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直恁芬芳 第49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南弦见她又走了,蹙眉对他道:“你看,我的婢女都被你吓跑了。”

  他不管不顾,重新转回头,伸出长臂强行抱住了她的腰,喃喃说:“我不娶别人,你也不许嫁什么博士。”

  南弦抬起眼,无言地望向亭顶,开始细数顶上的椽子和青瓦。

  他听不见她回应,委屈愈发大了,把脸埋在她怀里,轻轻摇动起来,“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这件事可是他先挑起的,真会倒打一耙。

  南弦说是啊,“我一点都不在乎你的感受,因为你不在乎我的感受在先。”

  他立刻敏锐地从中窥出了玄机,原来她虽然不动声色,心里早就巨浪滔天了。

  精神顿时一振,他欣慰地抬起眼,认错认得很干脆,“我错了,以后不会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可惜这种事后的追悔不能让她动容,她照旧板着脸,甚至无聊地调开了视线。

  他见毫无作用,最后只得使出杀手锏,哀声说:“我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才有意逗你的。谁让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我不知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我……阿姐,你喜欢我吗?你心里有我吗?只要你回答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怀疑了,真的。”

  南弦听他叫阿姐,气似乎略顺了点,无奈道:“你这样对我动手动脚,我都不曾扇开你,你还要我说什么?”

  她是个感情内敛的人,从来不喜欢把情情爱爱挂在嘴上。当初她对识谙就是如此,听从阿翁和阿娘的安排,以为这就是她的人生了,对于识谙她也是心里暗暗喜欢,从来不敢让他知道。如今这小狐狸缠得她没办法,她才比以前略微开窍些,也是一再让步纵容着他。若论心迹,她喜欢他,比喜欢识谙更多一些,毕竟两个同样慢热的人在一起,一含蓄便是一辈子。但若换了个不吝于表达的人,他的轰轰烈烈她都能看到,不用再费心猜测,似乎能活得更轻松些。

  所以这样的回答,已经够了吧,只要他不傻,就应该听得明白。

  他果然会意了,坚定道:“我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了,深深刻在心上,若是你哪天反悔,我就把心剖开让你看。”

  说得这么吓人,狐狸精确实不好惹。

  她说知道了,复又推推他,“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可他不曾松手,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靠着她,闭上眼道:“放开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他对感情的需求,比起一般人来更为炽烈,因为缺失,便千方百计想找补,南弦就是他全部的慰藉。他喜欢她的温暖,喜欢她纤纤的腰,还有她身上的香气,仿佛所有疲累到她这里都能纾解,只有她,能安抚他日渐狂躁的内心。

  看来往后要适应这样的相处方式了,这外露的人,不是那么好打发。

  南弦低下头看他,虽看不见脸,却能看见他乌黑的鬓发。这人,真是无一处不美,曾经的苦难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反倒是越锤炼,越纯粹。有时候自己又相形见绌,还记得他九死一生后第一回 睁眼看她,那日她没有仔细梳妆,穿的是一件半新旧的衣裳,不知怎么,他莫名就认定她了,不会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反正他这刻心下很舒爽,侃侃将今日面见的经过都与她说了,“我想让陛下为我们赐婚,可惜陛下没有答应。”

  南弦吃了一惊,“不是说好了吗,要掩人耳目的,你怎么捅到陛下面前去了?”

  他却有他的道理,“都说你是我的外室,这事怎么瞒得住陛下!我若是一径与你撇清关系,他们反倒不相信,不如让我爱而不得,这样他们才觉得真,才不会怀疑你。”说着含笑仰起头来,“容我私底下滋润就好了,在他们眼里我多惨多卑微,都没有关系。若是哪一日他们等不及了,决意赐婚,那你便半推半就接受吧,如此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在一起了,再也没人会分开我们。”

  她被他引领了,自然也要去设想,“那就再也不能进宫看诊了吧,连俸禄都没了。”

  要说财迷,南弦确实是个隐藏的财迷,她被向家人赶出来,能轻松购置下这座宅邸,可见她平时积攒了不少诊金。如今要谈婚论嫁,她先担心的还是俸禄,唯恐这样一来断了她的财路,那么这亲就成得不合算了。

  神域必要发挥他的口才,才能让她坚定信心,便道:“不能进宫看诊,你还能在家坐诊,到时候办个像样的患坊,招牌上就写着大大的冯翊王妃,生意自然比以前更好。至于俸禄,我有俸禄,全都给你,我的俸禄不比你做医官更多么,你算算这笔账,算得过来吧?”

