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迟迟
“是。”
殿中没了太医的身影,宁湘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宣明繁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黑眸中波澜浮动,终是没有继续追问。
“先等等,喝了安神药再回去歇着。”
留下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寝殿。
宁湘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
本以为今日难逃一劫,结果宣明繁来了。
被刘升绑住不能动弹的时候,她在想,若是刘升折辱于她,她来日定要相反设法除掉他,哪怕同归于尽,也绝不受辱。
还好,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发生,她好端端坐在这里。
宣明繁不知去做什么,偌大的寝殿就剩她一个人。
殿阁里烧着地龙,一室温暖,宁湘今日身心受创,已经极为疲惫,本来是想等着宣明繁回来,却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宣明繁处理完今日的事,从书房回来,便是看她歪着脑袋睡得正熟的模样。
寒风呼啸不止,寝殿里却安静异常,几乎能听见她温和绵长的呼吸声。
他放轻脚步,视线落在那张恬静秀丽的面庞上。
目光下移,他看见她放在引枕上的右手。
纤细白净,袖口上移,露出一截美玉似的皓腕。
他记得那晚夜深情浓时,攀附在他肩上柔软的手臂,如妖如魅,乱人心智。
风动珠帘,烛影摇红。
宣明繁想起宁湘方才对太医的抗拒,眉心微凝。
迟疑片刻,他伸出手。
修长的手指搭在她腕间。
温热的肌肤相贴,指尖下脉象清晰有力。
忽然意识到什么,宣明繁目光一滞。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你们别催我了!!!
这章很认真的写了三四五六个小时(来自手残党的哭诉
第35章 一更
宁湘这一觉睡得沉,也醒得快,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
她揉着被绳索勒红的手腕,一眼便看到明窗下静坐的身影,眨着眼恍惚了半晌,才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宣明繁闭着眼,手中佛珠拨动,轻微一点声音在殿中格外清晰。
旁边案几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安神药,满鼻都是草药的气息,清苦却不刺激。
她担心惊扰他,蹑手蹑脚站起来,端起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霎时间在口中蔓延,宁湘龇牙咧嘴,眉头紧皱,伸出舌头尚未缓解这种苦涩,忽见窗下的人倏地睁开眼。
似墨玉、似深渊,黑沉沉地带着翻涌的情绪望着她。
宁湘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局促地站在地心,手足无措:“药我喝了……”
宣明繁沉默不语,眉心隐约透着沉郁。
宁湘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可怕。
心想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让他这样不满地盯着。
莫非是她在他寝殿睡着,他不乐意了?
就在她绞尽脑汁胡思乱想时,宣明繁总算开口了。
“回去吧。”
声音暗哑低沉,不同于平常的清朗温润,像是灯盏里爆破的烛芯,在她心口重重一击。
她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确认不是在生气,才屈膝行了礼。
“奴婢告退。”
窈窕身影从眼前而过,宣明繁靠在椅子上,深幽的视线落在她小腹间,仰头陷入沉思。
宁湘回房时,瞥见隔壁晴雨的屋子半开,有人影晃动。
她走上前,晴雨才从屋子探出身,艰难地笑了下。
“宁湘……你回来了,没事吧?”
宁湘站定,眸光冷凝:“今日的事,你故意的是不是?”
晴雨面色微变,神情不自然:“没、没有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今日经历种种心力交瘁,足够伤神,宁湘累得脸上挂不上什么表情,只凉凉注视着她:“那你在心虚什么?”
晴雨精明,胆子却算不得多大,尤其在今日宁湘失踪后,宣明繁亲自带着殿前司去福寿宫找人。
那是她第一次在新帝身上感受到了着急的情绪。
圣洁温雅,高高在上的净闻法师,在这一刻,才像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
同样,她也怕宣明繁震怒,从中知道这事和自己有关。
好在宣明繁并没有诘问她。
晴雨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但不曾想,宁湘竟识破了她。
但她仍然故作镇定,怒目而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装傻,你我都不是傻子,做了什么彼此心知肚明。”宁湘觉得愤怒,更觉得心寒。
她们一同进宫,整整八年,不说相互扶持,至少也有多年相识一场的情分在。
晴雨高傲自大,常有仗势欺人的时候,不过是些蝇头小利的争执,宁湘也不愿和她计较。
不知何时起,她的忍让让她愈发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今日更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要置她于死地。
若非宣明繁及时赶到,她不知自己沦落到刘升手里会是什么样。
“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往后咱们就互不相干分道扬镳吧。”
反正她也要出宫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能离开这个困了她整个年少时期的牢笼。
什么纷争算计,通通见鬼去吧!
翌日当差,宣明呈大清早进宫来说起刘升,宁湘才陡然惊觉自己昨日的处境有多危险。
“刘升是伺候皇祖母的太监,进宫三十几年,作威作福惯了,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宫女,年纪最大二十,最小的不过十五,死前都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只是发现的太迟,红颜化作枯骨,在井中含冤多年,时隔几年才得以重见天日。
因着福寿宫少无人去,刘升作恶之后也没人察觉。
直到宁湘闯入,引起了他的注意,才有了如此惊险的一幕。
不过刘升如今伏法,也算是给那些姑娘们一个迟来的公道了。
“逢凶化吉,必有后福!”宣明呈端详她半晌,忽然凑近了道,“我听闻昨晚是皇兄亲自抱你回来,在寝殿里独处那么久,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啊……”
宁湘顿时涨红了脸:“您胡说什么,我和皇上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
宣明呈显然不信,对于宁湘和宣明繁之间的事很感兴趣,尤不死心地问:“我皇兄这人,就是性子冷漠了,那张脸还挺受看,你日日在跟前伺候,没有想过做点什么?”
“做什么?”
宣明呈伸手敲敲她的额头,满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榆木脑袋!你以为我让你来勤政殿就是伺候主子,端茶送水的?”
“难道不是?”
她从琼华宫来勤政殿,不过就是换了地方,换了主子,不端茶送水伺候,还能做什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懂不懂?”宣明呈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与她侃侃而谈,“我皇兄受了几年青灯古佛的熏染,情情爱爱半点不懂,朝臣们日日担忧他不近女色,后继无人。我让你来勤政殿,就是盼着你能使些小手段,捷足先登,怎么你像是没领会我的意思?”
宁湘哑口无言。
其实她想说,她的确已经捷足先登了。
早在宣明繁还俗前,就已经得手了。
不仅如此,净闻法师天赋异禀,不过一夜,就在她肚子里留了个孩子。
她在想方设法解决这个后顾之忧时,宣明呈竟然还觉得她没本事引诱宣明繁。
这可是小瞧人了!
不过宁湘也就默默腹诽几句,万万不敢乱说,只笑眯眯地看着宣明呈,“奴婢没多少本事,殿下要不另寻她人?”
宣明呈脸上浮起一丝疑虑:“怎么?你看不上我皇兄?”
宁湘忙摆手,正色道:“皇上英明神武,气度不凡,昨晚又救我一命,奴婢感激不尽、心向往之!”
“那你怎么——”宣明呈不满,余光瞥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顿时噤了声。
宣明繁一袭青白色常服,锦衣玉带,身形朗朗,如玉斐然。
那双清淡的眸子看过来,宣明呈头皮发麻:“皇兄……”
宁湘猛地回头,正巧他也垂眸看过来,四目相望,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身影。
“进来。”留下这句话,他便又负手进去。
宁湘慢吞吞进门,心想自己和端王的话有没有被他听了去。
宣明繁在上首落座,她谨慎地观察着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