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雪时 第135章

作者:南川了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死死揪住谢玹的衣袖,哭骂道,“我不要一人独活,我不要你死……我喜欢你……你说过的,战事结束便成婚。我心悦你,我要做你的皇后,你休想抛下我!”

  眼泪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对谢玹说,但眼下没有机会了。

  谢玹扳过她的肩膀,死死将她扣在怀里,深深地吻住了她。

  他吻的那样用力,容娡几乎喘不上气。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什么都看不到了,浑身上下都被这个人的气息给严密包裹住,冷檀香铺天盖地的灌入她的口鼻,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亲吻的间隙,谢玹在她耳边低低的喘息,从喉咙深处发出近似梦呓的呢喃:“……我爱你。”

  一声又一声,缱绻而不舍,像是怎么都说不够。

  “姣姣……我爱你。”

  容娡浑身无法遏制地剧烈颤抖。

  她捧住谢玹的面颊,吻他的下颌,流着泪道:“会有办法的……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谢云玠会逢凶化吉,平安顺遂。我们会在一起。”

  ——

  容娡此次来到云榕寺,做好了长住的架势。一住下后,便命人四处打探擅长解毒的医者,连民间谣传的能生白骨活死人的神医也不曾放过。

  谢玹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由着她上山下山折腾,自己不慌不忙,按时参禅清修,坐镇寺中,处理江东的政务,时不时派兵去清剿叛军的余孽。

  民间传的神乎其神的神医,大多是打着幌子招摇撞骗,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名副其实的,却是对谢玹体内的毒束手无策——然后被谢玹请去医治民间盛行的瘟疫。

  忙活了小半月,一无所获,容娡心里无比沉重,每日早出晚归,变得沉默寡言。

  她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情绪,唯恐心思缜密的谢玹窥觉到她的异样。

  因着战乱,寺中的僧侣离开许多,偌大的寺院少了这些晨钟暮鼓的僧人,变得空旷冷清。

  不过,当年与容娡交好的寂清法师并未离开。有时她心里难受的厉害,不想被谢玹察觉,便会找寂清法师谈心。

  这日她谈心出来,走往青檀院时,迎面遇见两个熟人。

  是前来寻谢玹一同商讨政事的李复举与魏学益。

  李复举瞧见她,拉着身侧的魏学益行礼。魏学益瞟了她一眼,一脸不情不愿,但还是勉强以礼相待,躬身行了一礼。

  容娡停下脚步,还他们一礼。

  几人并不是很相熟,互相行过礼后,便继续各走各路。

  但容娡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的菩提手持落在了寂清法师处,便匆匆折返回去。

  岂止那李复举与魏学益并未走远,容娡原路返回时,刚好听到魏学益烦闷的话语。

  她心中莫名浮出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驱使她不由得放慢脚步,侧耳细听。

  “我和云玠的师父,就是上任国师,你晓得罢?他还活着的时候,曾预言云玠日后会为情所困,因为一个女子乱了心念,如今看来,着实灵验,我师父果真是神人也,当真是奇哉。”

  “你说云玠那样的人,分明自小冷清冷性,怎会被情爱迷惑至此?寻到解毒的法子也不肯用……”他叹息一声,“依我看,此女是否背负天命尚未可知,但可见着实是个祸水。”

  李复举倒是神态自若:“君上如何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我不必庸人自扰。”

  魏学益又是一声长叹,抬头看天,满脸怅然。

  而容娡屏息凝神,听到此处,脑中“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霎时沸腾着翻涌起来,再顾不得其他,满脑子皆是“解毒之法”这几个字。

  她小跑着追上去,顾不得体面,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唤一声:“二位郎君且慢!”

  两人齐齐停步,转身看向她,神情各异。

  一个惊疑不定,一个若有所思。

  惊疑不定的魏学益,率先开口问:“娘子何事?”

  容娡沉浸在寻到解毒之法的狂喜之中,心跳飞快,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郎君方才说,寻到了解毒的法子,是什么法子?还请快些言于我!”

  李复举与魏学益对视一眼。

  后者讪讪的闭上嘴,伸手抓了抓脑勺,不说话了。

  容娡观他们神情,心下了然,明白应当是不便同她说。

  她脑中飞转,立即言辞恳切的哀求道:“你们只管言于我,若谢玹怪罪下来,概由我一人揽下罪名。”

  二人皆是一脸为难。

  容娡放低姿态,一声接一声,软声百般恳求,几乎要磨破了嘴皮,双目泛红,眼瞧着急的要哭出来。

  见状,魏学益神色动容,看不下去,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唉!你和他真真是……罢了!我言于你。”

  “你知道你与谢玹身上种着情蛊,他是用情蛊将毒引入自己体内的罢?”

