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只有一点最是可恨,那宋平威竟是从背后攻击父亲的心口以分散其注意力,调虎离山,贴身用银针刺后脑穴位欲取父亲性命。”
“父亲说了,那银针刺入穴位,不会当即毙命,却能封住一路筋脉,使得人头晕眼花、行动迟缓,最终麻痹而死。”
“此事十分隐蔽,便是卫明都未曾察觉。若非父亲反应敏捷,今日恐怕还真叫陈家得了逞。”
听着姜蜜的话,谢知让眸色渐暗,眼中有波涛汹涌。
他父子二人纵是再别扭,那宁安侯也是他谢知让的生身父亲,是幼年时托着他骑过大马的父亲,岂是旁人可以算计的?
这笔账,谢知让在心里狠狠记下了。
他缓了片刻,情绪稍缓,低头轻声问道:“他那处的药酒,可还够用?”
“够呢。”姜蜜点点头,“而且我又泡了一些,待日后父亲出征路上便能用上。至于到了银川,那地雨水更少,父亲的腿能好受不少。我还将方子给母亲了,不必担心。”
是的,宁安侯倘若此次出任总兵,侯夫人准备跟着他一起去。她帮着打理那边的将军府,也能叫宁安侯省心不少。
谢知让心稍宽。
他抱着姜蜜,忽而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相信他能当这总兵啊?”
“那当然啦。”姜蜜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父亲可是有经天纬地之大才能的人,文韬武略,卓尔不群。如今最难的关已过,剩下那沙盘演兵,父亲还能输给那宋平威不成?”
谢知让有些酸道:“经天纬地,卓尔不群。你倒是不曾这么夸过我。”
姜蜜笑眯眯地捧起谢知让的脸,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我家夫君神清骨秀、剑气箫心,貌比掷果潘郎,情似痴情荀粲,才高妙算孔明,武胜虓虎吕布。这世间,再没有比夫君更加厉害的人啦!我好欢喜好欢喜你呀!”
谢知让叫姜蜜哄得通体舒畅,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将这怀中人儿抱得更紧。
“我家乖乖这么好,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都要同你结为夫妻,永生永世不分离。”
姜蜜笑着点了点他的下巴,“某人方才还说勉强考虑一下呢,怎的,这么快就改主意啦?”
谢知让笑得恣肆,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下,“乖乖这么好,我可该看紧了才是。”
夫妻二人面对面抱着,笑成一团。
第285章 赴任
如姜蜜所言,只要比武赢过宋平威,沙场演兵比试排兵布阵之法,宁安侯那是手到擒来。
陈家人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宁安侯的确有资格任宁夏镇总兵一职。
当日,皇帝便下圣旨起复宁安侯,命其出任宁夏镇总兵,隔日启程赴任,快马加鞭奔赴战场。
虽然时间上万分紧迫,但前方战事不等人,早早到银川,方能安心。
而且姜蜜早在宁安侯比武结束那一日,便开始和侯夫人商量着收拾东西。圣旨一下,行囊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准备出发。
朝晖院。
“爹,娘,您二人此去银川,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呀。战场上刀剑不长眼的,可千万要当心。”姜蜜坐在椅子上,拉着侯夫人的手,面带担忧。
侯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我同你爹,年轻时也是在银川待过的,不会有事儿的。元娘,放心吧。”
“只是我走了,这府上的事儿便全得由你来管了。若是你不得空,便请你二婶娘或者二郎媳妇帮帮你,别一个人硬撑着。”
“还有三郎,他就是个混不吝的,你别总惯着他。”
说起谢知让,侯夫人眼角洇出一点泪来。
平日里再如何嫌弃儿子是个讨债鬼,可他到底是自己和丈夫唯一存活下来并平安长大的孩子了。如今要离开儿子儿媳去边关生活,侯夫人心里怎会不难过的?
“娘——”姜蜜亦是鼻头发酸,捻着帕子替侯夫人拭泪。
菟姐儿和猊哥儿见自家祖母、母亲这般伤感,也撅着小嘴跑过去抱住她们,闷闷不乐。
“奶奶,菟儿舍不得你——”
“猊儿也舍不得奶奶——”
侯夫人心里又是伤感又是熨贴,一边抱着一个,又哭又笑道:“菟儿猊儿,都是好孩子,奶奶也舍不得你们……”
这头祖孙三代抱在一起互诉衷肠、依依不舍,那头的父子二人却是相顾无言,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宁安侯笑了一下,拍拍谢知让宽阔的肩膀,轻声道:“明日等我出发去了银川,大房便只剩下你一个顶事儿的男子了。你在家,要照顾好元娘,照顾好你祖母,照顾好菟儿猊儿,也照顾好……你自己。”
最后三字,宁安侯说得极轻。
但二人靠得如此之近,谢知让怎会听不清楚?他低低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二人之间又是沉默。
“行了,”宁安侯笑着打破沉默,眉间有几分无话可说的无措感,“前厅家宴应当要开席了。你祖母等着我们呢,过去吧。”
在宁安侯转身的时候,谢知让忽而开了口:“刀兵相见,自己小心。”
过了片刻,谢知让再次开口,极轻极轻地唤了一声:“爹。”
宁安侯身躯一震,掩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
那年谢知让坠崖,父子二人虽说开了心结,可这么多年的别扭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除的。而且谢知让此人最是心高气傲,除了在姜蜜面前,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低头。
从前谢知让喊他“父亲”,多半都是阴阳怪气;之后他的说话语气温和不少,却也从未叫过宁安侯一声爹。
今日这般郑重其事,却是头一回。
宁安侯偏过头去,眼中有泪花一闪而过。
他的这个小儿子啊,是真长大了。
……
翌日一早,宁安侯率领三名护卫骑汗血宝马疾驰而去,沿途走官道换马前行,快马加鞭,不日便抵达银川。
而侯夫人则是跟在后头坐着马车,由十名护卫左右保护,缓缓前往宁夏镇。
宁安侯出任宁夏镇总兵一职,不安的不仅有谢家人,连着陈党也心生忧虑。
仁寿宫内,主仆二人再次闭门谈论私密之事。
心腹嬷嬷站在太后身旁,布满褶皱的脸上尽是忧虑。
“娘娘,谢家本就是马背出身。如今那宁安侯一到边关,那就是鱼入巨壑沧渊,鹰飞霄汉九天。而且陛下本就亲近谢家,倘若宁安侯借机立下战功,重新封他为镇国公,那咱们该怎么办?”
