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桢我心 第69章

作者:弦珂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远在徽州的叶家?也已经被把?控住。

  沈聿白去时,着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走了叶晟辉,叶煦就在京中,他定然会寻机会进京,只是没想到他的脚程这么快,“派人跟着就行。”

  “已经着人跟上了。”逸烽道。

  跟在斜后方?的他抬头扫了眼沈聿白的神色,思忖该如何继续言语时,神思仅仅是飘忽了刹那,卧阁的门就被合上了,留下他和鹤一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六载前,沈聿白与秦桢成了亲。

  独居多年的宣晖园搬入了另一人,而翌日他也随之搬出了主卧,住入了书房,她离开之后,他不?曾踏入过这儿须臾,就是眼神都甚少往这边落。

  卧阁中点着三四道烛火,昏暗的灯火盈盈缀于屋中。

  沈聿白回过身?。

  卧中或陌生或熟悉的事物倏地袭来,一寸不?落地刻入他的眼眸深处,虚握着门把?手的手心无意识地收紧,步伐犹如千金重,许久才超前走了半步。

  主卧中存有他和秦桢的记忆不?多,有大?婚那夜的光景,也有两个除夕夜的守岁时节,再是那年她发了高热的场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吹散灰尘扬起的光景。

  可沈聿白却忍不?住想,多年前秦桢是否会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捻着糕点翻阅书册,听闻院中响起他的嗓音时,会否雀跃地抬起头越过窗棂望去。

  而那时的他微微侧眸,是否就能够看到她盈溢着欢喜的眼眸。

  初初那年,秦桢日日都会遣人来书房院外等着他,问他是否要用晚膳,他偶尔望去时,也能够看清她端坐在桌案前的身?影,那时的她也还未用晚膳,只是期待着他会回来。

  眸光每掠过主卧中的一处,沈聿白的呼吸就沉了一分。

  落在妆镜桌案上的香囊映入眼帘时,稍显熟悉的交颈鸳鸯花纹让他怔了下,那是大?婚那夜乔氏亲手剪下装入香囊中的发缕,这个香囊一直以来都是秦桢收着的,她也不?要了。

  也是,留着徒增烦恼吗?

  沈聿白垂眸低低地笑了声,拾起香囊拉开妆镜屉子?,折叠整齐的信件露出,册子?上的字迹娟丽飘逸,不?是秦桢的字迹,也不?是小舟的字迹,然而甚是眼熟。

  他摊开册子?,眸光下移。

  睨见?落款上的名字,沈聿白指尖抖了下。

  落的是章玥,而不?是封号。

  这是一道邀请柬,柬上没有落有秦桢的名字,也没有落有其他人的名字,柬中的意思简明?扼要,着邀请他出席一年后举行的盛筵,盼他携带作品而至。

  是四年前的邀请柬。

  沈聿白若有所思地掠着上头的字眼,深邃如潭的眸子?漾起波澜。

  邀请柬倏地被合上,沉闷的声音回荡在空落落的卧阁中,他步伐极快,推开主卧的门走出去。

  守在门外的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被顿然而过的人影惊得瞪起瞳孔,相视一眼后也随着他往偏院走,偏院要比主要还要空凉,这儿别?说秦桢不?在,就是在时也是无人居住,只是用作宣晖园的库房,以及存放她的玉石。

  沈聿白忽而想起那些被他忽略的事情。

  他原以为,秦桢和长公主相识是因为叶煦的介绍,由?此长公主才会在叶煦出事之后将?她带去公主府,忽略了他到时摆在院中的块块玉石。

  自?和叶晟辉的事情后,长公主这些年深居简出,唯独和那些个才华横溢的工匠有私交,往来于公主府的人也多是各路玉雕工匠们,有本就居住于京中的,也有远道而来的,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以及如今秦桢所居院落巷子?角落处的水凳,也分明?就是用来雕玉的。

  ‘姑娘的意思是,祁洲为何就不?能是位女子?。’

  半个多时辰前,鹤一在他耳边的低语倏地再次扬起,漾动的嗓音落下,不?轻不?重地砸在沈聿白绷起青筋的手背上,他推开了偏院里?间的门。

  漫天的尘埃蜂拥而至,狭小的烟尘飞舞过鼻尖,沈聿白伸手扇了扇,取来打石器,费了好一会儿才点燃了微潮的烛火。

  时亮时暗的烛火摇曳着,划破偏院中的黑暗。

  博古架上落着或大?或小的玉石,右手边的桌案上,还有钻子?无意落在案上映出的痕迹,沈聿白走过去,拉开案下的屉子?,一沓收拢起来的宣纸伴随微风扬起须臾,又落下归于原位。

