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 第32章

作者:慵不语 标签: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杨言是当世大儒,自己能得他看重,自是因了这嫡子的身份,杨言恪守君臣之道,才因了身份勉力相助自己。

  可陆郁却不一样,他九岁问询杨言在莫干山中修行,特意前去山中拜师,这么小的孩子,拜师自是没指望的,谁知却被离京后来山中散心的杨言一眼看中,从此收他为弟子,后陆郁入朝为官,更是得到他一心栽培。

  不是因为身份,只是因了投缘。

  若非极为倾心,又怎能如此相待?

  陆郁却笑了:“殿下,你可知师傅为何将我收为弟子?”

  “自然是欣赏你的灵气。”

  “的确如此,不过更为重要的是,师傅知晓我和您年龄相近,脾性互补,他从收我为弟子,便想培养我成为殿下的臂膀——回想起来,他那时推荐我看的书,大多和殿下有关。”陆郁语气缓缓,无怨无尤:“他收我为弟子,一开始便是为了你。

  风吹起李御的袍摆,显出几分寂寥:“是吗?那也是因了——孤是嫡子。”

  “师傅虽是当世大儒,但对嫡庶之分看的并不重。”陆郁道:“他一路扶持殿下,也绝不因殿下是嫡子这般简单。”

  师傅自是格外在意太子殿下,才会如此。

  “那你呢——”李御忽然看向陆郁:“你一路跟随孤,也是因了师傅的缘故吧?”

  “自然不是。”陆郁笑道:“从我初见殿下那日,我便认准殿下是主君了。”

  初见之时,他还未曾中探花,只是随侍师傅去了前朝。

  那一日,冷雨裹着秋风,高高在上的世家们愁容惨淡,联名奏报去军营任职的太子殿下,竟率兵擅自将世家的田产做了救灾之粮。

  陆郁记得那日庄严的宫阙中,年少太子玄甲下的披风猎猎吹起,他语气铿锵道:“贵戚世家,良田千亩,黎民百姓却尚不能裹腹——如今那些粮食,已经到了百姓手中,他们人人都赞叹父皇恩德,此时收缴——难道父皇要让全天下都知晓京城世家谷物盈仓,却吝于救他们一命吗?!”

  陆郁看向李御道:“殿下那时甚是孤勇,臣当时便想,若是臣能在您身后,您站得就更稳了。”

  李御倒是第一次晓得此事,他听罢不置可否,淡淡道:“孤知晓你的心志,你想的是百姓,孤当时想的却是不能眼睁睁让外戚世家继续做大。”

  对于生于权力漩涡的他来说,百姓是个很好用的幌子,他偶尔借用一下,达成自己目的而已。

  爱民对他有利,他便爱民,若有一日事态相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另一种选择。

  他和陆郁,也许本不是同行之人。

  “臣理解殿下处境,自然明白殿下。”陆郁笑道:“但臣相信,您一定会是个好君主。”

  “史书上不乏所谓盛世之主,但效忠他们的臣子,却不一定有好结局。”李御望着陆郁,终究道:“就是孤是好君主,于你,也许并非益事。”

  闻言,陆郁琥珀的眼眸一转,笑看向李御道:“怎么?难道殿下也想做鸟尽兽弓藏之事?”

  他坦荡立于天地间,语气含笑云淡风轻,眼底却盈满持重的信任。

  李御难免动容,缓缓道:“你我之间,定不会如此。”

  陆郁笑道:“那臣便安心了。”

  李御移开视线,眼底凝结一抹沉色。

  最敏感的话都说了,他和陆郁之间还会有什么芥蒂——

  只有那个碧色身影罢了。

  望着雨幕,李御竟然再一次想到了她。

  只是此时想起,倒和从前看到她时的情绪截然不同,脑海里掠过的那些疯戾念头,当下也并未再涌现。

  李御望着雨中墓碑,心境渐渐平复。

  此情可待成追忆。

  等以后入了京,见她的时日少了,想必那些心思,便更会随风而逝,不留痕迹了。

  *

  按照计划,陆郁和绫枝本是要去姑苏,一同回家的,绫枝为了此时,倒期盼了很久,还和清露一起整理了小时候二人去过的地方,总是兴致勃勃的和陆郁畅想着那些地方的变化。

  陆郁却渐渐沉下了面色。

  若去姑苏,他们二人定然是要见陆家族人的,等见了族人,他当然可以直言相告绫枝是他的未婚妻,可如此一来,置毫不知情的母亲于何地?

