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九杯茶
“有什么好看的,老子又不是要死了。”百里子苓别过脸去。
“将军……”木苏和伸了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在这寒冬腊月里,她的脸冷得跟个冰块一样。
百里子苓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凝了那么一下下,若有些冰凉的唇便覆上了他的唇。
这一吻,有些深,有些重,最后分开之时,木苏和还咬了一下她的唇。
“乖,赶紧回去。明天就走,听话!”百里子苓喘了口粗气。
木苏和在黑暗之中有些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但他能从她的喘息里听出不舍和担心,便又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比刚才咬在唇上的狠多了,血丝出来,弄得他嘴里都是咸味。
“你是我的,这是烙印。”他说。
“我是马吗?”百里子苓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肯定出血了。
“你是我的马,所以只有我能骑。”木苏和凑到百里子苓耳边低语。
这狼崽子,居然……
“赶紧走,我还有事。”百里子苓这会儿也没功夫跟他腻歪。
木苏和从怀里掏出那石头吊坠,再给百里子苓戴上。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除非,你说连我也一并不要了。”
“这东西在我这里没有意义,你拿着回去,”百里子苓正想从脖子上取下来,就被木苏和用嘴堵住了后面她想说的话。
“没有这个,你的狼崽子一样行!”他说。
百里子苓在心里笑了一声,是啊,这才是他的狼崽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容易推倒,但既然是狼,藏起锋利的爪子,只为最后那一击。
“将军,你保重。”临走之前,木苏和给了百里子苓一个窒息似的拥抱,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没有问她从监狱里出来干什么,更没有问面对如今的境况,她会如何抉择。因为他知道,无论百里子苓怎么抉择,都是他心中唯一的将军,唯一的爱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第94章 、真相(1)
百里将军府,书房的烛火闪动着寒夜的光。
百里策坐在书案前,摊开的地图被火烧了一角,上面有些星星点点的黑,那是五年前埋羊谷留下的血渍。
手里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更添寒意。
刀刃上有缺口,那是与敌人拼杀时留下的,而那些缺口就像是心中填不平的沟壑,永远地留在了那个让父亲和兄长殒命的地方。
耳边,仿佛还有当年的喊杀之声,战鼓擂动,杀声震天。
多少人倒下,多少鲜血洒进了泥土,又有多少忠骨埋在那块鸟都绕道飞的山谷。
别人不知道,但他百里策想再回去一次。
“二哥!”门被推开的时候,百里策缓缓抬起头来。
易风回来说,百里子苓晚上要回来一趟,所以,他一直没睡,一直等着。
其实,就算百里子苓不回来,他最迟明天早上,也要去一趟大理寺的监狱。
百里策把刀插入刀鞘,放在一边。
百里子苓的目光先是落在刀上,之后便落在了书案的地图上。她一眼就看到,地图上有一个被朱砂圈起来的地方,那是埋羊谷,也是他们兄妹心中的结。
“说说你的想法。”百里策在妹妹坐下来之后,先开了口。
“我想先问二哥一个问题。”
“说吧。”百里策喝了口茶,已是半夜,茶早就凉了,还有些冰,但再冰冷的东西,吃到肚子里,都会变热的。
“二哥有没有参与?”
“你始终觉得我会害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再搭上这条腿吗?”百里策有点激动,虽然压着声音,但额头上的青筋已然暴露了他的情绪。
“不,我是指晋北王。”
“晋北王?为什么一定要是晋北王?赵怀不行吗?”百里策道。
“怀哥哥行,但怀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参与,更不会搭上百里家。二哥,事到如今,你还不想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吗?”
百里策站起身来,稍稍走了两步,虽然只有两步,但瘸腿走路一高一低,还是很明显。
当初,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是叱诧沙场的战将。如今,既上不了马,更无法带兵打仗,在兵部混吃等死的这五年,他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父亲这辈子唯一的过错,大约就是说了一次实话。”良久之后,百里策才说道。
百里子苓没应声,她知道,这后面应该有很多故事,很有可能还与当年夺嫡之争有关系。
“先皇还在世时,曾为立太子征询过几位大臣的意见,这其中就包括当时手握重兵的父亲。事实上,当时朝中已经为立太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西南提督洪万山为首,支持皇九子赵启,也就是现在的晋北王。另一派支持皇长子赵胜。不过,先皇曾问过父亲,除开赵启和赵胜不算,皇三子与皇五子,谁更堪大用。”
“皇五子?那是当今皇上。”百里子苓插了一句。
百里策点点头。
“父亲当时怎么说?”百里子苓又问。
“在父亲心里,赵启、赵胜都不适合做储君。赵启太小,其舅父洪万山又在西南握有重兵,赵启若是做了太子,恐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赵胜,无德无才,不堪大用,挑不起南陈的江山。
