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随后又觉不妥,那不就跟背诗一样了吗?
不能被扣上草包的名号,又不能太出风头……
花厅内针落可闻,为了不打扰她俩,众人并没有凑上前,都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期间有些人等的急了,相伴下楼,等把剩下半边园子逛完回来,又喝了盏茶,作画的两人终于相继搁笔。
因为尉嘉嬿最先完成,所以先品评的是她那副。
画的是副园景图,其上怪石嶙峋、古木幽篁,杂而处之,却又相得益彰。既见功底,又有意境,其他几位擅长作画的看了也纷纷自叹不如。
而且她截取的妙园一角,正是之前经过的地方,足可见其细腻周到之处。
众人交口称赞,尉嘉嬿一派谦逊。
张舒月横眼看向季妧,仿佛她已经输定了。
在场唯一对季妧有信心的,恐怕也只有于宛平客栈无意间见识过季妧画作的景明珠了。
待丫鬟将长长的画纸从案上取下展向众人,最先愣住的也是景明珠。
“这……”
“这是……”
第664章 无脸画
季妧画的应该算是一副美人图,只不过美人不止一个,而是许多个。
比起尉嘉嬿暗沉的色调,她的用色要妍丽明快许多,只需要扫上一眼,就能够抓住人眼球。
画中美人,个个修长飘逸,恍如神仙妃子一般。
走近细观,不知是谁讶然出声“呀!这些人都没有脸?!”
众人定睛去看——
果然,画中美人的面部竟全是空白的!
好好的一个美人,没有眉毛和鼻子,亦没有眼睛和嘴唇,试想一下,该有多诡异?
可这幅画不一样,它丝毫不让人觉得怪异,反倒觉得添一笔都多余,只会破坏了神韵。
大家都在议论面容的事,有个人没插话,只是盯着画看,且眼中疑惑越来越深。
片刻之后,她如梦醒一般,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淡黄的长裙,又蓦地抬头看向画中同色衣裙的女子,还有她手腕上那个相同款式的玉镯。
巨大的惊愕之后,不由掩唇叹道“天呐,这画的是我!”
话音方落,另一头也传来了同样的喊声。
“这个、这个……这个是不是我?她的衣裙和我一样,还有发簪……”说话的人激动的把自己的发簪拔了下来,“你们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议论的人停止了议论,纷纷上前围观。
“果然是……”
“还真是……”
得到认同的两位姑娘那叫个欢喜雀跃,雀跃过后眼睛更是黏在了画上,而且只盯着“自己”看。
其他人就有些吃味了。
“不会只有你们俩吧,有没有我……”
“我也瞅瞅……”
“我找到了!我在这!”
“还有我,你旁边这个就是我,我们当时正在折花枝……”
刚刚还矜持万分的闺秀们一瞬间全都被调动起了情绪,安静的花厅霎时间热闹万分。
尉嘉嬿那边反倒清净了下来。
众人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她没有急着去看季妧的画,而是仔细端详着自己的。
她很早就开始学画画了,从进侯府那年她就开始学,无论寒冬酷暑,不曾间断过一天。
这是她最引以为豪的地方,这幅画也完成的比较满意。
她不信,连这个她都会输给季妧。
景明珠冲她招了招手“嘉嬿快来看,你也在里面。”
尉嘉嬿强笑了笑,将自己的画小心置于桌上,应声上前,顺着景明珠的手,果然看到了自己。
不过她首先想到的不是美与不美,她首先想到的是,为何没有五官面容,大家仍能认出来哪个是自己。
尉嘉嬿皱眉思索着,边盯着画边移步,每一处都不肯放过。
没有寻常仕女画的端庄华丽与雍容典雅,仅用最简单的笔触勾勒出了众生美人像,即便这些美人都没有脸,也给人一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
最妙的是每个人都不相同,这种不同不仅体现在外观,还有内在的个性。透过笔墨,不仅能窥其神情,还能猜出谁是倾国倾城貌,谁又是多愁多病身。
看着看着,画中的人物仿佛动了起来。
有人凭栏而立,有人临水照影,有人拈子对弈,有人素手弹琴,还有人侧耳聆音……都是发生在这间花厅里的事,都是不久前她们做过的事。
是了,细节。
尉嘉嬿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好了,没想到季妧观察的更加仔细——她竟将在场每一个人的细节都记了下来。
衣裙的样式、颜色,梳的何种发髻,用的什么发簪,手上戴、身上配的……就连王家姑娘耳垂上的那颗痣都没有漏下。
可是丝毫不让人觉得繁琐冗余,反而精简的恰到好处。因为除了外观上的显著区别,她还选取了每个人最独特之处。所以别管之谁,反应过来后,一眼就能从画中找到自己。
而且,季妧不仅呈现了细节,还还原了场景。
她画中不止有人,还有景,还有事,还有情……
美景相衬美人,美人又融于美景……
就连一旁的张舒月也说不出难听的话了。
她身形微胖,刚刚又故意针对了季妧,可是在季妧的画中,她变成了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
季妧非但没有刻意丑化她,甚至画的比别人更仔细了几分,若不是看着画中的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右边的发髻散了一绺。
有人数了数画中的人物。
“十一个人,咱们每个人都在?”