  见族人之前,他还是想先携绫枝见了母亲,即便母亲不应允,也该让母亲知情。

  这对绫枝也是有好处的。

  再说若去了姑苏,一来一回又要耽搁时辰,还不知京城有何变化,还不如趁着他刚寄了信,早些将绫枝人带过去,也算定了心。

  陆郁望向绫枝,轻声道:“枝枝,等我们婚后再同去姑苏可好?”

  作者有话说:

  男主浅浅的回光返照(挣扎)一下,之后就彻底成疯狗了

第35章 陆母

  绫枝登时怔住, 抬眸道:“为何?”

  陆郁将自己的心事和打算尽数讲与绫枝,末了道:“枝枝,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进京, 等一切准备妥当便可迎你进门, 到时便能尽早从陆家分出来, 另起宅院过我们的日子。”

  绫枝默默低头, 也许郁哥哥说得对,但故地重游,一起回家, 是她最盼望的时刻。

  “可这和去姑苏矛盾吗?”绫枝不解:“我们总要路过姑苏,去那里走走看看,又能耽搁多久?”

  “枝枝……”看小姑娘失落的垂着脑袋,陆郁心中一阵抽痛,他温声道:“可你未见过母亲便去见族人, 母亲若知晓了又作何想?等大事敲定,想去何处还不是我们一拍即合的事吗?”

  绫枝终究是被说服了。

  她嫁与陆郁, 自要和陆夫人打理好关系, 如今还未过门,就犯了她忌讳, 八成会在日后埋下矛盾的种子。

  没必要因了回姑苏一趟,再让陆夫人对她有成见。

  只是她盼望了许久, 如今不回姑苏, 总觉得心头空落落, 就连对陆郁的亲密和依赖,都连带着淡了几分。

  这些时日, 陆郁却也始终在忙, 他出入书馆, 写信给不少有人,一直在寻绫枝父亲一案的来龙去脉。

  案宗上写的,的确如同绫枝所说,甚是简洁,苏州江同知运粮失期,被罢官流放,却不幸死在流放途中,后来被免了罪,安葬于故乡。

  可陆郁熟悉律法人心,却觉得此案透着古怪,其一,绫枝之父职责内并未有督促运粮一职,是被临时借调过去的。其二,即便运粮失期,只要不是千钧一发的战时军粮,都有转圜余地,他记得江伯父为官时也算与人交好,为何出了事却无人讲情,或是讲了也无用?

  因时日已久,再多的信息他也寻不到了。

  除此外,还有一处细节也透着非同寻常,江同知流放后,此案金吾卫私下曾来过姑苏,只是直奔江夫人的住处,且甚为隐秘,他是之前向远在姑苏的发小打探,才偶然晓得此事。

  陆郁陷入沉思,若是如那发小所说,是江同知被流放后,才有金吾卫找江夫人问案,那问的定然不是运粮失期一事。

  那名震朝野的金吾卫,会去问一个女人什么事儿?

  陆郁沉吟半晌,前因后果联在一起看,倒好似有人故意支开江同知,故意朝江夫人去的。

  可江夫人一介女流,纤纤弱质,有什么可图之处吗?

  陆郁脑海中蓦然闪过绫枝所说,江夫人在丈夫出事后始终在自责,并且还多次劝江诺不要科举……

  起初她们只当这是妇人之言,那……会不会另有隐情苦衷?

