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韫枝
二姐姐定定地看着她,“你也知道,馆主疼你、对你好,他既然那么疼你,你也要好好报答馆主的恩情才对。不过你也放心,再怎么说,棠梨馆也算是你的娘家,随礼我们肯定是要随的。若是以后你在林家受了欺负,也可以来同我说。”
葭音的一张小脸发白。
“我打听过了,那林公子虽然纨绔,可家大业大,可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葭音,你要学会知足,以你这样的出身,去林家做妾,也是高攀了。更何况林公子如今未娶妻,林家后院,你也可以说了算。”
二姐姐扶了扶她的肩膀。
“葭音,我这是为了你好。”
她咬着唇,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眸,倔强地望向座上之人。
“二姐姐,葭音已有心仪之人,断不会再嫁给旁人!”
语气坚定,字字铿锵有力。
让在场之人都一愣神。
堂下的春娘率先回过神来,她一向看葭音不顺眼,闻言,忍不住冷笑着嘲讽:
“已有心仪之人?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馆主的那点小心思。你当真以为,仗着自己有一点姿色便能当得了我们棠梨馆的老板娘?沈家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你倒不若趁着林公子如今喜欢你、还未变心,去林家好好当你的姨娘。还敢肖想我们馆主,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葭音没有理会她,兀自转过身,也未同堂上二姐姐拜别,兀自走入一片黑夜中。
今晚的月色有些昏黑,风声却极烈。
回到房间,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拾行李。
在馆主回来之前,她是一时一刻,都不想在棠梨馆待下去了。
二姐姐想把她卖给林家做妾,后天林慎安就要上门提亲。
她低下头,将几件随身衣服一打包,叮嘱了凝露几句话便偷偷溜出棠梨馆。
葭音下意识地朝梵安寺走去。
二姐姐说的对,她整条命都是馆主的,前十六年,几乎都陪在馆主身边,在京城里没有一个朋友。沈星颂之于她,有着大恩大德,但她不想用漫漫余生的闺怨与悔恨去报答馆主的恩情。
她甚至想,如果这些银子她赚不回来,自己便一辈子不嫁人。待在棠梨馆里,趁着年轻在馆里多唱唱戏,等老了、唱不动了,再像素姑姑一样,帮衬着打打杂活儿。
闲下来时,再偷偷跑到梵安寺找镜容。
而如今——
夏日的夜风格外燥热。
闷闷的一道风,拂至少女面上,她不知疲倦地往前走着。
忽然,前方几道人影,截断了葭音的去路。
她抬起头。
看见来者,右眼皮猛地一跳,心中暗叫不好。
——只因眼前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她避之不及的林慎安!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家仆,各个人高马大,朝这边逼近。
“葭音姑娘,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本公子可是会很心疼的。”
林慎安嘴角噙着笑,走向她。
葭音往后退,没几步,脚后跟就已经抵到了墙角。
月黑风高,她牢牢抓住了肩上的小包囊,扬起头来看着那人。
“我还未同意那门婚事,林慎安,我是不会给你当妾室的。”
对方一愣,旋即笑出声:“你不同意,你那二当家的却替你收下了那些金银珠宝。不过本公子也不急,我的小美人儿——”
他上来似乎想摸她的脸。
“你迟早都是我的。”
林慎安垂涎于她的美色,下了那么多血本,怎会轻易放手?
他刚一伸出手,葭音脸一偏,对方的掌心落了空,旋即,又要摸过来。
葭音攥紧包囊,拔腿就跑。
“给本公子追——”
疾疾的步点声回荡在空旷沉寂的夜。
耳边风声愈烈,她也愈发觉得无力,只见脚下那一袭黑影逼近,一阵压迫感与绝望感交织着涌上心头。
那些男人各个魁梧彪悍,葭音哪里能跑得过他们?就在被那些人逼入一条偏僻的胡巷之际,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把她揽入怀里。
扑面而来的,是一道淡淡的檀香。
葭音又惊又喜,“镜容!”