  这样一说,好像确实合算。既然有利可图,似乎真的可以共谋之。

  只是这美好的愿景,不知能不能实现。其实女子行医是有难处的,一般人家都不愿意内眷抛头露面,否则也不会到了这么大年纪,也无人正经登门提亲。

  “若是我想一辈子治病救人,你会有异议吗?”

  神域对她的不安很觉意外,“为什么要有异议?你这满身的医术,若只囿于内院,不是太可惜了吗?当初向副使与我阿翁通信,信上也曾提及你,很得意于教出了一双学医的儿女。父辈的期望不能辜负,日后你开患坊,等我下值了,便来给你抓药、调制膏方,这样不是很好么。”

  他说进了她心坎里,眼见她露出一点笑意,他的欢喜比她更甚,摇了她一下,谄媚道:“就这么说定了,谁都不要反悔,好不好?”

  南弦终于点点头,“说定了,就不许更改了。”

  他轻轻欢呼一声,起身大大抱住了她。不管他在外有多了得,在她面前始终满怀赤子之心,总也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能容纳他未曾雕琢前的天性。

  远处站在廊子上听令的橘井,看了看悄悄摸来的苏合,两个人交换了下眼色,橘井道:“先前让我送客来着,这回还送吗?”

  苏合道:“都抱在一起了,还送什么客……”说罢又有点忐忑,“这小冯翊王,今晚不会留宿在这里吧?”

  橘井咧了咧嘴,“无媒无聘,住下不太好吧!我们大娘子还是很有分寸的。”

  橘井很了解自家娘子,话刚说完,便见他们从凉亭中走出来,忙迎了上去。听大娘子说让她出去传话,她应了声,赶忙往前院去了。

  南弦并肩与他走在长廊上,以前也常有这样的经历,但如今心境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每走一步,都有悄然的欢喜。

  步子迈得小一些,再小一些,仿佛这样同行的路就变得更长了。两个人袖子低垂着,间或轻轻触碰,他很快便牵住了她的手,也不看他,只是微扬起下巴,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南弦有些羞赧,但心里倒是安定的,只是有时候猛然想起来,不知怎么就与他走到了一起,还是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可惜眼下还要避讳些,出门之前便松开了手,照旧站在阶前送他登车,然后微欠了欠身,很快就退回门内了。

  马车里的人忍耐再三,才忍住没有打帘回望。

  长出一口气,他闭上眼靠在车围子上,抽出袖袋里的手绢,放在指尖仔细摩挲着——被关在航院的那段时间,他就是靠着这么一点念想挺过来的。那时候还不能确定她的心意,想起她,心思便一忽儿上天,一忽儿坠地。现在好了,话都说开了,他的人生往后应当没有什么不如意了。只要她在身边,外界的事都容易处置,那个太尉的头衔,并不一定需要冠在身上,手中有实权,比起吃空饷,要有价值得多。

  第二日,圣上依旧支撑着病体视朝,朝上宣布了一个决定,“朕躬违和,上朝日由原先的单日临朝,改为五日一视朝吧。各地奏疏,汇入尚书省先行裁断,若有不能决策之处,再送内廷交由朕阅览。还有一桩事,小冯翊王在度支署一年有余,朕考量他处事办差的能力,每日过手账目巨万,但处处谨慎,毫无差错,足见其能力。”说着轻喘了两口气,又道,“着令,升任其为司徒,开府仪同三司,佐天子、理阴阳、平邦国,为朕分忧。只是朝中奏疏还需其协理尚书省,官署暂且设于苍龙门内吧,如此方便各省来往,朕若要传见,也不需兴师动众了。”

  神域听了当朝的宣读,心下虽觉得意外,但仍是出列领了圣命。

  这回不是太尉,赏了个司徒的衔儿,掌国土百姓,倒也折中。不过这开府仪同三司,似乎潦草了些,官署设在内廷,日日有人监视,譬如从航院换到了显阳宫圈禁,唯一不同是下值尚且可以走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圣上这番变革,仍旧把他抓在手心里,可见昨日的推心置腹都是表象,到底谁也没有当真啊。

  圣上仿佛完成了一项壮举,舒了口气道:“有冯翊王为朕代劳,朕也可以好生修整了。但愿这身子能逐日好转,朕还有许多壮志未酬,还想带领众臣工,开创出一个空前盛世来。”

  众臣长揖下去,言语间自然是期盼圣上能够早日康复。

  散朝,文武百官向小冯翊王道贺之后,缓步踱出了朝堂。

  温迎与神域一同迈出门槛,偏头打量了他一下,问:“大王如何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今日官授司徒,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创举,可算是少年得志,官拜一品了。”

  神域轻牵了下唇角,“平章觉得这是好事么?”

