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悫公主 第77章

作者:抱鲤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只要她安稳待在看城下?,她可以在有限度的自?由?内,继续做皇城里最孤傲有侠气的姑娘。

  因为似容淖这般性情的女子,独身而行时是?熠熠生辉的明珠。

  一旦她陷入羁绊,便似明珠入匣。

  例如方才那一幕,她因有所?求,必须舍弃傲气与自?尊,当众洒泪,求得?皇帝原宥。

  策棱闭目,忍不住想,自?己这般熬鹰似的见缝就钻纠缠她,假如有朝一日真折下?这朵高岭之花,情形将会如何。

  公主?婚嫁关乎朝局利益,可不是?赦免一个打牲丁那么?简单,若她存心与皇帝对抗|争取,难以想象届时会折弯成何等模样。

  四阿哥当时让他看,是?让他看清容淖的境遇。

  告诫他不要试图把容淖拽出‘看城’,因为于当世女子而言,背靠皇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她能在有限度的自?由?内做自?己,在皇权的天地下?凛然求直。

  莫继续为难她,也莫为难自?己。

  策棱手背抵住双眼,无力感如奔腾潮水席卷,他长吁一口气,像是?下?了某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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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白昼光阴短暂,看过赏鹰,已近入夜。

  今夜皇帝依旧设宴款待满蒙王公大臣,但未设女席。

  容淖坐在回帐的软轿上,她肌肤细白,眼眶一圈红肿格外?明显,确实是?刚哭过的模样。

  容淖小心翼翼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一阵钻心痛楚猛然袭来,她闷哼一声,赶紧咬住下?唇,唯恐泄出呻|吟。

  谁知下?一刻,轿撵陡然颠簸,容淖身形一歪,下?意识伸臂稳住身形,这一动作,简直是?令原本严重?的伤势雪上加霜。

  “嘶——”寒天腊月里,容淖硬生生疼出一身冷汗,额上青筋直跳。

  “公主?,您可安好?”木槿隐约听见轿内动静,忙不迭示意停轿,掀帘查看。

  “嗯。”容淖竭力崩出若无其事的神情,“叫底下?人稳当点,莫再脚滑了。”

  她这手可经不起?折腾了。

  “呃……并非轿夫脚滑。”木槿解释道,“是?进转角时有人策马疾行而过,惊着了边上小道的宫女,小宫女们举止无状又波及到了我们。”

  “……何人这个时辰在御营内策马?”容淖方才精神全被疼痛主?宰,根本没留心轿外?动静,这才发觉外?面似有女子啜泣之声。

  木槿低声支吾道,“奴才识不得?。”

  容淖眉梢一挑,全然不信这话。木槿此人尤擅钻营,又好打听,御营内的满蒙王公她就算认不全脸,光凭衣饰应也能猜出几?分来历。

  她说认不得?,显然是?扯谎了。

  容淖索性撩开轿帘,远远瞧见一人一骑的背影快速朝东北营帐方向奔去,凝目细望,那马上似乎还横挂着一人。

  又见几?步之外?的岔路上几?个小宫女挤在一处,犹如一窝瑟瑟发抖的鹌鹑,宫规礼仪全无,像是?受了极大惊吓,容淖秀眉轻压,“此处究竟发生了何事?”

  木槿面色发白,呐呐回应,“无事,料想是?那位大人着急赴宴冲撞了。公主?,今夜风急,眼看又要落雪,咱们赶紧回吧。”

  容淖没未理会木槿的敷衍,细细打量起?那群小宫女形,见其中姿色最为出众的姑娘形容亦最狼狈,发辫凌乱,领口微敞,盘扣似乎还崩了一粒。

  这……容淖忽地想起?白日曾与策棱说起?哨鹿之后的林间宴乐是?酒池|肉|林。

  白天的林间宴乐取消了,这晚上若不补上,岂非白猎一群鹿,难怪今夜未设女席,原来是?不方便。

  那马背横挂的定然是?个姑娘,没准儿正是?边上这几?个小宫女中的一员,才会把一群人吓得?魂灵不属。

  为逞兽|欲,任意掳掠,与匪盗何异!

