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佯醉
“去问问那些狐朋狗友,怎么一回事。”
*
姜予忙的晚了些,小侯爷夜里又发了些高烧这件事是庄衡与她说的,她思索了一会,便放下手中的事,提着一盏灯笼,去了帆居。
夜里更是寒冷,阁楼微弱的光如萤火一般,姜予扫了扫肩头的雪,春觉又将手中伞收好放在一边,推开了阁楼的门。
可还未走进几步,便听庆元阴阳怪气的说:“等少夫人放下手头的事赶来,小侯爷的病只怕都好了。”
春觉听了正想骂他,可还未开口,便听姜予问,“小侯爷烧退了吗?”
庆元哼了一声。
“少夫人还关心这个?”
隐隐约约,宁栖迟隔着一层门框听见了门外的动静,睫羽微颤,额间的高温使他眼角微微泛红,他披着外衣坐起,听见了她宁和的声音。
明明只有一日,为何感觉好似许久未曾听见她的声音。
她是被母亲逼来的,他患病,她作为妻子照顾理所应当,可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夫妻,他也不需要她的照顾。
她熬好了药,放在他身侧,便取了书架上一本话本,坐在窗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她不常与他交谈,屋外的碎雪打落在书案上,冷光又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她枕着膝盖,时而被书中的文字逗得扬起笑意,肩膀轻颤。
他将药一口闷下,也未觉有多苦涩。
有时夜里,他会发些高烧,便能察觉一只纤细的手轻抚过额头,那只手软若无骨,带着让他不适的香气,之后又用帕子为他降温,他也曾醒过来想让她不要这样做。
可看见她趴坐在床侧,宁静而又略带疲倦的小憩,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打扰。
一连数日,他病已痊愈,今日她未曾来是情理之中,他素日便是一个人独居,未觉有什么不对。
可夜里又是一场高烧,也从未这样难熬。
他垂眼,未出声。
可屋外的人却声音平静的说了句,“那我便不留了。”
宁栖迟抵着床沿的手指发白,心脏好似被一根线紧紧的拉扯着。
他听见‘吱呀’一声,再是门框被紧关的声音。
屋外还在下着小雪。
姜予对手哈了口气,春觉支撑起伞,颇为无语道:“我看啊,就是那个庆元使坏呢,小侯爷估计好好的根本没什么事,就是他在那折腾人。”
姜予不可置否,将脖子缩进围脖里,道:“就当是出来消消食了。”
春觉嘟了嘟嘴:“姑娘你脾气总是这么好。”
支起伞,两主仆走在铺满雪的小道上,一步一个脚印,春觉忽然想起什么,乐滋滋说道:“姑娘,遇见小侯爷那日下雨,你说要给我做一双鞋子的,我可记着呢。”
姜予大惊。
“啊,我以为你忘了。”
春觉知道她想抵赖,威胁道:“不许装傻。”
姜予正想着要不再拖一拖,忽然听见身后有吱呀的脚步声,她停了脚步,下意识的转首。
月撒冷雪,一地星河。
来人身姿颀长,身披大氅,病白的面容依旧俊美,忽明忽暗的灯笼在四周洒下一地暖橙,又映出空中飘散的碎雪,正毫无阻挡的落在他身上,呼出的气成了白雾,他停在她面前。
一时寂静。
姜予有些疑惑,“小侯爷?”
她眼底带着浅浅的疑问,正静静的平视他。
而宁栖迟袖下的手,却不自觉握紧了,雪花落在他滚烫的面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
他声音干哑,“抱歉。”
姜予以为他说的是庆元的事,便道:“没什么,想来是下人传错了。”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姜予掖紧了衣裳,“夜深了外边冷,小侯爷快回去休息吧,别再染了病。”
她此刻只想赶紧赶回去,并不想说这些无所谓的。
宁栖迟只觉身上愈发沉重,他口中干涩的厉害,面前的人无知无觉,亦如水中倒影。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追出来,原先便以为,他不需要她在身侧,可偏偏心中生出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念想。
这丝念想又如魔障,控制着他的行为。
半响,宁栖迟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上前两步披在她身上,女子往后退开,似乎是有些排斥。
宁栖迟动了动唇,耳朵被冷风吹得通红,他手指微紧,心底涌现一股难言的复杂,之后往后退了几步,移开了眼。
他声音略哑的解释道:“回去的路比较远。”
姜予不喜他的接近,但大氅确实还是很暖和的,便谢过他的好意,点点首道:“我走了。”
春觉握紧了伞,扶着自家姑娘转身。
宁栖迟没有离开,见姜予的背影在雪地里越来越远,她不曾回首,直至消失不见,他忽然觉得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空了,寒风吹起他单薄衣衫,往身上钻去。
庄衡追了上来,赶紧将手中的衣服披在小侯爷身后,“公子,你还在高烧,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吗?”
