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70章

作者:耿灿灿 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荷花节没有正宴,元小将军又不是女眷,无需特意到大轿前迎接,他离得远,正和几个新认识的世家子弟把酒言欢,听闻公主来时,同其他人一样,匆匆站立,向大轿的方向行过礼就算礼数周全了。

  妹妹提起公主,元小将军无意同她话缠,叮嘱她不要冲撞公主,就此丢下。

  惠敏不服气,追不上元小将军,走回树荫下,指着自己鼻子问主动避嫌的明婉:“我像是会冲撞公主的人吗?”

  明婉得知宝鸾是三公主后就没了敬意,脸上淡淡的,绣幽谷兰花的缎面团扇遮住红唇边一抹讥笑:“妹妹是家里正儿八经的县君,怎会冲撞她?”

  惠敏听出几分,装作听不懂,若无其事用别的话转换话题。

  日头移过半道影子时,两位县君由人引着前来拜会公主。四角飞檐的轩阁台阶下,几家新入京的女眷们停驻栏杆旁,脸上全无赏花看水的神情,时不时朝里看几眼,像是随时准备着到公主面前问候。

  轩阁中出一行人,脸上是一派恭敬,由女官领着往外,语气意欲未尽:“公主贤淑端柔,体恤老幼,待人真是亲切,这般品德,难怪她是公主。”

  明婉听到这句,不以为然。这么大的福气,没有好品德也装了出来。

  在曲折荒谬的宫廷惊闻以及晦暗未明的身世之谜下,清高的明婉县君为自己即将对一位不算公主的公主俯首称臣而难过,她选择性忽视皇帝的圣眷和丰厚得令人讶异的封邑,心里只有明晃晃两个大字,正统。

  此公主非彼公主,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混进宫中的人,也配做公主?

第71章 ?双更合并

  轩亭阔朗,四面透风,地上铺陈着金丝竹制成的竹簟供客人席地而坐。宝鸾笑容温和,打量两位新来的县君。

  郡公们的女儿入长安,上午傅姆就已提醒过。见一个也是见,见两个也是见,今日赏人多过赏莲的宝鸾,不介意再多赏两个美丽的女郎。

  两位县君年纪都不大,一个略显稚气尚未长成,眼中压抑着好奇,时不时偷瞥四周。另一个气质清丽,容姿优雅,只是有些眼睛朝天,隐隐又透着些愤然。

  宝鸾暗笑,这人不情愿来?好心让人去请,原来不领情。

  她心想,你不愿拜我,我还乐得少见一个人。

  公主出游,只有公主不见人的,没有别人不见公主的。过去宝鸾玩耍,全由着自己的心情,身边陪伴的女郎全是自己挑选,如今突然变了变,什么人都要见,宝鸾也觉得不习惯。

  因为她自己选的,所以只能耐着性子适应。好在宝鸾本就是个柔和人,适应起来也没有多难。

  迎着明婉县君不讨喜的目光,宝鸾笑容依旧。

  问过几句家常话,另有陪伴的女郎讨喜地说着俏皮话引宝鸾注意,新来的县君有多别扭,宝鸾不再在意。

  亭中女郎们或跽坐竹簟陪着公主说笑,或安静站在角落欣赏满湖出水芙蓉。明婉县君听着女郎们的奉承话,忍不住为她们含羞。

  她越是不屑,越是频频朝宝鸾看去。公主乌黑云髻上华丽的花钗步摇、细白脖颈上挂着的宝石璎珞金项圈、腰间润亮白泽的珍珠腰带压衣白玉环,以及绣飞凤的灿金宫装,无一不狠狠刺中明婉县君的眼睛。

  不是公主,却怡然自得地享受皇家富贵,毫不知耻地让人奉承!这就是所谓的帝国明珠吗?只是运气好罢了!

  忍无可忍的明婉县君腾地一下站起,从热闹的女郎猫群中退出。安静赏莲的女郎比比皆是,没有人为明婉县君的离开大惊小怪,反而有人因她腾出了位子,欣然挨着公主脚边坐。

  宝鸾的余光先是洒过惠敏县君,这位小县君乐陶陶地同新认识的女郎开交绳,已经将她的同伴明婉县君抛之脑后。而后又看那位莫名其妙的县君,只见她倚靠在亭柱旁独自赏莲,脸上仍挂着愤愤不平的火气。

  啊,明婉县君对皇室忠心可表,太常寺应该招纳她做招牌才是。

  宝鸾收回思绪,懒懒摇着象牙长柄绣粉蕖的团扇。吹着凉风看着夏莲,在一片女郎如黄鹂百灵般清脆的嬉笑声中,睡意渐生。

  傅姆及时注意到宝鸾以扇遮哈欠,正好劝宝鸾早回去歇息。

  大轿很快抬来。

  宝鸾回宫后,其他人仍在游玩,只是不如刚才先时那般热闹。

  惠敏县君重新注目明婉县君,问她:“方才她们念诗,你怎么不来?要是你为公主作诗,她肯定夸你。”