  容娡连忙眼泪汪汪地点头。

  魏学益扫了她一眼,又道:“这味毒名为“断魂”,听名字便知毒性十分厉害,解药是没有的,不过呢,善蛊的仡濮先生手里养出了一种新的情蛊,叫同心蛊。这蛊能有法子将毒素从谢玹体内逼出,但是……这同心蛊十分凶险,还需要两个有情人同时种下蛊,利用体内原本存在的情蛊,来化解同心蛊本身的毒性,方可再用来引毒。”

  “以毒攻毒,只有三成胜算,若是不成功,没准儿当场便归西了,你的那位好情郎,不愿让你陪他冒险,也想多陪你些时日,便不愿用此法解毒,选择用旁的药姑且吊着半条性命。好了,大概就是这样。——你可别说出去是我说的哈。”

  容娡听罢,垂首陷入深思,喃喃道:“……三成。”

  “对,三成。”

  容娡沉思许久,再抬眼时,一双眼眸里流光溢彩,灼灼发亮,神情无比坚定。

  “三成,足够了。”

  余下的时日无多,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性,她也愿放手一搏。

  史料记载,太子瑄降生,天兆祥瑞,是为神祇临世;而她容娡又被方士断言身负天命。

  她二人合力,定会如有神助,所向披靡。种个区区的同心蛊罢了,决不会出问题。

  况且,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向神明请过愿,愿她的恩人谢玹,逢凶化吉。

  容娡向两人道过谢,去寂清大师处取回自己的手持,而后匆匆赶回青檀院,将自己心中所想言于谢玹。

  谢玹听得皱眉,冷下脸来,不悦道:“谁同你说的?魏学益?”

  容娡不答,只抱着他的胳膊,催促道:“哥哥,不妨一试!”

  谢玹的体温很凉,她摸到后,百般滋味浮上心头,鼻尖一酸,顺势落下眼泪,哭哭啼啼道:“哥哥,你不是说爱我吗?难道你便忍心抛下我吗?你真是好狠的心……”

  谢玹面容沉肃,难得没有伸手为她拭泪。

  他睫羽垂覆,神色凝重,浓重的睫影遮住眼眸,眼中情绪难以分辨。

  二人离得很近,容娡一抬眼便能瞧见他眼皮上的那颗小痣。

  她撑起身子,轻轻在那小痣上印下一吻。

  谢玹的睫羽极轻地颤了颤。

  许久后,谢玹缓缓掀起眼帘,深深地望进她眼底,幽幽地问:“你,愿意为我种下同心情蛊?”

  他的眸光极其幽邃,较平日黯上许多,与他对视的久了,极容易被他琥珀色的瞳仁吸引,不由得神魂震颤。

  容娡怔怔地望进他眼底,有点不明白他怎么这样问,但还是乖乖的点头,回道:“愿意的。”

  谢玹微微一笑,眸光轻闪,泛着轻涟。

  “好。”

  ——

  当晚,静昙便奉命去将仡濮先生请来。

  而谢玹趁着夜色,避开众人,先行同仡濮会面,面容沉静,说明寻他来的意图。

  仡濮先生并非中原人士,性情直爽,不拘小节。

  听谢玹说完来龙去脉,他不禁纳闷道:“同心蛊在容娘子中毒时,臣便养好,君上当时不是不愿用吗?怎么又要用了?”

  谢玹面容空净明淡,眉眼间依稀能瞧出愉悦之色,不疾不徐地对答:“今非昔比。”

  为何今非昔比?

  “怎么个不一样法?”

  仡濮先生来中原不久,不大懂得文绉绉的中原官话,心直口快的问出声,又想到什么似的,道,

  “同心蛊尚未种下,不必容娘子亲自来,换作旁人,也是可以的。虽然同心蛊能驱出她体内的母蛊、进而取代,但臣也有别的方法。”

  谢玹眯了眯眼,眼瞳泛出幽光,眼底幽邃如深渊,似是能将人的魂魄攫取入内,摔得粉身碎骨。

  仡濮先生不经意瞧见了,心中大骇,竟忍不住后退半步!

  只一刹那的异样,转瞬间,谢玹的神色便恢复如常,眸若雪湖,面容明净而清和。

  他眼睫垂覆,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腕上的菩提珠,气定神闲,一字一顿道:

  “你错了,非她不可。”

  只能是容娡,只会是容娡。

  仡濮先生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愈发纳闷了。

  ——

  隔日一早,仡濮先生奉命为两人种下同心蛊。

  种蛊的过程十分顺利,只待谢玹体内余毒排除。

  虽然种下同心蛊后,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仡濮先生也宽慰容娡大可放宽心,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够成功。

  但容娡种蛊后,见谢玹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双眸紧闭,清峻的面容失了血色,唇色发白,她便不由得心神不宁,紧张万分。

  候了片刻,容娡忍不住焦灼的走动。

  她怕自己影响到仡濮先生,识趣地离开了他进行医治的居室。

  向来不信神佛的她,踟蹰片刻,抓着当年初见时,谢玹给她的那串手持,先行去佛殿祷告一番,又忍不住去祈愿树下祈愿。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寂清法师参禅归来时,执伞经过祈愿树,目光不受控制地,被撑着一扇二十四骨的油纸伞的白芷吸引。

  伞面被雨丝雾湿,伞下的容娡长身玉立,神情认真而紧张。

  寂清法师看过来时,她正踮着脚,不住地往枝梢上挂祈愿牌。

  寂清法师遥遥望了一阵,偏头笑着同白芷打趣:“娘子当真是上心那位郎君,连贫尼这种佛门中人见了,都不禁心中感慨万分。”

  白芷闻言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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