她扬起脸,只见佛子目光清冷似水,睨着身前那些人。
他一点下颌如玉,皎皎月色落在他的衣肩处,眉心的那颗朱砂聚了些莹白的月光。
少女赶忙抱住他的腰身。
葭音的声音有些急,呼吸微颤。镜容微垂下眼,只见她一双小手环得他极紧,极为依赖地将整张脸贴在他胸膛处,呼吸起伏:
“林慎安他强迫我、用钱收买了二姐姐,逼着我嫁给他。镜容,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她躲在镜容怀里。
有了镜容在身侧, 葭音胆子大了许多。温和的檀香萦绕在鼻息前,让人安下神思。
佛子没有将她环着的手扒开, 任凭小姑娘抱着, 眸色清冷,望着眼前之人。
见了镜容,那些家仆明显往后缩了缩, 似乎有些怕他。
见状,林慎安恨铁不成钢。同为男人, 在喜欢的女子面前,总有种莫名的胜负欲。
特别是上次在梵安寺,受到镜容光明正大的“侮辱”后,林慎安对他恨之入骨。
回府后他成日就惦记两件事:一是如何拥有那葭音娘子,而是怎样在镜容面前出这一口恶气。
然而, 周围这一群仆从压根儿不敢动镜容一根手指头。
林慎安愤恨,“你们这群废物!这么多人都不敢去打他一个吗?本公子平日给你们银钱是干什么吃的?!”
有人立马惶恐道:“公子, 他是梵安寺的圣僧。对圣僧不敬……可是要遭天谴的!”
“放你娘的狗屁!”
林慎安骂了一声, 就要上前捉她。
葭音死死抱着镜容的腰身, 不撒手。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 镜容好像是生气了。
平日里, 他虽不苟言笑,虽然话很少,但葭音从未见过他如此清冷的眸光。月色之下, 佛子抿着唇线, 枝繁叶茂的影浅浅投落,在他的眼睑处覆上一层薄薄的阴翳。
面容冷白, 眸色清明。
看得葭音忍不住又抱紧了他的腰身。
镜容的腰身很是坚硬结实, 抱得她一阵脸红。此时此刻, 往日一向温和仁慈的镜容法师,目光居然几分凌冽。
林慎安不怕死,还要上来挑衅。
可他又压根儿不是镜容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狼狈地趴在原地。
葭音看着身前的男子。
明明林慎安拳拳直逼他要害,可镜容却没有下狠手。行云流水之际,佛子衣袂翻飞。晚风吹动少女鬓边青丝,她眼睛亮亮地,颇为钦慕地望向镜容。
出手又快又狠,干脆利路,却没有直击林慎安的要害。
只让对方不甘心地咬着牙,败下阵来。
镜容一手护着她,扬起下巴,睥睨了那纨绔一眼。
他并没有说话,却能让在场之人都感受到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家仆瑟瑟不已,不敢出声。
佛子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少女。她乌眸柔软,恰恰与他对视。
四目相触的一瞬,葭音半边身子都要软下去。
林慎安灰溜溜地从地上支起身子。
只见镜容眼底的悲悯一闪而过,紧接着,他的声音泛冷:
“下一次,贫僧不会再留情。”
“你、你给我站住!你个臭和尚,频频坏本公子好事!你——”
陡然一道剑光,刺破了瞑黑的长夜。
葭音一愣,只听见长剑刺入肉.体的钝痛声,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身子已被人一护,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她大惊失色,忙不迭扶住镜容,吓得面如土灰。
“镜容,镜容——你……”
佛子唇色微白,转身快速抽手,于林慎安手腕处一击。那纨绔的手腕一麻,犹如被触到了什么开关般,身子骨又往下倾倒。
葭音这才看见,鲜血染红了镜容整个后背。
猝不及防的,一阵天旋地转之感,小姑娘咬了咬唇,扶着镜容互相站稳了身形。
林慎安痛得护着手腕嗷嗷叫,佛子冷扫他一眼,抿着唇转身。
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似乎察觉出她身形的颤抖,镜容低下头安慰她:
“我无事的,一些小伤,你莫哭。”
葭音眼泪掉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