  明婉县君唇边一抹轻慢的笑意,如雅士般负手在背走了两步:“此地无诗可做。”

  惠敏看了看明婉身侧的女郎,是个姓赵的女郎,不知道明婉什么时候认识的,两人谈心正高,走到另一排葱郁繁茂的槐树下,惠敏不想陪着说话,转身走了。

  “……我算是瞧出来了,方才满亭子的人,就只妹妹有几分荷花的品性。”这悦耳的话似饮子一般凉爽,听得明婉心头熨帖,眼睛更是要看到天上去,好不容易下来了,下巴又抬起,喜欢的目光重新端详这个颇为相得的新闺友。

  只见她气质不比自己差,容貌不比自己逊色,谈吐也有三分,虽是出自已经衰落的赵家,但勉强可以往来。

  自见了公主后,明婉憋在心里的话总算能够向人倾诉:“……就没有人说说吗?”

  “谁敢说?”赵福黛声音越发低,言辞间颇多忌讳。

  明婉从愤怒中清醒几分,及时打住:“是了,天家不可议。”转念一想更加不舒坦,皱眉道:“那她更该有自知之明,怎么还出来招摇?生怕别人不记得她是什么来路。”

  赵福黛抬手捂住明婉的嘴,轻斥道:“别说了!她最是得宠,谁都比不了她。”

  这话一出,犹似点燃一根爆炸,在明婉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开:“祸乱皇室,天理难容,若知羞耻,理当自戕!”

  “妹妹大义。”赵福黛叹息,双目似有无尽担忧:“这话,可千万别到她面前说。”

  明婉深深敛起眉心,恨铁不成钢:“皇家威严,是不能挑衅,可她既承了这份尊贵,总得顾及体面,不能不让人说话。”

  “好歹她过去喊过我一声表姐,就这,我都不敢在她面前说话。”赵福黛微微含笑,对上明婉傲气的面庞,道:“今天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人,全捧着她喜欢。现在人人都赞她气度娴雅,竟似要传出贤名来。”

  明婉又被刺了一下,带气道:“她不喜欢了,还能气度娴雅?”

  赵福黛一笑不接话。

  荷花节后,宝鸾约好和人一起东郊放风筝。几个人商讨后,觉得还是以公主的名义,下笺请客更热闹。宝鸾让服侍笔墨的女官去写笺子,女官写好后让宝鸾过目,两个县君的名字不在里面。

  傅姆特意交待女官不必加上,上次那位明婉县君的傲慢让人很是不喜,连带着和她同来的惠敏县君也让傅姆迁怒了:“不请也罢。”

  宝鸾吃几口酥山,冰凉甜蜜的味道让人心情畅快,她先是忍不住念一句诗赞道:“玉来盘底碎,雪到口边消。”紧接着又道,“添上吧,既要请人,就全请了,不然让人知道,说我小气。”

  傅姆出去后没多久又进来,像是特意立在这里。宝鸾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哦,有客来了。

  山石嶙峋旁的月亮门,亭亭如松地走出一人,紫色绣团龙波纹的锦衣,腰间红玉腰带,上系白玉绦。

  明亮的光线打在来人身上,像是玉瓶宝树,耀眼得让人不由自主看着他。宝鸾脑海里空白了一瞬,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在回想他以前的样子,全然想不起来,所以才会滞住。再看一眼,眼里便又只有他气若渊亭,含笑缓步行来的身影。

  这龙行虎步的身影从长而又长的花障小径走进来,在参天大树下遮阴的这幢纱橱坐下歇息。四面金丝竹和碧纱的板门大开一面,长廊上廊柱皆是红楠木,廊下挂两只四角宫灯和一只画眉鸟笼。

  坐榻上的紫玉小桌摆着半碗酥山,六皇子敲了敲桌沿,黑宝石般的眼睛扫过白瓷碗,笑意浓浓:“小善,有我一份吗?”

  宝鸾笑眯眯吃一口,“嗯哼,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殿下应道:“正是本殿下。”

  前几天班哥再次得召入太极宫,和西郊大营的将军们一起,在马球场上打败了骁勇似虎狼的吐蕃使节,太上皇当众道:“六皇孙,不错。”

  不错的六皇孙,自此更上一层楼,重臣们嘴里也有了一声稍显敬意的“六皇子殿下”。

  为自己镀上一层金的六皇子殿下,在拾翠殿无情地遭遇小气鬼的拒绝:“不给你吃。”

  宫人打来水,再奉上井水湃过的手巾和凉茶,六皇子洗过手后,擦去额面脖颈的薄汗,重新在宝鸾身侧坐下。

  “分我一口,就一口,好不好?”六皇子低声问。

  傅姆如临大敌,紧紧盯着坐榻上并肩而坐的两人,生怕宝鸾和六皇子同食一碗。一声“殿下”正要凝在嘴里要吐不吐,好在厨房的人及时解难。

  宝鸾看着六皇子吃西瓜,碗里的酥山瞬时失去魅力:“我也要吃。”