  温迎想了想道:“好事,不单是为升官,更是为历练。大王年轻,要经历的事还有很多,单单有办差的能力远远不够,还需熟谙官场上周旋的把戏。”

  温迎是一心要保全他的,因此话说得很透彻,也让神域心怀感激。

  他这才点了点头,“听了平章一席话,我心里方有了点底气。”

  温迎道:“大王稍安勿躁,我与副相、与枢相,都会尽力相帮的,只要大王有需要,遇事随时可与我们商议。”

  若照着朝堂惯例,这种过于表亲近的行为是大大不妥的,但谁让他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呢。三位宰执都已是将要知天命的年纪了,况且早年又是眼睁睁看着先吴王一步步走过来的,那种同情与抱憾,便潜移默化转嫁到了他身上。

  神域再三道谢,“三位宰执的恩情,雁还牢记在心了。”

  温迎摆了摆手,“大王言重了,不过是同僚之谊,我们也需大王点拨周全。”

  这厢拱手话别后,神域收回视线,转身问陈岳屹:“替我约见沈沉没有?”

  陈岳屹道是,“昨日便将拜帖送到他府上了,今日他从军中回来,如今已往潘家楼赴宴。”

  神域道好,登上马车放了帘子,车辇一路赶往边淮列肆,在酒楼前停住了。他弯腰下车来,还不曾进门,就见沈沉站在二楼的露台上,轻快唤了他一声。

  他仰起脸来,什么都没说,快步走进店内,不忘让陈岳屹近身跟随。

  入了酒阁子,二话不说,先让陈岳屹脱下上衣,露出一身新伤来。这伤口经十几日将养,虽然已经愈合,但嫩红的肉芽滋生,乍看触目惊心。

  沈沉被这突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指了指陈岳屹,“这是何意啊?陈校尉哪里弄得这满身伤?”

  神域道:“不止陈校尉,我的另三名卫官,都带着这样一身伤。今日来找阿兄诉苦,请阿兄为他们做主。”

  沈沉越发迷茫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与我还要打哑谜吗?”

  神域这才叹息着,比手请他坐下,缓声道:“我被弹劾,关进了骠骑航,想必阿兄都知道。这期间,姑母听信坊间的‘外室’谣言,将那个救治我的医女骗入府中,欲图绞杀,是我的卫官们拼死闯入府邸,将人劫了出来,弄得一身伤,险些连性命都丢了。我之所以不去找姑母,实在是不知应当如何面对她。上回她给我下药,这事燕家阿兄知道,已经让我难堪至极,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来……我们是至亲的骨肉,为什么层层都在算计,结这样一门有悖人伦的亲事,难道真的有必要吗?”

  他话里带着诘责,弄得沈沉万分惭愧。下药这件事,春和已经同他说起过了,当时他就觉得母亲这件事办得极荒唐,谁知才过了个把月而已,怎么又要杀人?如今是燕仰祯欠着他人情,连自己也被绕了进去,这阿娘年纪大了,办事竟不计后果起来,实在让人无可奈何。

  沈沉只得尽量打圆场,“子不言父母之过,我虽知道阿娘这两件事办错了,却也不能将她如何。我唯有与你致歉,请你看在兄弟情分上,将这件事按下。日后你若有差遣,我定当全力助你,只是不要声张,把这两件事宣扬出去。”

  这就是神域希望听到的承诺,他面上神色终于缓和下来,颔首道:“自然,呢喃日后还要许人家,我不能不顾及她的名声。只是希望阿兄规劝姑母,侄儿有心孝敬,但也不要寒了侄儿的心。我还愿与两位阿兄长久往来,不要因为这种事,生出嫌隙来才好。”

  沈沉臊眉耷眼点头,心里直呼晦气。这席面吃起来也食不知味了,就算有角妓轻歌曼舞,也诚如两个鸡架子打架,匆匆宴饮完毕,就着急跑回了东长干。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穷大方

  今日艳阳高照, 是翻晒书籍的好日子。

  大长公主正站在檐下,看婢女将书页打开,一本本摊在空地上。都是有了年岁的珍贵古籍, 晒上两个时辰就够了, 时候一长怕受了潮的纸张变形, 如此一本籍子就糟蹋了。

  因书太多,都摆放到了花坛边上,大长公主摆了摆手,“挪开些。那地方常浇水, 潮得很……”

  正在吩咐, 见沈沉从廊上匆匆过来, 她有些惊讶, 转头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军中不忙吗?”

  沈沉晦涩地看了母亲一眼,调开视线叹了口气,“我是接了别人的拜帖, 处置完手上公务赶回城的。”

  官场上来往,总有那么多的人情世故。大长公主并未放在心上, 复又指派婢女,“将上房书柜里的书也一并搬出来。”

  沈沉见母亲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只得唤了声阿娘,“今日陛下当朝封雁还为司徒了,阿娘知道吗?”

