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枯荣
席泠落拓地回以一笑,“那敢问大人,什么是第一要紧事?”
“自然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两千多口人,死不了,无非是过得紧巴巴一点。现如今这个关头,北边打仗,沿海一带又有倭寇,大家都是紧巴巴的过。苦一苦,过些年战事平了就好了。”
这一苦,不知又是多少人卖儿卖女妻离子散,又是多少人背井离乡的流亡?席泠睇着他那种温和的冷漠,仿佛看见了成千上万为官做宰之人的态度。这种态度像把钝刀,割扯着百姓的皮肤,天长日久,整个王朝也跟着生疮流脓。
到底值不值当,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本帐,精打细算,总是不愿亏了自己。席泠来前就在心里打了一番算盘,因此也谈不上失望,更不必纠缠,兜展袖风辞将出去。
下晌归家,外头一派忙碌,中秋过节与婚宴前后脚,晴芳男人忙着到处置办东西,好些家伙皆要现买,宅子角门后门进进出出的搬运。
席泠在园中过问了几句,转道回望露院中。甫入院门,便闻竹林蝉声嘶鸣,藏在密匝匝的竹枝里,四面八方细细吵嚷,织成一张天罗地网。箫娘在四面雕阑的木台子上盘着腿儿做活计,穿着妃色的罗裙,绾色的绉纱褂子,在绿油油的林间十分惹眼。
席泠轻着步子走到她背后,朝她怀里瞧,裙上乱堆着一件大红金线绣龙凤呈祥的通袖袍,她低着脖子,同针线做斗,腮嘟嘟囔囔鼓着,仿佛在咒骂谁。
“衣裳做得不合你的意?”
冷不防出声,吓了箫娘一跳,仰头一望,席泠高高地站在背后。她忙拉他坐,把衣裳的袖口扯给他看,“你瞧,这里两针走得有些歪了,我要拆了这一圈再缝过。”
“裁缝做得不好叫裁缝拿去改就是了。”席泠撩了袍子坐在跟前,摸一摸那衣裳,是素锦料子,不厚不薄的,九月穿正好。
“算了吧。”箫娘瘪着嘴,下巴兜着一点恨,“南京城有名的铺子,那位老师傅,听说还给宫里的娘娘们做过衣裳,人家忙着呢。头先请他做的男女婚服各一套,他同五六位师傅一齐做还做了足足一个月呢,再拿去给他改,不知又是什么时候才能改得好。”
席泠见她置着气,笑了声,“婚服一个多月做出来,算手脚快的了。”
“你倒帮着外人?”箫娘轻提小山眉,剜他一眼。旋即喁喁碎碎一大堆,专说那师傅的不是,“我请他时就三催四请的,那回量尺寸你也在呀,听见我同他打了招呼,我这是喜服,做新娘子穿的。他老人家倒好,你也听见的呀,拿着尺头说了句:‘没哪样要紧,新娘子谁都做得。’你听听这话,理是这个理,可说出来,几多不中听呀!新娘子人人做得,他怎么不做一个我瞧瞧?”
席泠乐了,胳膊肘撑在炕桌上,抵着额角笑,“你这张嘴也够刻薄的,他是个男人,你叫他怎样做新娘子?”
“那就别说这话!”箫娘气鼓鼓翻眼皮,“反正我讨厌他,再请他裁衣裳,我就不姓乌!要不是冯太太一力荐他,第二遭他来就赶了他出去!冯太太一直请他裁衣裳,说了他一堆好话,我瞧着,也不怎么了不得的好,河边有家裁缝铺子就比他做的好,只是那家不接婚仪的活计。成亲使的东西,一大家子人挑三拣四的,人家怕做不好了,耽误了主顾的大事……”
席泠听着她说着琐碎的烦难,也怪,她这里一通繁絮的抱怨,倒将他心头那点闷郁驱解。不知怎的,他一向觉得生命是一场残谢的经过,朝发,仅仅是为夕败。
但她好像令他明白了,在注定要衰竭的人世里,一切悲欢离合的意义。他揽过她的脖颈,照着那张唼唼喋喋的嘴.亲了一口,绵.绵地舔一下。
箫娘蓦地静下来,睁圆眼,“做什么?”