  容淖冷下?脸,吩咐木槿,“问问她们是?去何处当差的,若是?顺路,就随我们一道走。”

  容淖原本是?顺手庇护这群小宫女,不曾想,竟是?麻烦上门的前兆。

第41章

  帐内被几个大暖炉烘得干燥宜人,比之外面的呼啸冰雪仿若两个时节。

  容淖面?色稍霁,把钝钝生疼的手腕耷在身前,淡声?吩咐木槿,“你去把春山唤来,我问问他可会伺弄海东青。”

  神鸟海东青金贵,更何况还是?御赐的,确实?需要专人驯养,容淖亲自过问实属正常,木槿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出去叫人。

  春山是?个小太监,原在宫中养牲处做事。

  是?容淖安排去策棱府上的陈嬷嬷投桃报李引见给她的,当时陈嬷嬷言语间不乏暗示此人踏实?可靠,能放心纳为己用。

  容淖不爱奴仆环绕,更不爱用太监,没当回事。直到这次随驾北行,飞睇几次不服水土气候,木槿怕把狗养死吃挂落,于是?向容淖建议找个熟悉牲畜的人来照料,容淖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遂把他?从养牲处要了过来。

  木槿办事利落,很快领来人。

  春山一身灰扑扑的过冬袍子,下摆堆出好些褶子,面?目平庸,低眉顺眼?,哈着冷气向容淖请安,与宫里随处可见的恭顺小太监别无二致。

  容淖未急着与他?说饲养海东青,而是?指向高几上的赏钱匣子,再次吩咐木槿做事,“你去给那群小宫女?拾掇齐整再送回去。”

  回来时那群吓成小鹌鹑的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把事情经过讲述清楚了。

  她们本是?司胙官以下的宫人。

  司胙掌供宫中祭祀所?用俎肉,今日皇帝哨鹿之后虽未设大宴,但开宴前的祭祀礼必不可省。

  小宫女?们照常去撤下宴前的俎肉,归途遭遇一蒙古贵族打扮的男子抢人。

  她们的恐惧不仅来自?险遭男子强抢失身,还因她们在慌乱之中打翻了撤下来的祭祀俎肉,此乃大过。

  木槿明?白容淖的意思,这群小宫女?路遇强抢打翻俎肉办砸了差事已属无妄之灾。

  若任她们形容狼狈的走回去,恐还要多添一桩公然失仪的罪名,令本就不妙的处境雪上加霜。

  宫中规矩森严,行于宫道无故回头尚要以仪态不端问责,更遑论?是?在外衣衫不整。

  司胙官必会数罪并罚,从严惩治。

  容淖虽与司胙处官吏素不相识,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她这里把几个小宫女?整整齐齐的送回,做到不落口舌把柄,司胙官肯定会乐意卖她这个公主几分脸面?,帮着粉饰太平,抬手?揭过此事。

  木槿取了只大荷包,打算金花生银花生混装一袋,可一把银花生刚抓进去,她又?立刻改了主意,快速挨个挑了出来,忍着心疼咬牙塞满鼓囊囊一大包金花生退下。

  容淖确定木槿走远后,这才慢慢把左袖卷至手?肘位置,露出来的手?腕小臂肿淤异常,衬得皮肤表面?那几道因去年放血疗法留下的疤痕格外丑陋狰狞,她抬眼?看向春山,问道,“可会正骨?”

  她在回来的暖轿上已检查过腕上的伤,不算十分严重,手?法复位足矣,只不过她自?己没那手?艺与力道。

  春山觑一眼?容淖的伤处,眼?神直直的,似没反应过来堂堂公主受伤为何不敢张扬传医,反倒找上自?己这个才调任过来伺候没几日的小太监。

  容淖见人呆头呆脑的,耐着性子多提了一句,“是?陈嬷嬷引荐你的,她说你二人有亲。”

  春山猛然抬头,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本朝吸取前朝太监宫女?勾连祸政的教训,严禁太监与宫女?之间认亲。

  明?令太监于内廷当差,宫女?在宫内答应,各司内外,事后务当断绝交结。

  若敢私自?结亲交往,当事人严惩后驱逐,其家人也要受牵连发配。

  怎奈宫闱森森,人愁心苦,总有人敢阳奉阴违找些慰藉,什么干爹女?儿,姑姑侄儿的。

  当日陈嬷嬷引荐春山时虽声?称两人是?远房姑侄关系,但宫中使女?皆选自?八旗包衣,春山却是?个打南边采买来的小太监,这两人祖上八竿子也打不着,说是?远亲,显然是?认亲。

  陈嬷嬷主动送了个要命的大把柄给容淖,分明?是?为了让她能安心用春山。

  春山会意过来后,并无被人拿住命脉的恐惧,反倒高兴不已,心知这是?陈嬷嬷在送他?前程。待在公主身边总比窝在养牲处强,至少不必担忧哪日倒霉死于畜牲爪牙,连副全?尸都存不下。

  他?把激动全?写在脸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连给容淖磕了好几个头。要不是?铺着厚地毡,额上八成多添两个包。

