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朱同知回去与朱夫人说了,朱夫人这回就又品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一准儿有内情,还是郑同知对不起胡老板。不然他一个做官的世家子,生的又那么好,何必伏低做小?强取豪夺也使得了,也不敢,献个殷勤还偷偷摸摸的。”
猜测不妨碍她兴头起,忙就去告诉胡珊兰,说隔日挂出去,那顶好明日就去买。
一千五百两,别说胡珊兰了,只怕一挂出去喘个气的功夫就叫抢了。她忙与白姮商议,但银子却有些短缺。孟夫人问:
“差多少?”
“一半呢。”
这铺子不是她自己的,眼见又到年底,这回给沈润和大哥的分红可不能再拖了。如今她能动用的最大限度也就是七八百两,还得全家人节衣缩食。
孟夫人心思一动,朱同知回家可是还说了,若胡珊兰提到银子不足,便借过去,她便道:
“嗐,多大点儿事,我借你,不要利钱。”
朱家可没那么多余钱,朱同知虽也是科举入仕,但夫人是青梅竹马,两人都是寒门出身,没多厚的身家,但这不是有郑蔚么。
郑蔚是预备好了的,一千两银子,朱夫人拿去给胡珊兰,胡珊兰要写欠条,朱夫人也连连摆手,胡珊兰再三应诺,过了年就还这笔银子。朱夫人心思就动了,这商户赚钱就是快,她也盘算着该弄个铺子。帮了郑蔚这么多忙,从他手里低价买个陶家铺子也不算太过。
赶场似的,连夜把东西预备了,第二天朱夫人陪着胡珊兰一同去州府找朱同知,然后朱同知再拿着郑蔚给的银子去找郑蔚,将陶家庄过了户,朱同知嘿嘿笑着,也一百两银子买下个铺子。
胡珊兰原本还有些疑惑,见朱夫人也接了契书笑,东大街街口的铺子只一百两就买了,疑心也就消了。
“怎会这么便宜?”
“嗐,犯官家的东西,忌讳的人多了。”
朱夫人信口胡诌。
办好手续,自有府衙的人带胡珊兰去陶家庄交接。管理陶家庄的并非陶家家奴,而是聘了两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做管事,自知晓庄子要易主,两人惴惴不安。
白姮是在外漂泊过的,看人还有几分眼光,瞧过之后,仍旧还叫他们管着庄子,一切照从前旧例,不过从今年起,庄子收益就该往她们家送了。
胡珊兰看着庄子想,如今可不能叫陶家庄了。她想白姮那日与她说的话,当初给她取小名,虽与闺名同音,但山岚山岚,白姮是盼着她能像山一样坚韧挺拔,像岚一样曼妙妩媚。胡珊兰脱懒,这庄子刚巧也靠着个小山,遂改名道:
“叫岚山庄吧。”
白姮嗤笑她懒惰,胡珊兰哪计较这些,在庄子停了两日上下打点,都理顺了,又兴冲冲的回去了。
途径长宁镇,胡珊兰还是忍不住掀帘子看了看。
白姮看在眼里,心下叹息。真是造物弄人。
这般忙碌着,又到十月。
胡珊兰十九了。
胡珊兰生辰这日,白姮早早回去了。胡珊兰等到黄昏也交代了曹掌柜几句,就带着冬儿和阿平回去。走到家门口,叫阿平去沈润院子看看他回来了没,阿平敲了半晌没人应,胡珊兰转头正要回去,就听身后有人道:
“贺生辰。”
胡珊兰回头,郑蔚还穿着官服,一手拖着个木盒,一手提着个食盒,脸上淡淡的笑容,竟有些当初探花郎的风采了。
“大人好。”
也是许久不见了,虽在一个巷子住着,郑蔚应卯下值又经过布庄。
“贺礼。”
郑蔚将东西又往前送了送,红豆饼香甜的味道透着热气从食盒里冒出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恩人,胡珊兰笑着接了食盒道谢,郑蔚将手里的木盒又往前送了送:
“小玩意儿,不值钱,讨个彩头而已。”
胡珊兰这才接了,郑蔚见她收了,脸上笑意又深了些许:
“我能讨杯寿酒么?”
第四十六章 醉酒
恩人, 还收了寿礼,如今还是人家辖下的小百姓,胡珊兰笑:
“一杯寿酒还是有的。”
阿瓜高兴的在后头拿肘子捣冬儿, 捣了几下冬儿没理, 等郑蔚往胡家进的时候, 冬儿忽抬脚, 狠狠踩在阿瓜脚上。
“呀!”
