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哪怕知道胡珊兰身边有人不会危险,但郑蔚还是忍不住跟过去。他身边今天跟着荣寿, 那边尾随的也有两个人。等瞧着那些人正要上前的时候,他与荣寿打了手势, 一人一个将人扑倒。
胡珊兰是无知无觉的, 但沈润却听到了。但他没回头, 只与胡珊兰说笑着, 一路将她护送回家, 等出来后,再原路返回。
荣寿身强体壮,这会儿也有些狼狈,更别提郑蔚了。
郑蔚坐在路边,衣衫凌乱,沈润还嗅到了风里些微的血腥味。他加重脚步,那边打斗声戛然而止,有人仓皇逃窜。郑蔚这才得了空档,坐在地上喘息。
他喘了几口气,忽然笑了一下。
到底没叫沈润救她。
沈润沉着脸问:
“伤哪了?”
郑蔚哑着嗓子回:
“死不了。”
荣寿仔细看,忽惊道:
“爷,您这是咬人了还是吐血了?”
自然是吐血了,被狠狠打了几拳,那会儿难受至极,现在倒觉着好多了。但他不想在沈润面前丢脸,遂咬牙道:
“咬的。”
荣寿感叹:
“爷真厉害。”
这么多血,那块肉没咬掉也差不多了。
沈润没忍住笑了笑,但很快又沉下脸:
“郑大人,你这样,让胡珊兰很有负担。”
郑蔚想到胡珊兰上回送银子的事,自然知道她不想欠自己人情。
“你不告诉她就行了。”
“那你图什么呢?你放着翰林院大好前程不要,跑到昴城来,只为了暗地里做事不叫她知道?”
沈润少见的语气里带出嘲讽:
“你难道不是为了重修旧好?”
他自然想,想的发疯!但……
犯过的错它终究存在,永生也无法磨灭。胡珊兰原谅他?呵,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沈润丢了个荷包给荣寿:
“带你家大人看郎中。”
转身前又道:
“咱们的交易已经完成,往后她有我保护,不劳大人费心了。”
这句话戳在郑蔚心里,让他觉着呛的肺管子发疼,一声接一声的咳嗽,一股腥热往上涌,他捂住嘴,就从指缝流出了鲜红的血。
“爷!”
荣寿怕了。
腊月二十三的小年,胡珊兰难得起的迟,等起来就忙着与冬儿带着展婆子跑出去,趁着还没关张的铺子,采买了年里最后一茬的东西。
但让她遗憾的是,醉合斋的点心做的好,年前这十好几天都在预备富贵人家定的点心,她都没买上红豆饼。
等到黄昏,沈润提着小篮子过来吃饭,胡珊兰就看见了篮子里二三十个的红豆饼。
她惊喜,这种天气也不怕坏,只放好了吃的时候再蒸蒸就行。连连道谢后,沈润才道:
“郑蔚搜集了陶知州贪墨鬻官的罪证,已经交给我递到盛京去了。如果事情顺利,大抵二三月里陶知州就会下罪。”
胡珊兰意外。但转念一想,即便她寻了王夫人让陶知州被迫打消了纠缠她的心思,但也未必就十分稳妥了。郑蔚这是想在根源上解决问题。
沈润见她没说话,又道:
“他应该会有危险。”
胡珊兰皱眉。
没人知道沈润在昴城,陶知州自然也不会知道郑蔚会走黄雀卫的路子,大抵到如今还会以为东西没送出来。毕竟黄雀卫隐秘,不到下罪的时刻,陶知州或许永远都以为郑蔚还没成事,总会想法子解决郑蔚。
他没与胡珊兰细说,但胡珊兰能猜测出个大概。
“有性命之忧吗?”
“有。”
胡珊兰踟蹰良久还是开口道:
“能保护他么?”
紧接着又解释道:
“我不想欠他人情。”
沈润笑了笑:
“可以,但你要如何答谢?”