“没什么。”他松开她,反着手腕撑在凉簟上,些微往后仰着看她。俄延片刻,他倏然潇洒地道:“就算这世上一切都叫我失望,你也永远是我觉得它仍然值得的原因。”
箫娘将眼睁得更圆了,前前后后想一想,琢磨不明白。但“永远”这个词,一下就打动了她。
他很少说太遥远的不切实际的话,更别说这种远到没边的事情。她刹那笑弯了眼,“你再说一遍,‘永远’什么?我没大听明白。”
“没什么。”席泠有些窘迫,转而捞起通袖袍一截大红袖口细瞧,转而道:“冯太太举荐得不错,除了那一两针走了急了,其余还是做得好的。别动气,不值当,大热的天,自己倒气出一脸汗,人家可是挣了银子高兴一场。不着急,还有一个多月,哪里不好慢慢改。”
箫娘发一通牢骚,心里顺畅了许多,又叫他一个没头没脑的“永远”哄得晕头转向,早没了气生。
便丢开袍子,跪起来朝他张开手,脸上淡淡愤懑变成了撒娇,“要抱。”
她很喜欢被他抱在怀里,偶然偷偷怀疑,她是他身上取下来的一点血肉,趁着拥抱的功夫,重新回归他的身.体。
天热得似火烤,席泠浑身的汗,也只好无奈地笑着,丢下那截袖口,将她搂过来,“这会又不怕热了?”
“热归热,抱还是要抱的。”她歪在他肩上,心满意足地蹭他的耳鬓。
她没念过书,不晓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①。”更不知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②。”她只把自己贴在他颈窝,让他身上水墨香,入侵她胸口。
蹭到他汗涔涔的脖子,她又抽身,“哎唷,瞧你这身汗,就跟水里捞起来似的。咱们上去吃晚饭,吃完你去洗澡,我让人井里镇了些果子,一会打发你吃。”
不一时饭毕,箫娘吩咐外头人烧水来,丫头又往井里取了镇好的甜瓜西瓜,切了端到林中,就离院了,只剩箫娘等着席泠。
木台子上铺着凉簟,箫娘倒在枕上朝天上看,斜阳烈得看不见边,毛刺刺的悬在竹梢,密密匝匝的苍茫的叶罅里碎金破银,东一点西一点地落在泥土里,滋养着春夏秋冬,四季长绿。
辗转几日,中秋又至,箫娘如往年一般忙着各处走人情送礼。只是送出去的东西比往年体面许多,一应都是上好的料子巾子扇绢之列。充足了脸面,归家又暗自心痛。
各家也还礼,同样比往年礼重许多,只是绿蟾这里,还如从前送的一样的东西。是两匹好的妆花缎,两柄泥金扇,一些烧鸡烧鹅类的吃食。
丫头一壁打点一壁与绿蟾笑议,“如今不比先前了,姑娘也不添些东西?我昨天外头回来,见赵大人家的奶奶正在席家门首下轿,招呼着仆妇抱了无五匹妆花锦,又好些点心吃食,好几个人拿着呢。箫娘在门上迎着,因她有客,我也不好与她打招呼。”
时节稍凉,才有一场微雨过,满院湿漉漉的花香。绿蟾才睡了午觉起来,似有些精神,坐到案上写中秋请客的帖,穿着月魄提花缎长衫,芳绿的裙,映着窗外鬼魅的夹竹桃,显得羸弱不堪折。
她捂着绢子咳两声,笑说:“赵大人提了应天府推官,在泠官人手底下当差,自然礼重些。不是我吝啬,只是我一向不爱在这种事上费心,箫娘她也是晓得的。她虽好钱财好体面,却不是那起嫌贫爱富的人,她晓得我的心意就是了,我们两家,果然计较起这些面上的礼来,反倒疏远了。”
另个小丫头端药进来,跟前丫头忙去接了,“姑娘今日睡起来,可觉好些?”
“这病也怪,天凉,我倒又不觉冷了,有了两分精神似的。”
丫头打发她吃药,借着先前的话头挑开谈锋:“姑娘说得是,且不论咱们与箫娘,就说姑爷与泠官人,自幼一处读书长大,不比别家。昨日泠官人还往家来了,一径到了姑爷的屋子,我听见下头说,是去瞧姑爷的伤。”
闻言,绿蟾搁下药碗,迎面仰起眼,“他的伤?他伤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又是在哪里伤着的?”
“姑娘这时候才想着问,都要好全了!”丫头递了盅清水与她漱口,捧着白瓷小痰盂接在她下巴底下,“听说是挨了老爷的打,为着咱们家的事,他与老爷置气,父子俩好些时候不讲话。老爷动了火,前些时叫底下小厮捆了,打得皮开肉绽的。我原也不晓得,还是那天在园子里听见小丫头议论他的伤,我问了句,才晓得。姑爷不叫告诉你知道,阖家都没来这屋里提一嘴,只怕你听见,病又不得好。”
绿蟾听见说好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搁回肚内,复提起笔,“老爷再生气,也是他亲爹,就是打他,终归不会下死手。”
这话虽在理,可丫头听见,未免有些心凉,“姑娘不瞧瞧去?”
“好都好了,我还去瞧什么?”