  落在最上头的宣纸落着的,显然就是他手中雀坠的模样。

  上下左右,雀坠的每一面她都画了出来。

  沈聿白一张一张地翻过,眼眸深处的浅笑漫上,仿佛能够看到她趴在桌案上,一点一点思索勾勒着草图的模样,又再将?画册中的光景打磨成玉雕。

  翻到最后一张时,他愣了下。

  偌大?的宣纸上,被人用朱色墨渍画了个大?大?的叉。

  振翅跃起的仙鹤仰起长颈,弥漫于它?身?侧的云彩飘荡着,雾气也随之摇曳。

  画册的最下方?,落着熟悉的字迹。

  -玉石被送给别?人了,他不?要了。

  -他说玉石不?过是没有情感寄托之物而已,他说得不?对。

  -他只是不?想要我送的东西而已,仅此而已。

  怔愣的眼眸狠狠地颤了下,沈聿白攥着宣纸的手微微收拢,欣长身?影一动,踉跄了下,难以置信地盯着宣纸底下的三句话?语,来来回回地看着,宛若不?曾识字那般。

  喉间忽而涌起莫名的锈味,润湿了他干涩无垠的喉骨。

  宣纸被攥得作响,沈聿白蓦然回过神来,睨着将?将?被攥成团的宣纸,他敛慢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拂去宣纸上的褶皱。

  听闻响声的鹤一和逸烽两人入了偏院,看着神色不?大?对劲的沈聿白,没有他的吩咐又不?能上前半步,只能就这么站着,逸烽看了半响,灵光没有点悟半分在情.事上的他忽而明?白过来,如今桢姑娘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逸烽思及此,心知不?能够再拖下去,垂下头硬着头皮道:“方?大?人明?日清晨欲要前往桢姑娘院中。”

  闻言,沈聿白拂着宣纸的手沉沉地落在案上,抬眼看去。

  顶着自?家?大?人如炬的目光逸烽额间冒着冷汗,咽了咽口继续道:“方?大?人的意思是,姑娘和叶煦关系匪浅定然知晓其中的内情,其他人和叶煦不?过是泛泛之交,姑娘是叶煦心仪之人,知晓的事情定会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沈聿白淡薄的眸中渐渐泛上冷意,四下萦绕着冷厉且不?容置喙的气息。

  “方?儒勖。”

  方?儒勖乃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也是执管刑事之人,叶煦一事和他半分干系都没有,而是大?理寺左卿宋明?晖掌管之事,断不?可能给到其他人插手。

  而宋明?晖那儿,逸烽早早地就带着沈聿白的手信过去,和他打过了招呼。

  如今方?儒勖欲要前往秦桢院中擒人的事情既然流出,只能说明?宋明?晖那儿抵不?住他的话?语,着意送出消息给到自?家?大?人。

  “田大?人表示他已年老,已经递了帖子?给到圣上,不?日就会卸任大?理寺卿一职告老还乡,是以叶煦的事情他也就不?再插手,交由?宋大?人和方?大?人操持即可。”

  沈聿白尚任大?理寺少卿一职时,田大?人就是大?理寺卿,那时田大?人也是着意放权于自?己,如今也和那时一般,若是底下的人是清廉之官遇到如此上司乃是平步青云之路,若是下属是心怀鬼胎之人,自?然也是一样。

  夜深人静之时,大?理寺灯火通明?。

  守在门口的侍卫打着哈欠眼皮子?一上一下地打着架,静谧深夜忽而响起马蹄声时,他倏地清醒了过来,睨见?甩开缰绳跃身?下马的人影,他下意识地抽出剑刃。

  来人踏着雾气而来,斜长烛火倾洒至他清隽的侧脸时,侍卫慌忙将?剑刃插了回去,挺直了腰板儿看向他,徐徐压来的凛冽威严要比多年前更甚。

  侍卫拱手:“大?人。”

  “方?大?人和宋大?人在何处。”跟着前来的鹤一问。

  “两位大?人都在自?己的公院中。”侍卫忙道。

  目送着沈聿白离去的背影,侍卫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两位大?人迟迟没有归家?,原来是在等沈大?人前来。