胡珊兰冥思苦想,她有的沈润都有,她没有的沈润也都有,该拿什么答谢?总不能像郑蔚那样给银子,沈润不是郑蔚,也不缺银子。
“或者,做身衣裳?”
毕竟她如今是开布庄的。沈润又笑了:
“那布庄有我一半,不诚心。”
胡珊兰发愁,沈润道:
“你亲自做,就行。”
胡珊兰顿时笑开了:
“行!”
听着胡珊兰的笑声,沈润忽然有些遗憾。
在手上眼睛看不见之后,他五感敏锐,苦练了一阵子,倒也能如常人一般,始终没什么伤怀的情绪,但如今却有些遗憾,他看不见胡珊兰是如何笑的。
听着声音,应该很甜美。
这个姑娘无疑是特别的,尤其在他得知胡珊兰在盛京的遭遇之后。
白姮离开胡家后,胡珊兰是过了六年不算孤苦无依却也差不多的日子,内心的惶恐可想而知,即便大嫂现在待她很好,但也直言在闺中时是欺负过她的。
可她始终保有赤诚之心,只看陷入郑家后,郑蔚给了她一星半点的好,她就倾尽所有的回报。
而在经历那许多后,她没有沉湎痛苦自怜自艾,也没有纠缠恩怨让自己的日子面目全非。
瞧她如今,还能笑的这样甜美。
“胡珊兰。”
“嗯?”
沈润有些冲动,但又很快遏制了。这不是个好时机,只会让她顾忌。于是沈润很快改口:
“做的好看些。”
“好嘞!”
胡珊兰提着那篮子红豆饼去与白姮献宝了,欢快的声音从里屋很快传出来。
而院墙外面,郑蔚脸色苍白的听着,也怔怔的露出笑容。
他总算,听见她像胡瑜兰那样的笑了。
过了小年,胡珊兰就带着冬儿与展婆子陈婆子煎炸蒸煮,哪怕不会有客人,却还是认真的准备了各种吃食。也将宅子仔细打扫了一番,还买了一叠子红纸,叫大家自己绞窗花。
哪怕绞的千奇百怪,她还是贴在窗户上,还有廊下的柱子上,时不时瞧见了总要笑一场。
除夕夜,胡珊兰混迹在厨房一下午,与展婆子陈婆子操持了一桌酒席,虽说丸子炸糊了也不圆,却难掩她兴致高昂。
酒席上她难得喝了几口酒,夜是守不成了,不仅自己守不成,还闹的白姮也守不成。
于是一家人早早睡了,却在子时被鞭炮声又吵醒。
胡珊兰惺忪间跳下床,直奔白姮屋里,摊手就要压岁钱。
白姮气得发笑,给了她大大一个红喜袋,便一叠声叫冬儿:
“来!让你主子也给压岁钱!”
冬儿揉眼,听说有压岁钱,顿时两眼生光,缠着胡珊兰不放。
足嬉闹了大半个时辰,胡珊兰还是赖在白姮屋里又睡了。
胡珊兰这个年无疑是过的很高兴的,但年初四,沈润就带来了让她不怎么高兴的消息。
“除夕燃鞭炮,郑蔚的院子被点了,差点烧死,在州府挨了几日,后来把巷子最深处的小院儿买下来了,这两天大抵就要搬过来了。”
败了兴致,但胡珊兰很快又打点情绪:
“这么大的箱子,要住的人多了,我能管着谁?”
转头又问:
“真是燃鞭炮烧起来的?”
“不是。”
胡珊兰一副果然的神情,沈润却有些后悔了。那日不该学着胡珊兰,他将陶知州派来跟踪并试图掳走胡珊兰的人打发了,还受伤了,就也给了银子道谢。
不然郑蔚哪有钱买院子?
“呵。”
沈润气的笑了笑:
“什么时候做衣裳?”
“随时呀。”
可歇了好些日子了,过了十六就开张了,趁着现在的空档,刚好给沈润做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