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火葬场实录 第39章

作者:茉上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第三十七章 昴城

  胡珊兰听着外间动静, 终究还是出去了。才开院门,就看见了倒在院门外的人。

  郑蔚是清醒的,只是没了力气摔倒, 如今正靠墙坐着。听到门响他下意识往周遭看, 见再没歹徒, 才松了口气。

  胡珊兰探头的时候, 正看见他四下搜寻,然后松了口气就软下去的样子。

  “郑大人?”

  她试探着轻轻叫了声,然后就看见了他身边还丢着一把带血的短匕, 顿时吓住了。

  “没死人,就是打下去了,人跑了。”

  那几人也不是要杀人放火,陶知州还没放弃掳走胡珊兰的心思。他觉着一切根源既然在胡珊兰身上, 那就只有折磨胡珊兰才能让他出了这口气。

  郑蔚吃力的想站起来,原本还能多坐会儿,但胡珊兰既看见他了, 他还是离开的好。用了几次力,总算站起来, 踉跄走了几步,忽捂住了嘴。

  胡珊兰趁着月色看见他指缝里往下滴的血,哪怕不懂医术, 却也知道青年呕血,只怕寿数不长。果然郑蔚再次试图离开的时候, 晃了晃又要倒下, 胡珊兰几步上前把人扶住了。

  才救了她, 没瞧见也就算了, 既然瞧见了, 总不好冷眼旁观。

  郑蔚衣衫单薄,胡珊兰掌心的暖意隔着衣衫从他手臂传来,让他忍不住颤抖,想要汲取更多。他眼眶湿润的看向胡珊兰,却见胡珊兰目不斜视:

  “多谢大人了,我送大人回去。”

  “不用。”

  郑蔚挣了挣,但没挣开。郑蔚怕她回去时再遇险,可胡珊兰却怕郑蔚连这短短的路都走不过去,万一死在路上,岂不成了自己的业障。

  荣阳开门看见自家主子从外头被人扶着回来,顿时呆住了。

  整道巷子的宅子格局大多相差不多,胡珊兰见荣阳呆着没接手,只得将他又往前送了送,一到屋门口,丢开手要走,却被郑蔚攥住了袖子。

  “我,我有话同你说。”

  胡珊兰沉着脸,他便道:

  “如果,如果哪日我有不测,这宅子,还有屋后小库房里的东西,都留给你。”

  胡珊兰就觉着可笑:

  “不要。”

  她要走,袖子却被攥的死紧,郑蔚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死死攥着她衣袖:

  “珊兰,求你,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赎罪。”

  胡珊兰感到他的手在颤抖,荣阳提着灯笼过来,胡珊兰就看见了郑蔚唇边还残留的血渍,她皱眉:

  “大人要做什么,我管不住,也不在意。”

  她用力扯出了自己的袖子,转头就走了。

  “荣阳!送姑娘回去!”

  郑蔚痴痴的看她离开的背影,小小的院子,很快就到门口,转身不见。

  胡珊兰才到门口,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沈润。他被引开了,不过没追多远就回来了。看院门开着大惊失色,转头就听见了细微的脚步。

  是胡珊兰的脚步。

  他很熟悉。

  “怎么出来了?”

  胡珊兰把事情说了,沈润将她送回院子,但并没立刻离开。胡珊兰看着,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沈二哥,怎么了?”

  沈润思量片刻,还是将许多胡珊兰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她。譬如郑蔚几次三番暗中护她,因此受伤,譬如郑蔚因她的事对付陶知州,如今险象环生几次遇险,再譬如郑蔚已心病入魔,身子每况愈下。

  呕血,已不是头一回了。

  胡珊兰眉头皱的很紧,这些事有的她有猜测,但大部分还是头一回听说。

  “珊兰,昴城地界,哪怕我尽力,也不能将你护的周全。这些时日,半数事情都是郑六郎料理干净。”

  郑蔚和沈润是全不相同的,沈润背靠黄雀卫,哪怕在昴城缩手缩脚,但也不是孤家寡人又体弱的郑蔚能比的。他几次三番抵挡陶知州派来试图伤害她的人,都是靠着那副病躯硬生生抵挡的。

  胡珊兰原以为从前的事情,郑蔚救过她,又利用了她,事情了结就算两清了,毕竟她身陷郑家这事归根结底是胡泰做的事,她也不想再为从前的事纠结于心,也损了当下和往后。

  上次发觉郑蔚救她,她送了银票答谢,但如今得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郑蔚还做了这么许多,就觉着有些燥郁。

  尤其郑蔚那眼瞧着似乎快不行的身子,也算有了答案。

  他要真因为这些死了,可真就是她的业障了。

  胡珊兰气息不稳,不知是气还是躁,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但好半晌,她还是问道:

  “他那身子,真就快不行了?”