话讲得意冷心冷,可熬到夜里,绿蟾到底有些不放心。睡在枕上半日,死活睡不着。帐外银釭微动,窗前秋雨复敲,点点滴滴,似如旧事凄凉不堪听。
她叹息一声起来,朝罗汉床上唤丫头,“替我打个灯笼,去瞧瞧他吧。”
丫头撑着黄绸伞,前头打着灯笼,冒着夜雨送她往何盏屋内。恰值何盏未睡,开着窗在案上看书,瞥见院中一点微弱烛光,蓦地把心提起来,眼巴巴望着那点微光行近。
到廊庑底下才看清,是绿蟾!里头穿着桃粉抹胸与同色的鲛绡裙,外头罩一件酱紫素纱大氅,缥缈之态如一缕月魂降世而来。何盏忙搁下书,迎到外间拉开门,“你来了?”
惊了绿蟾一下,没理他。丫头收了伞,见一个傻兮兮地只顾着笑,一个面色如烟不说话。便调和一下,“姑爷不请姑娘进屋坐坐?”
“噢、对,进屋坐!”何盏忙邀,一只脚跨出门槛,待要搀她,又谨慎地蜷了手,朝屋里摆出袖,“进屋吃茶、进屋吃茶。”
丫头暗推了绿蟾一把,绿蟾跌了一步,叫何盏顺理成章地搀住进去。丫头朝门里稍稍招手,把屋里两个伺候的小丫头一并叫出来,悄么声息阖了门,遣散她们,撑开伞走入夜中。
暗黄的绸伞面上,密雨溅着纤细的水花,且凭它,几度月隐,几度秋凉。
————————
①宋 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②唐卢照邻《长安古意》。
第71章 碎却圆 (一)
夜雨靡靡, 显得屋里的寂静有些缠.绵。绿蟾头回来这间房,忍不住四面细看。炉篆熏烟,帘拢静掩, 卧床上一床薄被,一个枕头, 什么多余的都没有。
何盏在后头跟着她, 像等待先生检阅的生员,老实得有些可怜。只待她落到书案后头的梳背椅上,他手忙脚乱地倒了盅茶来,“你吃茶。”
正好窗户里掠进风,有些凉, 他又忙着要关窗,“下着雨有些冷。”
绿蟾轻柔的嗓子却响起来, “别关,我有些热。”
“怎么会热呢?”入了秋, 白天还热,夜里的风一日比一日凉。今夜下雨,愈发冷些, 连何盏也穿了件稍厚的软绸道袍。他摸摸她的袖口, 有些润, “叫雨润得湿了, 哪里会热呢?把我的袍子披一件在身上。”
绿蟾恐他大惊小怪,忙改口,“是有些闷, 不要衣裳, 片刻就干的。”
何盏不敢深劝她, 只怕又惹了她生气, 搬了根杌凳在书案侧面坐,“你夜里还咳嗽么?嗓子还疼不疼?药都是吃着的?”
一连好些话,问得绿蟾心里发酸,点着头,“我好些了,你不是日日都问着丫头的?”
何盏讪笑,“问是问,只怕她们不留心,夜里你咳嗽,她们恐怕没听见。你自病了,就不大爱麻烦人,夜里睡起来要吃茶,也不爱叫丫头。”
说到这里,绿蟾又像与他置气,又像与他撒娇似的,瞥着笔架上挂的一排粗细不一的笔,“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拖拖拉拉的总不见好,成日请大夫吃药,烦这个烦那个的。一日两日尚可,时日久了,免不得招人抱怨,又何苦去讨这个嫌?箫娘与泠官人搬了家,他们屋里还不叫人伺候呢,无非是丫头们去扫洗扫洗,送送东西,从不在跟前侍奉。”
“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何盏发起急,稍稍欠着身望她,“你不比伯娘,你是从小叫人侍奉着长大的,身子难免娇贵些。”
绿蟾又灰心,“是嚜,我是个无用之人。”
何盏愈发急了,一把攥住她搁在案上的手,“这是什么话?谁敢这样想你?你是这家里的独一个奶奶,倘或哪个下人敢给你脸色瞧,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对我说,是不是有人趁你病了给你脸色看?”
窗口里吹着凉丝丝的风,他的手却似火钳子一般滚烫。绿蟾抽一抽手,他便有些失落地放了。绿蟾一点不忍心上来,对着他笑了笑,“并没有谁给我脸色瞧,只不过是我病里丧气的话,你也当个真话听?”
他又笑了,有些书生气的腼腆,“只怕有一点真,你不肯对我说。”
绿蟾怨怼他一眼,“还说我呢?你自家不也是有事情只顾瞒着我,不对我说。你挨了父亲的打,却叫上上下下不对我说一个字,连母亲那头,也叫她瞒着我。”
闻言,何盏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高兴,彷似一场山雨,铺天盖地洗刷了他心头长期的阴郁。他细观她的眉目,含着对他的担忧。他知道,这场山雨,也洗净了他们之间微妙的嫌隙。
他有些鼻酸,复去抓她的手,“都好全了,真的。”
“去床上趴着,叫我看看。”绿蟾不放心,带着气想,他这个人,最会瞒人了!