  接到风声的宋明?晖已经等候在公堂外,沈聿白尚在门外时他就已经起身?朝着门口来,见?到沈聿白后,他拱了拱手,“沈大?人。”

  沈聿白微微侧头,视线落在西侧殿,“叫方?儒勖来见?我。”

  鹤一应了声是,熟门熟路地往大?理寺少卿公院走去。

  宋明?晖跟随着沈聿白往公堂走。

  沈聿白面色平静,“明?日搜府擒人的侍卫都下了消息没有。”

  他嗓音很淡,淡到宋明?晖以为他说的擒人是擒的其他人,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试探性道:“已经下了消息,明?日清晨于院中集合,再一同前去秦姑娘院中。”

  沈聿白浅笑了声,“很好。”

  凛冽话?语夹杂着笑意,缠得宋明?晖倏时头皮发麻。

  从大?理寺前往秦桢的院落,可横跨整座京城,届时势必引起京中百姓的注目,浩浩荡荡地陪同而去,到了那时,方?儒勖也有了擒人的由?头,不?过是百姓众怒难敌,势要缉拿归案。

  朝中都说沈聿白喜怒不?形于色,与他共事多年的朝中大?臣们也只是去揣度他的心思,七八年过去了,也逐渐揣度出了些门道,他若是神色淡然时就说明?这件事可大?可小,可若是他笑了……

  离他远远得就是了。

  “秦姑娘和叶煦之间的事情鹤一也曾和下官说明?,不?管是郎有情妾无意也好,还是叶煦的行事乃是与秦姑娘相识前所为,下官也都已经和方?大?人言明?。”

  鹤一递来的证据,已经足以洗刷秦桢身?上的所有干系,是以宋明?晖寻了那么多世家?子?弟问话?,都没有寻过秦桢,为了确保不?寻探秦桢引来诽议,他甚至主动和方?儒勖言明?此事。

  “那时方?大?人也觉得无需再寻秦姑娘,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外出归来后急急改了口。”宋明?晖出言阻止过,可方?儒勖就如同受了蛊似的势要将?秦桢押入大?理寺问话?,他别?无他法?,只能递出消息给到沈聿白。

  沈聿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盏,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看他神色了然已经知道是何缘故的模样,宋明?晖真真切切地松了口气。

  “若是方?大?人毅然肆意妄为,下官就只能将?您向圣上要来的口谕通传至众人了。”

第59章

  促而急的步伐声响起。

  方儒勖踏上?狭长?静谧的廊子,路过窗棂时瞥见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茶盏落于他的掌心之中幽幽转动着,他神色自若,若不是?知?晓他的来意,定会以为他不过是路过旧院入内小憩须臾。

  深邃无波的黑眸望来时,方儒勖心颤了下。

  他入仕至今不过三载,也是?今岁年初入的大理寺,也恰好就是沈聿白曾坐过的位置。

  未来大理寺时方儒勖对沈聿白一知?半解,和朝中的许多人一样,只知?他的仕途宛若飞龙,一路畅通无阻,端觉得是?沈国公也有在背后出力的缘故,入了大理寺翻阅卷宗后方才意识到,他能够做到如今这般和国公府并无干系。

  真要说国公府在他的仕途中起了作用,多是?用于护他安危之上?。

  身为大理寺少?卿,方儒勖掌管刑事案件,遇到过穷凶极恶之人,也不乏有世家?子弟暗下杀手之案,这其中不仅需要魄力,更需要不畏强权,而沈聿白在任的两年时间中,无一起冤假错案发生,就连前户部?尚书之子也因仗势残杀农户一事也被他押入牢中处以极刑。

  朝中众臣皆知?,若非过命之事,万不可与之交恶,而他如今就是?做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举。

  沈聿白敛下眼眸,将手中的茶盏落回?原处,茶盏与桌案碰撞的须臾时刻中静谧无垠的屋内回?荡着清脆的响声。

  呷着茶水的宋明晖动作微滞,侧眸望向门扉处,又收回?目光瞥了眼沈聿白。

  他思忖须臾之后,起身拱了拱手离去。

  方儒勖走入,面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客客气气地道:“不知?大人深夜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沈聿白掀起眼帘扫了他一眼,“是?吗。”

  倘若方儒勖真想擒人断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广而告之,尤其是?未做阻拦的将消息递入他的耳中。

  今日之举,不过就是?想见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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