
他的手快速地往下一划,充满癫狂,好似当真有千金重的大刀凌空而来,带来逼人煞气。
一直沉默的谢病春抬眸冷淡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光倒映着对面的宫娥铜灯,令人看不清神色。
“你是说大皇子是他杀的?”郑江亭大惊失色,厉声说道,“你可有证据。”
仆从又低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一把鼻涕一把泪,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就是他,他说他来报仇的,他说他来报仇的,要为宁王报仇。”
“除了那个本该早死的夭折子还能是谁。”他奔溃大喊着,“好多血,都是尸体,当年宁王府也是这么多血,也是一把火烧了,除了他还能是谁。”
黄行忠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不由蹙眉,对着谢病春低声说道:“这人不会疯了吧。”
谢病春垂眸,淡淡说道:“大概吧。”
“这般说来,这事可能还和殿试那事有关联。”汤拥金摸着大金元宝,喃喃自语。
两个都是一模一样的手法,当年宁王被软禁,也是有一个书生血溅宫门,如今安南使馆也是被人屠杀殆尽,一把火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