雾气从宁栖迟唇边散开,四周的低温汲取着他的力气,他闭了闭眼,万般情绪。
这些越矩的话,如何说?
*
一路上赶回了折枝院,春觉还是十分疑惑。
她道:“雪夜里赶来只是为了给你送件衣服?若不是小侯爷心有所属,总是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我都要怀疑他对姑娘有什么情愫了。”
姜予戳了戳她的脑袋,“别胡说八道。”
能有什么情愫,小侯爷善心又犯了呗。
姜予不讨厌宁栖迟对自己的这份同情,只是怕会祸及到自己,他对她越好,他身边的人就越会将她视为眼中钉。
一份只会带来祸事的示好,姜予并不想要。
好在小侯爷还懂些分寸,也不是那么在意她,这样就挺好的。贵妃那样的事姜予可不想再来一次,她还没问过宁栖迟,什么时候会与她和离,又会给她找什么样的夫家,她能不能自己挑。
他这几日病着,也不太喜欢她的靠近,所以姜予就没提。
想到什么,她忽然问起春觉,“你说二婚女子,也不是太难嫁人吧?”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水画尤其警觉,手中倒茶的杯子都快要打翻了。
她长大了嘴巴,十分惊恐,“少夫人,你这是何意?”
姜予也发觉自己语出惊人,想必这几个小丫鬟还不知道自己会跟宁栖迟和离这事,而且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她有点想的太远。
她含含糊糊的混了过去,“随便说说。”
“少夫人怎么会这么想?”水画虽然现在对小侯爷颇有微词,但好歹还是自家的主子,便道:“您与小侯爷是先帝赐婚,就是如今陛下想要废除婚约,都要考虑会不会被言官指责。”
姜予不解,闻言问道;“那这婚约便不能作废了?”
可是那日宁栖迟信誓旦旦,这婚肯定能退,但如何退呢。
水画想了想,道:“小侯爷得陛下喜爱,又是朝中肱骨之臣,若是能立什么大功,言及你们夫妻不睦,求得一个恩典,倒也不是不能退。”
说起来若是姜家那边早些时候说出换人的事,前些年小侯爷查出贪官的时候就能将这婚事解了,可惜已经到了婚期,而且姜家也不愿意解除婚约。
想着水画心下鄙视,一群只知攀高枝的蠢人。
原来如此。
姜予心下有了数,意思就是宁栖迟仕途越好,他们和离就越快?
作者有话说:
小侯爷啊,再不醒悟你媳妇下家都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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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六更新
第27章 27
◎过渡◎
离定王府宴席那天莫约还有半月, 姜予接下了王家三姑娘的帖子,又备了好酒好菜,开开心心的招待了她。
自从上次酒楼一别, 姜予就暗戳戳的私下与她来信,叽叽咕咕说些平日里的琐事。
姜予终于抽得了闲空,委婉的问她要不要侯府参观一道,王茵茵自然欣然同意,上午看门的家丁便通传她已经到了侯府,便被人迎了进来。
转了一圈府邸,王茵茵不禁感叹道:“侯府果然不同凡响。”
姜予将吃食朝她推过去,“事情也比较多。”
“我知道,各种采买啊, 人员啊之类的,我母亲也教过我,可多事了。”她拾起一个干果往口里咬了咬,惊呼, “唔,这个好吃!”
姜予弯唇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王茵茵嚼着嚼着, “我是干不来的。”说着又忍不住问道:“姜家姐姐啊, 你在侯府过得可好?”
说起来,那日分别后, 她三哥哥也不知怎么了,非想要见姜予一面, 那日未曾说出口的话成了他的心结。
小侯爷心有所属, 或许并不会对姜予好。
她还嘲笑三哥哥, 当时是他不让她说出口的, 可惜姜府那几日盯紧了婚期,她也没办法去找她,之后她便嫁入侯府了。
这几日通信,王茵茵隐约察觉到姜予似乎已经看清了什么,所以她也不再提及。
“吃喝倒是不差。”姜予细想了下,“母亲待我也不错,给我送了许多好东西,二夫人手把手教我管家,倒是比姜府过的好些。”
她这般说,王茵茵都觉得似乎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又觉得不对,“我是说,小侯爷啊。”
“小侯爷最近得了风寒。”姜予如实道:“还比较严重,这几日一直告假在家呢。”
王茵茵忽然沉默了一会,她颇为疑惑道:“姐姐,你不知最近发生的事吗?”
姜予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且家中事忙,她没那个心情听外头的风言风语,她喝了一口茶,表示自己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