  确如陈嬷嬷所?说那般实?诚听话?不饶舌,磕磕绊绊半天没说明?白表忠心的话?语。

  容淖不耐打断,目光落在肿淤的左手?腕上。

  春山激动未散,忐忑道,“跌打损伤奴才只能治些皮毛。”

  王公贵族最是?热衷把猛虎驯成猫儿的把戏,养牲处的畜牲刚进来时多半野性难驯,不知轻重,负责驯养的宫人们受伤是?常事。

  小伤小痛他?们不敢去劳烦太医,惯常是?互相帮着处理上药,有时候畜生们受伤了也是?他?们处理,他?自?然会。

  容淖并不意外春山的回答,压着眉淡淡道,“来。”

  春山应喏一声?,小心翼翼托起容淖左手?,先轻按她的骨头探了探伤情,然后手?上攒劲,摆弄一阵,只听很轻一声?骨节脆响。

  “公主,好了。”

  容淖闷哼一声?,白净的额上沁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歇了几息才缓过来,感觉疼痛稍缓,她试着动动手?腕,低声?吩咐道,“你去内室把那红漆葫芦纹高桌上的两个匣子取来。”

  春山依言抱出一大一小两个匣子,容淖从大匣子中挑出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

  浓重刺鼻的药味四处乱窜,春山替容淖上药,看着的黑黢黢的药膏缓慢浸入肌理,笨嘴拙舌的小太监不由多了句嘴,“公主骨头虽接了回去,但肿淤只敷药膏怕是?消得慢,还是?得以板条固定,能缚上吊带最好。”

  “嗯。”容淖应了声?,却没有采纳的意思。

  因为她这伤实?在巧合到离谱,再加上她又?利用这误打误撞来的伤当众对皇帝示弱讨鹰,是?以根本不敢叫人知道。否则何至于在看城上从晌午忍到天黑,遮遮掩掩回寝帐找个兽医来。

  先前在看城下意外挑明?策棱既隐晦又?澎湃的心思后,她自?觉不值一提,可又?莫名生出一股无解的烦躁。

  偏生此时囚笼里那只白毛掺灰的海东青不断拍翅叫嚣,用沉重的精铁脚绊把囚笼撞击得哗啦啦响个不停,却始终难逃重重枷锁,一如她找不到出口烦躁。

  鬼使神差般,她顺手?打开了笼门,支出胳膊,想着逗弄一下那海东青转转注意力也好。

  神鸟海东青骄悍,分明?是?只次品,却有种羽虫之王的睥睨桀骜,根本不理她这区区凡人的逗引,一经出笼,便迫不及待要振翅高飞,大有一股要唳亡长?空的暴烈。怎奈翅上脚下的链绊子全?是?精铁细铸,十分沉重,它挣脱不得,反倒被打结的铁链拖着直直往下坠。

  飞禽阔翅未收,凭借本能找物什借力,往她支着的胳膊落了一下,又?立时弹开。

  然后,剧烈的疼痛自?手?腕传来,与从前那些病痛全?不相同,容淖感觉脑海中有根弦也跟着断了。她毫无防备,身体?已先做出反应,眼?眶红了。

  一直在看她逗鸟的八公主快步窜过来,关切问她为何突然伤怀,惊动了不少人,连皇帝都闻声?回望。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电光火石间,容淖已把利益得失过了一遍,如果张扬开她为海东青所?伤之事,那献上鹰贡的打牲丁这辈子怕是?都赦免无望,说不定还会因此获罪。

  而且,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这大活人的胳膊还不如小树丫子结实?,一碰就折,那才真是?没脸!

  她索性任由眼?泪滚滚,反正已在大庭广众失态,干脆趁机顺水推舟,遮掩受伤一事,用疼出来的眼?泪假装对皇帝示弱。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身为君父,哪好意思继续继续与自?己泪眼?朦胧的小女?儿置气。

  赏鹰顺理成章成了父女?两破冰的由头,误打误撞圆了策棱所?求。

  容淖等春山替自?己包扎好后,先是?吩咐他?把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收进大匣子里,然后让他?打开小匣子,又?做了点?事。

  几乎春山这边刚停手?,木槿再次返回请见。

  “公主,那几个小宫女?回去前想给您磕个头。”木槿鼻尖轻嗅几下,总觉得帐内这股药味陌生刺鼻,不似平常容淖所?服那几味药丸的清苦,眼?神里浮起一丝探究。

  临行前孙姑姑可是?特地交代过她与云芝的,让她们平时在六公主摆弄药材时务必多留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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