何盏笑着,晓得躲不过,只好一行解衣裳,一行往床上去。绿蟾擎着一盏银釭跟在后头,等他趴在铺上,她也拂裙坐在床沿,放低灯照他的背。
紧实的背肌上多了好些落了痂的新疤,白白的纵横着。绿蟾伸手抚一抚,“疼不疼?”
“早不疼了。”何盏在枕上笑,有些无所谓。
静了一会,他疑惑地翻过身,见绿蟾握着绢子搵泪,小脸显得越发惨淡。他忙撑起来,稍稍踟蹰,还是搂过她,“真不疼,业已好了大半个月了。”
绿蟾歪在他肩上,淋淋漓漓的,与屋外的雨水一齐收了眼泪。何盏搂着她伶俜的骨头,好似一叶浮萍,无依无靠地落在他怀里。他想了想,不由提起本该避忌的话题,“打发去看岳父的人还没回来,想必你日夜提着心。大约是在哪里绊住了脚,明日我再打发个人去,你放心。”
“这时候,大约已走到汉阳府了。”
“算一算大约是。”何盏横见雨住,摸见她袖口还是半润半干的,便道:“我送你回房去,换身衣裳,仔细受了寒。”
绿蟾却觉得润润的贴在身上,很是清爽惬意,把脸在他肩上又贴一贴,“我今夜睡你这间屋里,不回去了。”
风拂动烛火,也拂开何盏醉心的笑意。好容易熬到了这个时刻,他一敛从前放肆的态度,变得格外小心谨慎,饶是这样,情.动起来,也免不得有些不留心。
绿蟾在他浮动的肩头,望见窗外的月,云翳正散开,滞留点点斑斓,好像月也被他撼碎似的。
月圆两日,便是中秋,箫娘耳听八方,不知哪里听见绿蟾与何盏和好的事,大早起便高兴得送东西去贺。一通忙活,比自家过节还操劳几分。
下晌绿蟾抽出空,打发跟前丫头过来谢,“我们家里也忙,来了好些亲友,少不得往屋里探姑娘的病,姑娘自然也少不得应酬她们。又要开席了,乱哄哄的,因此不得亲自过来,叫我来谢你费心。你们如何过节呢?”
箫娘满心欢喜地将人邀在榻上,眼睛里迸着好奇的精光,“嗨,我们家就这几口人,加上管家丫头们,吃饭听戏也就算混过去了。绿蟾是与何小官人怎样和好的呢?僵了这样久,兀突突的却又好了,难不成你们老爷打重庆府回来了?”
“哪有这样快?双脚走呢!这会只怕才到汉阳府。”丫头在屋里睃一圈,没瞧见席泠,搭过脑袋去笑,“姑爷挨了老爷的打,姑娘心疼了,大晚上去探望。两口你心疼我我心疼你,姑娘肯先去了,岂有不好的?”
说到此节,又泄了气,“只是一样不好,那天夜里下着雨,叫水汽一润,风一吹,姑娘又添了几分病。”
“哎唷,那得赶紧请大夫瞧瞧。”箫娘素来有些心疼东西,这会却思想,还是绿蟾的病要紧。送丫头出去,就顺道寻了晴芳男人,叫取些阿胶叫丫头带去,“这还是江宁新任的县令沈大人家送的,好东西,你带回去奶奶吃。”
何家不缺这些,丫头却深谢箫娘好意,领了她的情,珊珊辞去。箫娘送她到角门上头,又折返回来,遇见请的小戏班子进园子来,看了他们一会,仍旧回院里去。
席泠在林间木台子上歪着看书,箫娘悄声过去,预备吓唬他一下。谁知还没走近,席泠翻了一页书,眼也没歪地笑了,“踩得树叶子沙沙的,还想吓谁?”
“哼,”箫娘鼻子眼睛皱一下,“就你耳力好!”
她踅到台子上,由他两臂间钻进去,仰着脸,“要开席了,咱们在水榭内吃饭,小戏在桥上唱,映着水和月,又好听好看的!”
“嗯。”席泠淡淡应。
箫娘在他怀里翻个身,背欹在他胸膛里,往天上望。这时复归黄昏,天色静悄悄地暗下去,又没到要掌灯的地步。林里的风凉下来,月有一圈淡淡的轮廓,像个白玉镯子,她高高地举起手,妄图将手腕穿云戴月。
手腕被席泠捉住了,他穿着墨黑的袍子,松松散散地露着大片胸膛。箫娘忙爬起来,拿了炕桌上一块甜瓜给他吃。席泠浅咬一口,便摇首,“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