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 第60章

作者:纸鹿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许霖这会儿看清了那差役献媚的人的脸,正是那天夜里陆姑娘喊的兄长,一时又是震惊又是不解,怔在了原地。

  陆迢的目光轻而易举绕过他,落到了正被另个女子搀扶着走路的——

  他的外室身上。

  方才被压在底下的,是她?

  眉心紧锁起来,他伫立在原地,注视着那道单薄又狼狈的身影。

  平时穿在她身上像一汪清泉的水蓝长裙,现下勾破了好几处,到处都沾了灰和土。

  陆迢细细打量了一遍,其上并无血迹。

  那身影越走越远。

  她这般怕疼的人,若是真伤到哪儿,此时定走不了如此之快。

  陆迢的眸光暗了下来。

  方才喊了这么多声,秦霁不可能不知道他就在此处。

  这是躲他?

  很好。

  秦霁将折近一条巷子时,脚步稍顿,往身后看了一眼。

  陆迢正抱着一个红衣姑娘,背对着她往回走。

  两弯青眉微微蹙起,浑身忽地开始泛恶心。

  狄若云扶着秦霁,以为她定是伤到了哪里。

  一改之前冷漠加嫌弃的模样,语气都因着愧疚变得温和。

  “你没事吧?我方才不是故意——”

  秦霁嗯了一声,神色缓下来,对她轻轻一笑,“不要紧,我知道的。”

第051章

  这话反教狄若云不好意思起来。

  她不喜欢心里藏事,秦霁上次找过她后,回家才试探一两句就被发现端倪,祖父知道后让把秦霁带回去。

  狄若云很不情愿,却不得不听。知晓秦霁过两天还会来杏和堂取药,虽然自己人在杏和堂等着,但真见到她时,仍摆不出好脸色。

  在杏和堂后边的小药房里,先是用药粉迷晕了秦霁身边寸步不离的侍女,转头又被告知屋外还有两个暗卫跟着。

  狄若云本就烦她,还受其拖累爬了一遍后院墙边的狗洞,对秦霁的不满愈发强烈。因而带着她穿街走巷时有意往人挤的地方走。

  西平街的酒楼选在挨着戏楼的好地段,路边行经的人本就不少,又因着楼前的搭作材占了道,这一段路便越见拥挤。

  秦霁被她远远落在后边。

  狄若云走到了这条街的拐弯处才停下来等她,谁知一回头,见到的是歪斜了一半的搭作材,还有急忙折身往那下面走的秦霁。

  人在危急时的选择不会作假,她是真心要救那个孩子,连自己都不顾了。

  祖父既要见她,或许真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缘由。

  狄若云这回仔细看了看秦霁的笑,并不像她想的那般虚假。

  就是……有一点好看而已。

  她视线垂到地上,一眼就看见了秦霁被木刺刮的破破烂烂的裙摆。

  “你真没伤着?我家不远了,歇一歇也不耽误。”

  秦霁道:“无事,我能走的。”

  这话不是硬撑,她还算走运,刚刚抱起那孩子趴倒在搭作材底下,那一片角落还算有个支撑,并未有掉下的木桩直接砸在她身上。

  再便是路边才喊了自己一声的许霖,他来得快,没叫她被压的喘不过气。

  两个人眼看就要走出脚下这条窄巷,一辆毡青布顶的马车从另边赶来,不偏不倚停在巷口,挡住了她们去路。

  架马车的是个穿着褐衣的中年男子,蓄了两丛胡须,他朝巷子里看过来,目光在秦霁身上停留了一瞬,继而转向狄若云。

  “小云,上来,早就看见你们了。”

  狄若云拉着秦霁过去,边走边解释,“这是我——”

  她说到一半掩起嘴,“咳咳,他叫穆青,我们快上去吧。”

  秦霁点点头,主动忽略她的异样之处。

  上马车时,秦霁侧首看向这个男子。

  近了看,这人并非她以为的那般年纪大,眉眼分明是年轻人的模样,偏要蓄上一把显老的胡子,实在违和。

  这人迎着她的视线,颔首一笑,“秦姑娘。”

  秦霁没有闲心去惊讶,回之一笑,“麻烦你了。”

  上了马车,心稍稍安定下来,秦霁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裙上的尘垢和勾丝裂口。

  她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何样子,脸上一阵发窘。抬手估摸着将发髻重新捋好,继而又理裙子,拍去灰尘,左右拉拉挡挡,掩去上面的破洞。

  忙来忙去,总算打理的没那么狼狈,末了抬起手臂,才发现衣袖上还有一个不小的洞。

  秦霁脸色颓下去的同时,狄若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忌着两人的表面关系,她托着腮的手半挡在脸上,将明目张胆的笑掩饰成偷笑。