  傅姆的声音响起:“寒物不可多食,殿下今日已经吃了好些。”

  宝鸾嘟嘴,扔下勺子,酥山也不想吃了。

  六皇子笑话道:“没得吃的人,真可怜。”

  宝鸾小嘴嘟得更高,六皇子慢条斯理吃着西瓜,点评宝鸾红彤彤的唇:“可以挂油瓶。”

  挂油瓶的嘴当然挂不了油瓶,但是吃下一小块西瓜还是可以的。傅姆劝阻再三,没能拦住六皇子,宝鸾如愿吃了额外超量的西瓜。

  “肚子疼怎么办?”吃完不认账的宝鸾笑嘻嘻。

  六皇子答道:“苦药可解。”

  宝鸾不喜欢:“我现在好着呢,之后也是好,今天一天都是好。”

  直到御医和汤药同时到来,宝鸾诧异地看着眼前一碗苦药,这才知道原来他人还没进屋时,就命人将日常养胃的药备下了。

  “我一来,你肯定贪吃。”六皇子露出运筹帷幄的明亮笑容,连傅姆暂时放下盯梢的警觉,感爱道:“还是六殿下想得周到。”

  想多吃寒食?尽管吃,吃完后有药候着,多吃寒食就多喝药,不怕生病。

  宝鸾顽抗:“不喝!不喝!”

  “乖,喝了药,带你去城外骑马,去山上玩。”六皇子柔声哄着,宝鸾眼睛一亮,“我骑快马?”

  “好,骑快马。”

  为了有快马可骑,宝鸾壮士扼腕般喝了药。用蜜饯压下苦味,换过男装兴冲冲往宫外去。先坐马车出城,到了城外迫不及待要骑马,可周围没有多余的大马,护行的侍卫也没有牵着空马。

  六皇子从马背上俯身,一伸手,将宝鸾捞进怀里:“你许久未骑马,独自骑快马不好,我带着你,想要多快就有多快。”

  宝鸾瞪圆眼睛,上当受骗了!

  她不肯在马上安分待着,拿六皇子的手臂撒气,又在他胸膛上捶了几下,梆硬的触觉很容易让人感受出他的强壮和两人之间力气的悬殊。

  这人,外表看着还是一如既往的斯文儒雅,薄衣下分明是猿臂宽胸的身材。什么时候,他又悄悄地变高变壮了?

  宝鸾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自己和六皇子一比,瘦弱得可怜。

  路上跑过一段快马后,宝鸾渐渐安静,在茶摊歇了一会继续行进后,小声提出慢点的要求。

  “疼了?”放松马缰,六皇子转过宝鸾,一只手搂住她侧坐的身子,微笑地看着她。

  没有骑过快马或长久不骑快马的人,容易蹭伤大腿。马鞍上虽放置厚厚的锦垫,宝鸾仍是不可避免地蹭疼了。她快速揉了揉,不方便多揉,可怜兮兮地想,腿上肯定红了一大片。

  可怜的公主嘟起嘴,虽然没有掉眼泪,但呢喃声胜似哭声,不讲道理地埋怨:“都是你不好。”

  六皇子笑意融融接下诽谤,大方承认:“对,是我不好。”

  知难而退的公主总算直面自己的娇弱,出城时的豪迈半路夭折随风飘逝,到了山下,没再继续逞强,一步路都没多走,坐着竹轿被人抬上去。

  山风清爽,景色秀丽,呼口气都透着新鲜。松树下铺陈可以折叠的胡床,一应盥具坐垫手巾帕子,茶碗吃食等皆从宫中带来,侍卫在山道各处守着,内侍搭起茶吊子,宫女垂首侍立,手里捧唾盂香豆。

  茶捂子清香的紫笋茶,用滚滚的澄净泉水泡开,馥郁芬芳扑鼻而来。宝鸾醉心地欣赏六皇子优雅的煎茶动作,心中又生出疑问:啊,他何时学的,怎能比她还要娴熟雅致?

  眼前处处好风光,景美人雅茶香,宝鸾不能更喜欢。常言道仙人总在孤山深野中,确实说得没错,高山忘忧,眼前白雾缭绕的青山,足以让人抛下一切尘间俗事。

  宝鸾以己度人,心想自己是这样,今日格外讨喜的六哥肯定也这样。

  柔声细语诚心请教的宝鸾,说到第三句,就被打断。不准备继续讨喜的六哥取出丝帕给宝鸾擦汗道:“小善,我有向你打听过二皇兄三皇兄吗?”

  他温柔婉转的话语,比直白的拒绝和训斥更令人难为情。宝鸾脸慢慢地涨红,黑眸一点点黯下去,避开六皇子的目光。

  六皇子看在眼中,语气更加柔和:“不要再问。”哄小孩子般拍拍她的背,笑吟吟道:“也不必再见顾御史。”

  这下,宝鸾是真正的呆住了。

  他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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