皇三子赵怀,与我和兄长从小就有往来,性情、德行也都了解。他十五岁时,便随军出征,在父亲的麾下,论作战、论才能、论心胸,那都是帝王之才。
但是,他的母亲出生卑微,这便注定了他要入主东宫几乎不可能。没有靠山,凭什么掌握天下,谁能为你鞍前马后。
皇五子则不同,养母是现在的皇贵太妃,在当时已是妃位,又有桑家作为后盾。桑家书香门第,几代都在朝为官,皆为清流,甚得朝中读书人的推崇,这无异于就是皇五子的后盾。
父亲久不在朝,对于皇五子其实并不了解,所以先皇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便如实作答。只说皇三子聪明、有才能,对于皇五子,只说不甚了解,不予作评。”
“所以,这话后来传进了当今皇上的耳朵里,便埋下了祸根?”百里子苓又插了一句。
“这不过是个起因罢了。”百里策叹了口气。
“洪万山谋反,南陈大乱。先皇当时的身子并不太好,仓促之下,命皇五子监国,其实,这已经是变相承认皇五子就是太子。
而且,当时朝中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皇五子监国,命当时离洪万山最近的黄青山部奔赴西南围剿。
当时,黄青山隶属父亲麾下,皇五子并无兵符,又无圣旨,虽是监国,他却无权调动兵马。也不知道这是先帝对他的考验,还是对他的不信任。
没有父亲的命令黄青山是不可能擅自离营,便据实以报当时的传令太监。这件事,大约就为父亲埋下了更深的祸根。
于当时的情况来讲,在监国的眼里,黄青山不听调遣,那就是父亲不听,更甚一点,可以说是父亲故意为之,没给父亲扣一个同为叛贼的罪名就不错了。”
百里策又叹了口气。
“父亲这辈子,忠于南陈,忠于皇帝,奈何,皇帝并不信他。先皇不信他,在洪万山的叛乱被平定之后,便调他去了北方驻守。
当时的北方时有燕云部族袭扰,并不太平。但父亲并未让那些草原狼越雷池一步。可惜,功,有时候也是过。
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对父亲多有忌惮。父亲阻挡了燕云人的进攻,守卫了南陈的北方,但也让皇帝担心,雄踞北方,权倾朝野,就是打个喷嚏,朝中人也得打个寒颤。怕他成为下一个洪万三。
虽然这形容是有些过头了,但当时父亲的权势确实滔天。功高盖主,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喜欢的。
更何况,百里家的军队战无不胜,让燕云人不敢进犯,也成了南陈百姓口口传颂的事,帝王也罢,朝臣也罢,谁能不忌惮几分。自古以来,这样的一个人,最终都不会落得好下场的。”
说到这里,百里子苓已然明白二哥的意思。
“所以,埋羊谷一战,是皇上……”百里子苓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了,那话就是灭族之罪。
“有些事,不需要那位开金口,下面的人自然会揣度圣意。朝野之中,有想跟百里家攀上关系从此飞黄腾达的,也有想把父亲拉下马,狠狠踩在脚下的。
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那位,他是不会喜欢朝臣一家独大的局面,他也乐意有人替他做这件事。至于军中,自然也有希望父亲倒霉的。
父亲不倒霉,他们这辈子可能也就很难出头。人心险恶,在战场上你能把后背交付的人,但下了战场,他却有可能捅你一刀。
我百里策,能从埋羊谷里捡了这条命,是子苓你带着那几百人拼命杀出来的。但父亲和兄长……”
百里策已然泪流满面。
“我忠于南陈。但南陈,并不是谁一个人的。赵家的天下,他坐得,别人也坐得。更何况,帝王无后,这江山早晚也是别人的。”
“所以,我入大理寺的局,也是二哥的意思了?”对于埋羊谷,百里子苓的痛并不比二哥少,但她没有眼泪流,二哥已然搭上了那条船,她上船或是不上船,其实意义已经不大。
第95章 、真相(2)
兄妹二人情绪都有点激动,却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百里子苓几步来到门前,拉开门一看,站在外面是大嫂。
“大嫂,这么晚还没有睡?”百里子苓问道。
“我知道你跟二弟在谈大事,但扶风郡王来了,就在府门外。”大嫂道。
百里子苓回头看了一眼二哥,道:“大嫂,请郡王到书房来,别让府里的人看到。”
大嫂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大嫂也是一直没睡,知道百里子苓夜里回来,自子苓进府之后,她便在府门处守着,如若外面有什么动静,她也好第一时间知道,哪曾想到守来了扶风郡王。
此时,大嫂带着一身黑色披风的赵怀正往书房去。
夜色中,谁也不知道那一身黑色披风的人到底是谁,但赵怀来的路上还是特别小心。
书房里,兄弟二妹谁都没再说话,扶风郡王一进来,撩起披风的帽子,先看了一眼百里策,再看了一眼百里子苓,才道:“我就想知道,现在百里家到底谁作主?”
赵怀让柳菘蓝来过,得到的答案嘛,自然不尽人意。
百里策说自己腿瘸了,既带不了兵,更打不了仗,在兵部也就是闲职,更无什么实权,所以朝中大事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于说到百里子苓,如今子苓已经下了狱,没皇上开金口,谁也不敢放她了来。而且,就算她出来了,手中也无一兵一卒,更成了不什么事。
这便是给了赵怀一个答案,南陈的天就算是捅破了,他们百里家也不管。
赵怀听到这个答案,气得火冒三丈。白日里不便去大理寺监狱,只得借着夜色去了一趟,发现是易风在里边,这才着急赶到了将军府。
赵怀这一问,让百里子苓看了百里策一眼,但她没说话。
“怎么,你们兄妹俩这是一个意思?”赵怀见百里子苓也不说话,嗓门顿时高了起来。
“我一个百里家的废人,如何做得了主。”百里策走了两步,到刚才的椅子上坐下。
“行,你做不得主。那子苓,你说。”赵怀上前两步,离百里子苓不过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