  马车弯弯绕绕折了好几条巷子,周边的人声越来越少,最终在狄府大门前停下。

  这座宅邸地处偏僻,却宽阔非常,周围风景亦与这青瓦白墙融成了一体。

  秦霁踏进去时,心绪远远比自己想的要平静。

  她跟着狄若云进了内院,二门的小厮见有生人,先一步进去回禀。

  少顷,一个圆脸侍童往这边走了过来,“小姐,老太爷说您上次做的那副膏贴效果尚好,今日若是有空,给他多制几副。”

  狄若云走得痛快,直接把后面的穆青也给拉走了。

  那侍童又转向秦霁,辞色不改,微微笑道:“这位客人,请随我来。”

  他引着秦霁穿过了曲池水榭,在一座攒尖顶圆亭的石阶边上止步,抬手对秦霁略一作拱,沿着来时的路退了回去。

  圆亭里,一个穿着锦衣的老者正对着一本棋谱在摆棋盘,他的背已经微微躬了起来,动作却不见慢。

  良久,他将最后一枚棋子摆上,对秦霁道:“过来吧,底下热。”

  秦霁这才进了亭中,立在这位老者的对面,才发现他已是眉须皆白,满面刀镌的风霜岁月痕迹。

  狄莫行撩起半垂的眼皮,打量了秦霁一遍,末了一笑,“甫之的女儿原也这么大了。”

  秦霁颔首,稍提裙摆,屈膝对着这位老者跪了下来。

  “小女秦霁,替家父拜过老先生。”

  她说完这几个字便缄了口,只俯身拜下,连叩三次,替父亲行了最为郑重的见师礼。

  原本不该如此,从冬至夏,秦霁备了很多话。

  自别后经年,家父心中亏欠万千,恐只言片语徒增烦扰,久未致问,云云云云。

  然而,真正到了父亲的老师面前,看见他已经微浊的瞳仁,寂寥里隐现出一抹慈祥,迎着这样的目光,秦霁只觉那些言辞太过单薄。

  既然他肯见自己,有些话其实不必赘述。

  面前这个小姑娘瞧着板瘦的身形,衣装亦不算体面。然而她的肩背始终笔直挺着,一行一拜非似娇花,反有着清松瘦竹的气度。

  狄莫行恍惚从她身上看见了曾经那个青年,他当日也是如此拜下。

  “先生,荣名利禄虽千万人向往之,却非我之道。”

  这便是父女了。若云亦是如此,像极了他父亲。

  “起来吧。”狄莫行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待秦霁坐下后,他问道:“可见过这局?”

  秦霁垂眸看过去,“在爹爹书房见过。”

  狄莫行闻言叹了一口气。

  这是十五年前,他逼着秦甫之下的一盘棋。

  嘉庆二十年,史书上值得浓墨铺写的一个灾年,内忧外患在下半年接连而至。

  西南边关两族戎狄联手来犯,南边多地灾患不断,土地欠收,处处都是民不聊生

  那年,狄默初任浙省巡抚,属下五州皆遇蝗灾,颗粒无收,开仓赈灾亦是杯水车薪,顾此失彼。恰秦甫之正任邻省知府,江省未遇灾荒,粮仓足余,不少人都在往那边逃难。

  多年旧友的情分在此,料想从邻省借粮过来不该是难事。然而狄默去了多封书信,得到的只是难为二字。

  浙省多年的积弊全在狄默接手后,因着这场十年难遇的蝗灾全盘暴露出来,十余万生民变为饿殍,天子大怒,便怒在了狄默身上。

  狄莫行在出事之前亲自寻过秦甫之一回,拿出了恩师的名义压着,仍旧未能拿出这粮。

  自此师生缘断,难再续上。

  秦甫之在秦霁面前下过这盘棋,这一切,她都知道。

  棋盘上,黑子来势汹汹,包围之意甚是明显。秦霁执白,循着记忆里父亲落子的地方,另取了一处地方落下。先前大批的白子却无路可退,已是废了。

  狄莫行皱眉,甫之的女儿倒也会下一手臭棋。

  秦霁抬起头,双手置于膝,端正坐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弯了起来,“老先生,我此次到金陵,是替家父给您一个解释。”

  见狄莫行未有拦阻之意,她继续道:“当年西南驻将镇守不利,连失三城。三皇子请命领了五万兵士过去解困,兵马先行,京仓急调二十万石粮食走水路跟上。”

  秦霁顿在此处。

  当初文书上的二十万石,实则不足五万石。有三个运粮官,其中一个不忍边关军民受此人祸,凭着昔日交情找到了父亲,将此事具条陈出,还留了那些人倒卖官粮的实证。

  此事牵连的一干人等,无不身居高位,有权有势。现下父亲入狱,亦是因着此事受到了旁人的忌惮和迫害。

  老者花白的胡须在风里晃了晃,户部的人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那年在运河最深的一段翻了两艘船,打捞无力,就算知道是空船也毫无对证。

  即便知晓真相,仍旧不能免去心寒,两难的选择里,到底伤害的是他的儿子。

  他长叹一口气,“你是想说,那水里翻了两艘船,你父亲江省的粮便折去了西南?”

  秦霁听出了他语中的失望,摇摇头,弯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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