太后看着眼前那盆盛放的花朵,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这秋日的花儿,开得再娇艳再动人,也是没几日好开的。而且谢家那老东西也不年轻了,加上他在家赋闲多年,焉知他不是下一个殷正明?”
“更何况,你别忘了,殷穆还捏在本宫手里呢。”
心腹嬷嬷怔了一下,“娘娘是说……”
太后嘴角微勾,“算着日子,本宫也该给殷小将军写信了。本宫同他虚与委蛇这么久,他也是时候该回报补偿本宫一二了。”
听闻此言,心腹嬷嬷当即为太后取来笔墨纸砚。
太后一边写着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父亲那边,可有说什么?”
“老太爷的意思是,皇子的事儿先放一放吧。当务之急,还是边关战事。”
是的,陈家还没放弃生一个流着陈家血脉的皇子一事。
近些日子,朝堂之上开始旧事重提。不过此次,他们倒是退了一步,只说不立后也可以,但希望皇帝能办一次选秀,纳妃纳嫔,尽早绵延子嗣。
皇帝一心想着故去的皇后,怎可能答应。当天便借着边关战事将朝臣狠狠痛斥一番,并将跳得最厉害的那几人拖下去打了廷杖。
帮着孟元霜管理后宫的女官得了皇帝吩咐,率先缩减宫中用度。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没人敢再提起选秀一事。
都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边关已经起了战事,这粮草便该尽早准备起来发过去。而且冬日将至,兵士们若没有足够厚的棉衣棉服,如何能有力气抵御鞑靼人的入侵?
然皇帝一提起此事,户部便开始哭穷,一边说今岁粮收不好,一边说修黄河、治水患花了多少多少银两,总之就是没钱。
朝臣们也纷纷表示反对之意。
想要筹措粮草,难。
第219章 粮草
皇帝知晓此事有陈家在背后阻拦,定然不会顺遂如意。可他没想到的是,朝堂之上竟会有如此多的朝臣反对粮草一事。
“陛下!今岁宁夏镇的粮草已发,边关九镇同外族具有摩擦,不单单只是宁夏镇有战事。倘若今日给宁夏镇补发军粮,来日其余重镇的总兵上书请求粮草,朝廷是发还是不发?不发,便寒了人心;发了,朝廷如何有那么多钱?望陛下三思!”
“昭勇将军先前并未曾向朝廷讨要粮草,想来军户所屯田养兵是能自给自足的,实在不必补发!”
“陛下,补发粮草一事,百害而无一利,万望陛下不要受奸佞蒙蔽!”
“谢家一带兵打仗,便要粮草,焉知其是否是想要中饱私囊?若不然,缘何解释补发粮草一事?”
皇帝气得脸都黑了,话都不肯多说,直接退了朝。
待回到御书房,皇帝在殿内气愤地踱步转圈。可他到底是气不过,狠狠摔了一只青花瓷茶盏,吓得那些御前伺候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些粮草是日常驻守之用,一旦起了战事,那一点如何能够?他们竟还指桑骂槐,说先生您是奸佞,污蔑谢家贪污军粮,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皇帝又抄起桌上的纸镇扔了出去。
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前方战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奸佞小人!
皇帝整个胸腔都在剧烈起伏,鼻翼翕张,喷着粗气,显然是一副气狠了的样子。
可谢知让身为宁安侯的儿子,却是一脸平静,除了深沉眸色,瞧不出半分不对劲来。
他同皇帝交代了几句,转身大跨步离去。
皇帝见他匆匆背影,越想心中越不安,当即大喊一声招来李德宝,急声吩咐道:“快!快派人跟着先生!”
李德宝低头应了声是,派出两名侍卫跟着谢知让,却见他回了北镇抚司,而后提着一把绣春刀,领着数十名锦衣卫气势汹汹地出门了。
皇帝一听这回禀,几乎要晕过去,连忙喊道:“速速请韩先生和师娘去先生那边劝着!可别叫他做了什么傻事!”
另一头,缇骑出动,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再次引起众人恐慌。
王府。
王大人对着身旁的李大人挤眉弄眼,“此事,李大人您懂的。”
“哎我懂我懂!”李大人一叠声道,“这谢家狼子野心,陛下如今是受人蒙蔽才会做出此等不明智之举,吾等忠臣,定然是要帮助陛下匡扶社稷的!”
王大人满意地点点头,“李大人如此忠君体国,日后定能平步青云……”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