  说起雁还, 就让大长公主两难,上回要杀向南弦,事情没有办成不说, 最后还败露了。倘或他们之间当真有私情, 那么往后再想面对这侄儿, 就尴尬了。

  “哦,当上司徒了,是好事。”大长公主转过身,缓步往花厅里去了。

  沈沉见状只得追赶上去,碍于边上人多不好质问,便吩咐一旁的傅母,将侍立的人都遣了下去。

  大长公主心里隐约有了点预感,但仗着自己是长辈,是阿娘,还要勉强维持住尊严,蹙眉道:“一来便神神叨叨的,有什么话只管说吧,我听着呢。”

  沈沉坐在圈椅里,也是如坐针毡,挪了挪身子道:“阿娘,我知道您疼爱呢喃,但爱之过甚便是害了。今日雁还与我见了面,把您要杀那女医的事都与我说了,他身边的卫官一个个被刺得刺猬似的,咱们不得给人一个交代吗?天下哪有捆绑成夫妻的,上回仰祯就同我说了,呢喃和雁还的婚事告吹,您怎么又想出那个办法来?如今弄得我也不上不下,今日这顿饭卡在嗓子眼里,到现在也不曾下去。”

  大长公主听他满嘴抱怨,心里很不痛快,“这桩婚事告吹,我答应了,还是宫里答应了?我这样费尽心思,不是都为了这个家吗,你也不想想,我是陛下姑母,这辈还能倚老卖老,为子孙谋个前程,到了下一辈,你们打算怎么办?三代之后沈家还不知是个什么模样,眼下虽安逸,难道让后世子孙发到偏远地方,去做县官吗?”

  她说的自然都在理,但有些事不能勉强啊!

  沈沉道:“强扭的瓜就甜吗?一个是表舅,一个表外甥女,纵是民间那些最不讲究的人家都不办这种事,偏偏到了神家,就半点也不忌讳。雁还是君子,不是那起攀附的小人,否则坑了呢喃一辈子,他照旧能够左拥右抱,于他有什么妨碍?阿娘,这桩婚事快些作罢吧,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我想个办法,在家中设宴把人请来重修旧好,否则日后相见唯余尴尬,可怎么办!”

  大长公主一听,火冒三丈,“了不得以后不往来就是了,难道还要我这做姑母的向他低头?”

  可这话说完,自己心里就打起鼓来。抬眼看看无奈的儿子,沈沉脸上的表情,甚至让她有了点难堪的感觉。

  “在您眼中,雁还还是那个刚回建康,孤苦无依的孩子吗?自他回来,这朝中发生了多少事,您一点都不曾发觉吗?他每一次的以退为进,便为自己谋得一些胜算,到如今二十岁年纪官拜司徒,开府仪同三司,您以为这些都是巧合?您是神家人,神家人的心机城府,您是最知道的,不过出了个先舅父,您就以为雁还与他阿翁一样,其实错了!他阿翁该有的手段,一点不落全转嫁到了他头上,他有双份的机谋和野心,只是你们都小看了他,不曾发现罢了。”

  沈沉毕竟在官场多年,早不是四六不懂的青瓜蛋子。他执掌着上都军,虽不用上朝禀政,但越是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越能看清朝中走向。

  圣上得病,满朝文武的心便朝着小冯翊王倒戈,就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阿娘还在谋划他的儿子,就不曾想过,圣上只要有个三长两短,小冯翊王直接便能接手这大殷江山,还要个屁的孩子!

  “咱们如今也应当重新想一想,如何站定自己的位置了。”他抚着圈椅的扶手道,“不与他往来,断不能够,现在不修好,等将来他高不可攀时,事情就愈发难办。所以阿娘,您心里那些想法,快些放在一旁吧,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才是为我们沈家儿孙谋前程,像您如此通透的人,不该看不清楚。”

  大长公主听罢,泄气地扶住了额,喃喃道:“我如何看不清,我就是知道他不会被打倒,这才想趁着他圈禁那段时间,解决了那个外室,为呢喃扫清障碍。我只是没想到,陛下的身体会忽然抱恙,病症来得如此之急,据说是什么癫症,要不了命,却主持不得朝政。”

  沈沉低头道:“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当真不能不信命。他步步高升,连我都不得不逢迎他,阿娘便也勉为其难吧……”

  这里正说着话,忽然见外面廊上呢喃急急跑来,进门便问沈沉:“阿舅,小冯翊王被放出来了吗?”

  呢喃是闺阁里的女郎,直到现在才得知这个消息。沈沉踌躇了下道:“昨日便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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