  只是眼下他也顾不得如此多,将大概需要的卷宗整理了一番,便带着绫枝去了母亲静养处。

  陆夫人本是嘉兴人,嫁与陆家后才去姑苏,这些时日在嘉兴住在自己宅中,和旧日姐妹偶然聚聚,也算过得舒服。

  陆郁和绫枝一同走到二门前,陆郁停住脚步,望向身畔的小青梅温声道:“枝枝,你先去园子别处逛逛,我先和母亲知会一声,片刻后会差人去寻你。”

  又转头对侍女道:“伺候好姑娘。”

  绫枝之前虽见过陆夫人,但隔了十年未见,不亚于见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紧紧抓着手绢,显然是有几分紧张。

  倒是那侍女,看出了自家公子的在意,便在一旁和绫枝说笑着,夸她们家老夫人性格和善云云。

  陆郁始终目送着她们,淡然含笑的眸光定在他的小青梅背影上,唇角不由得起了笑意,等到那身影走远了,他才淡然走进了宅门。

  陆母这些时日一直在嘉兴静养,但看信也晓得陆郁差事办的顺利,此案顺利摸查清楚,想必日后还能在江南重要官位上安置不少亲信势力。

  这些人虽说是太子的属下,但自家儿子俨然已是新君身边的第一心腹,以后这些人,还不是听自家儿子调遣统筹?

  这已经不止是衣锦还乡的事儿了,如此看来,待太子登基,儿子岂不是要入内阁,要当首辅的人吗?陆母这几日人逢喜事,精神也一日日好起来,乍见到儿子,更是喜上眉梢。

  陆郁跪下请罢安,望着母亲的面色道:“这几日儿子一直在嘉兴,却没能来看母亲,好在母亲气色也好,儿子也放心了。”

  “差事要紧。”陆母苦了这么多年,倒是个深明大义的,只要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她都能:“你好好为殿下办差,莫要因我分心。”

  “其实儿子的差事还算顺利,未曾来看母亲,是因了一桩私事。”

  陆母看他神情严峻,不由得上前一步,心跳加快:“——怎的了?”

  陆郁神色未变,语气却郑重:“儿子已寻到了枝枝,准备带她一同回京。”

  陆母腿脚倏然一软,讶声道:“绫枝,她——她还……还好吗?”

  她下意识的想问她还没死,顿了顿,才换了种问法。

  陆郁将二人之事大概一说,陆母便大惊道:“你的意思是——这几日她一直跟着你,且还要随咱们一起去京城?”

  这语气倒是夹带了几分吃惊,陆郁听到心里,便有些不悦,强调道:“自然,枝枝受尽了苦楚,好不容易和我重逢,我们回京,还能撇下她吗?”

  陆母冷笑道:“这话说的有趣,你不能撇下她?——等你和晴柔成婚后,你还要带着她不成?”

  在她心中,别说是如今的绫枝,就算是绫枝家中从未出出世,配他儿子都是不能够的。

  当时婚约又没说是妻是妾,若是从前,当个妾便罢了,如今……连妾也是不可能的。

  陆郁道:“儿子和枝枝婚约在前,晴柔的婚事,自然是不作数了。”

  “不作数?”陆母心口一阵翻涌,险些没站稳:“作不作数不是你说的算——这是你叔父为你求来的婚事,你如今放着贵女不娶?要去娶那罪臣之女?”

  陆郁扶住母亲,温声道:”母亲,江伯父无罪,他只是运粮失期,此事不涉亲族,况且那也不是他一人的责任。”

  他把这些时日寻来的卷宗都拿给母亲看,想让母亲知晓,江家的过往也没什么大不了,却被陆母冷冷拂开。

  陆母颤抖着道:“好,好,就算你说得都对,也真难得你为她找出这么多的案子来——但谁会在意?你若是娶她,旁人都只会在背后笑你议你。”

  “儿子无畏。”陆郁沉声道:“母亲,儿心意已决。”

  “那你如何回报你叔父——你口口声声要报恩,就是这样报答他的?”陆母戳到了伤处,说着便老泪纵横:“自从你父亲走后,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是你叔父收留了我们,如今你好不容易能让母亲挺直腰板,却要娶那罪……”

  “母亲!”陆郁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陆母:“难道儿子在你心里,是那等依靠裙带关系,仰仗他人之辈吗?难道不靠姻缘,儿子就不能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之上?”

  “我知道你心志,可京城路险,你多个人帮衬不是更好?”陆母道:“好不容易有门好婚事,吏部尚书只有晴柔一个女儿,视若明珠,你难道晓得吗?”

  陆郁抬眸,坚定道:“儿子只晓得我只有一个绫枝,她是我唯一的妻,我也将她视若明珠。”

  “放肆!”陆母再也忍不住,怒声斥责道:“一个十年未见的罪女,也值得你如此不顾前程?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和你父亲一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