  沈润心下一沉,却还是回道:

  “现在若能想通,总还是能救一救的,毕竟还年轻,本里也算健壮。但若想不开,那就没救了。”

  胡珊兰默了半晌,沉闷道:

  “我知道了,多谢沈二哥。”

  沈润等了半晌,听见门响,才一跃院墙回了自己院子。

  胡珊兰第二天起的挺早,后半夜睡的也不安稳,有些头昏脑涨,但听巷子里有声响的时候,还是带着展婆子和冬儿也出门了。

  两边忽就遇上了,郑蔚立刻顿住脚步,知道她不想见到自己,就等在几步之外,等她先走。

  但胡珊兰出来后却停住了,她站在门口皱着眉头沉默了好半晌,转头看向郑蔚。

  郑蔚脸颊瘦削青黄,气色看起来果然像是不久于世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一年前跨马游街的探花郎风采?胡珊兰心里那股郁气消散些许,淡淡道:

  “大人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赎罪么?赎罪,总得活着才能赎。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郑蔚沉沉的眼瞳在短暂的凝滞后,渐渐绽出光彩,胡珊兰却又淡淡道:

  “大人可别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沾染业障,碍了来世的平安路。大人什么时候得空,去铺子取衣裳吧。”

  郑蔚眼底的光又渐渐黯淡,好半晌,他低低的自嘲的笑了笑。但他听出了胡珊兰话中的郁气,她不高兴了。哪怕她不想他死是想与他割断,但他仍旧不想她不高兴。

  何况她说的都对,人活着,才能赎罪。

  春风已暖,但吹拂而来,郑蔚还是咳嗽起来。但难受的感觉虽然还在,再抬头时看到的阳光,仿佛并没那么灰暗了。

  毕竟,他有机会可以赎罪了。

  沈润在院门里将她的话听的清楚,心里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但郑蔚若真死了,胡珊兰早晚会知晓郑蔚的死因,只怕到时候才会真的记住郑蔚。毕竟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一个因为自己而死的人,也足够让人记忆深刻。

  更何况,郑蔚还有用。

  午后铺子人少的时候,郑蔚来了。

  胡珊兰只扫一眼,就叫阿平去接待。

  郑蔚也没觉着如何,随阿平上楼,过了片刻阿平下来,嘟囔着嘴:

  “姑娘,衣裳宽了。”

  意思得改。

  但也可见郑蔚比做衣裳时是又瘦了许多。

  她才要叫裁缝去改衣裳,郑蔚就从楼上下来了。半旧的衣衫,但穿在他身上平展的很,只除了有些宽松。

  “不用了,过些日子穿许就合身了。”

  他现在太瘦了,皮包骨,确实不是常人该有的样子。

  胡珊兰点点头,又问阿平:

  “还有哪里不妥么?”

  “没有了,很合适。”

  又是郑蔚回的话,但他没有趁机与胡珊兰多说,而是将换下的新衣裳自己包好,轻声道谢,就走了。

  出门时再见沈润,他还是穿着那身胡珊兰做的衣裳,郑蔚的眼光不觉着在他身上停留,但脚步没停,与他错身而过。

  胡珊兰晚上回去的时候,见阿瓜正送郎中,远远瞧见她,朝她鞠了一躬。

  呵,心病去的还真快。

  胡珊兰淡淡点了头,就回去了。

  郑蔚心病淡了,胡珊兰的心病就大好了。总归人别为她死,怎么都好说。

  三月初,桃李芳菲,胡珊兰早起出门时见她种的紫藤已经开始抽芽,顺着架子往上爬,还长出了许多嫩叶,心情就好了许多。出门前听见隔壁院儿门响,看来沈润又出门了。她们收拾了,就往铺子去了。

  日子一如往昔的平淡,让胡珊兰的心宁静的很。她一会儿在楼下看着,一会儿去楼上看白姮织锦。楼上楼下跑的趟数多了,白姮不禁笑她。

  晌午沛青来送午饭,板板正正低沉的声音:

  “来的路上瞧见几队护城军来来往往,怪叫人心慌的。”

  昴城是州府,繁华富庶,护城军每日也都会在城中巡视两趟。但来来往往,就有些古怪了。

  到了下午,胡珊兰就瞧见东大街上也有护城军一队一队的往来,隐隐觉着不安。

  “阿平,去看看沈二爷在家么。”

  阿平应声要去,又被胡珊兰叫住了。

  “算了,别去了。”

  转头上楼找白姮:

  “阿娘,今儿外头瞧着不太平的样子,咱们早些关门回去吧。”

  白姮在楼上也听见东大街上甲胄的声音,织锦都不能安心。

  “收拾收拾,咱们就回去吧。”

  等关门出来,就瞧见不少铺子都预备落锁。才锁了门,就瞧见一架马车过来,朱夫人掀帘子见关门了,诧异道:

  “今儿怎么关门这样早?”

  “夫人好。街上护城军来来往往,看着怪慌的,怕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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