阿瓜惨叫,郑蔚与胡珊兰都回头,阿瓜眼泪都下来了, 冬儿还踩着他的脚碾,脸上堆着乖巧的笑,阿瓜憋泪憋的鼻涕也快下来了,硬笑道:
“没, 没事。”
人都进去了,冬儿也走了,阿瓜才惨兮兮一瘸一拐跟进去。
白姮见郑蔚也来了, 委实诧异了一下,但看胡珊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展婆子, 又有些明白了。
郑蔚的心思也算坚决了,出了这么多事,山岚说了那么多狠话, 就是不放弃。像个乌龟似的,咬定不松嘴。
将人让了上座, 郑蔚怎样也不肯, 还是白姮坐了, 郑蔚便在胡珊兰对面坐了。菜馔点心一碟一碟摆好, 酒也上桌, 中间是一大盆子热气腾腾的寿包,白姮朝沛青几个摆手:
“你们也去吃。”
今儿这氛围是有些诡异的,沛青看了看,便带着人往旁边屋里摆的另一桌坐了,连阿瓜也混了个地方。
白姮亲自给郑蔚斟酒,郑蔚忙双手举杯,带着晚辈的谦恭。等酒斟过,白姮与他举杯:
“多谢大人来与小女贺寿,不过这第一杯,我还是要谢谢大人。”
她看着郑蔚:
“谢大人从陶知州手下救了小女,谢大人在长宁镇护小女周全。这话说起来简薄了,毕竟大人救护小女,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是晚辈应当,夫人不必谢。”
怕白姮再说什么,他立刻举杯:
“晚辈先饮为敬。”
他一口喝下酒,胡珊兰微微挑眉。这人可是不胜酒力,别醉了又要生事。
白姮看他喝的干脆,可想说的话却还是要说,她朝胡珊兰道:
“厨房还蒸着鱼,你去看看。”
“哎。”
胡珊兰就往厨房去了,郑蔚看胡珊兰背影,白姮看他,浅浅抿了口酒道:
“大人厚爱,但山岚命小福薄,怕是擎受不住。”
郑蔚正襟危坐,置在膝头的手用力扣着膝盖。
白姮侧眼看见了,却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
“山岚如今这样,便是一辈子不出门,我们母女相依,也是好的。但她若有心,最好的良配是赤诚坦荡,心中有她,还得是相熟的。自然,是绝不能有什么糟污过往的。如此看来,沈二爷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给郑蔚布了一筷子菜:
“大人,吃菜。”
郑蔚忙点头,夹了菜吃在嘴里,却觉着满嘴苦涩,没有其他的味道。白姮笑了笑:
“若真有那一日,我想大人一定也会为山岚高兴的,对么?”
那口菜在嘴里,却怎样也咽不下。
胡珊兰端着盘子进来,面颊发红,郑蔚立刻起身迎上去接了,就看胡珊兰的手指已经烫的发红,但他只飞快一眼就移开眼光。胡珊兰看他实实在在的端着盘子,才从蒸笼里启出来的盘子,他双手全托在上面,竟仿若不觉着烫。
等盘子放在桌上,胡珊兰就看见他掌心一片通红。
“大人觉着我说的对么?”
白姮还不肯放过他,郑蔚抿直了嘴唇,却怎样也不肯松口。
氛围有些古怪,但胡珊兰觉着她不该开口,三人正沉默的坐着,屋外忽传来一道声音:
“我来迟了?”
温润醇厚的声音,白姮怔了一下,立刻含笑起身:
“二公子来了。”
沈润进屋,手里提着一盒才出炉的红豆饼。
白姮闻着香甜的味道笑着:
“就会惯她。”
“今日的寿星公,哪能不惯着呢。”
沈润笑,白姮立刻叫人将红豆饼装了摆在桌上,又听门外吭吭哧哧的声音,胡珊兰已经倚着门笑道:
“阿娘,沈二哥又送了好几坛子酿梅子。”
“你爱吃,你沈二哥自然记着。”
沈润道:
“去年想着怎的也够一年,谁知不到梅子成熟就吃完了,今年就多来两坛子。”
阿平端凳子进来,在白姮的示意下,凳子摆在了胡珊兰的旁边。
胡珊兰总算找到氛围诡异的根源了,郑蔚微沉中带着苦涩的神情,以及沈润笑容里,竟然也夹杂了些许意味深长。
但他坦然坐在胡珊兰身边,胡珊兰也就坐了。
沈润看不见,胡珊兰很自然的给他布菜,才出锅的蒸鱼,胡珊兰夹了最肥嫩的鱼肚,又换了自己的筷子再夹了尝了尝:
“沈二哥尝尝。”
白姮脸朝着胡珊兰二人,脸上笑着,余光却在关注郑蔚。郑蔚垂着眼,并没看对面。白姮笑笑,又给他倒酒:
“大人吃菜。”
郑蔚笑笑,端杯就喝了。胡珊兰心一沉,给白姮使眼色,可别把人灌醉了,还得有事。
沈润这饭自然是吃的开心的,外头桌上的奴才们也吃的开心,阿瓜不知屋里境况,只看着冬儿就没心没肺的高兴。郑蔚这一顿饭就食不知味。
他也几乎没吃什么,但酒喝了好几杯。
他看胡珊兰捏起沈润买的红豆饼,吃的惬意。看沈润碗里胡珊兰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