“不对。咱们共有十二个人,画中少了一个。”
“少了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比对查找了一番后,才发现少的那个人竟是季妧。
画画的那个反而没有入画……
季妧也是动笔之际才临时起意,决定画幅无脸画。
无脸画既有生动的一面又有含蓄的一面,反正她是挺喜欢的。何况她要画十多个人,如果用仕女图那种画法,还不得累死?
但是单画美人又有点无趣,所以便参照了韩熙载夜宴图以及汉宫春晓图的布局,将大家在花厅中的一系列活动描绘了下来。
当然,并不止花厅这一处场景,花园中也有。每一段画面都以屏风或盆景相隔,跟故事片似的,还是连续的。
季妧方才也欣赏了尉嘉嬿的,不得不承认,尉嘉嬿画技确实了得。
她虽也专门学过,但那都是早年时,后来忙于学业又忙于工作,差不多就给耽搁了。
反观尉嘉嬿,运笔用色之浑然天成,显然是经年累月打下的功底。
相比之下季妧这副画就要“单薄”的多,之所以比尉嘉嬿的更受欢迎,是因为她取了巧。
这就好比,看到一副艺术品时,大家都交口道好,但其中多数人根本说不出好在何处。有些甚至并不喜欢艺术品本身,他们喜欢的是艺术品的名头和价值。
今天赴宴的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学识再高,年龄和阅历终究有限,她们或许能分出谁的画更好,但少女心性骗不了人,比起一副见惯了的风景图,季妧这副故事性加上唯美的画风再加上鲜艳的颜色,自然要更趣致些。
“恭喜,你赢了。”
尉嘉嬿走到季妧面前,嘴里说着恭喜,脸上却无笑意。
在最得意的地方输给季妧,她实在笑不出来。
第665章 不错的
还在叽叽喳喳论画的姑娘们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她俩。
季妧摇头,“我不如你。你那副设色秀雅、技法老道,极尽勾描渲敷之能事,我这只是小巧罢了。”
她说的是实话,但听在尉嘉嬿的耳中,只是胜利者虚假的谦恭。
“不必宽慰我,我……”
“这是做什么。”景明珠打断两人对话,“刚才就已经说了,取个乐而已。真要论个输赢的话,嘉嬿的美景幽深清丽、颇有古意,季妧的美人纤裳飘袂、绰约如许,依我看得是双魁,你们说是不是?”
“正该如此!”
“我既喜欢那副园景图,也喜欢这副美人图,太好看了……”
“我也觉得两幅都好,硬要挑一副出来,实在为难人……”
附和声中,景明珠走到二人中间站定,一左一右握住她们的手腕,道“那就花开两朵,各领风骚!”
季妧和尉嘉嬿相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两幅画被景明珠分别取名为《妙园秋景图》和《妙园雅集图》,说是装裱好之后就悬在花厅,当镇厅之宝,以后谁要是再想看啊,得来求她才行。
大家自不肯依,都想把自己的小象带回家,可画只有一副,总不能剪了去,那也太暴殄天物了。所以不依也得依。
就有人去问季妧,等得了空能不能给她画副单独的。季妧说可,等画好后会让府中下人亲送上门。
也有人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提出,想跟季妧学这种画法。季妧也没推脱,只说有时间去侯府找她就行。
众人这才发现,季妧非但不是文墨不通的俗人,相反,她知书擅画,据明珠说还写得一手好字。而且哪里小家子气了?分明豁达的很。
看着那边其乐融融的景象,张舒月迟疑道“她虽然……倒也不像不能容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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