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闲风轻
“笨手笨脚,滚一边去,别碍事!”
“……”
安成委屈地想,我好像也没招你惹你啊!
洗漱完毕后,谢瞻去了如意馆。
谢瞻给王氏请安,也并不是每日都来,大约是隔四五日去一趟,但?他知道沈棠宁几乎每日都会来,风雨无阻。
以前大部分情况是他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可笑以前他竟从?未认真想过,为何他来的时候她?就?走了。
她?为了避开他。
避就?避吧,反正?若今日再见?到她?,她?于他也不过是个陌路人罢了。
谢瞻冷静地想着,丫鬟就?为他掀开了梅花暖帘。
极不凑巧的是,他不想见?到的那个人此时就?坐在王氏的身旁。
谢嘉妤也在,叽叽喳喳地,和王氏不知在说些?什么,王氏眉开眼笑,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有丫鬟来给两人上茶,她?安静地坐在一旁,伸手接过。
小?丫鬟兴许是太过紧张,手一抖,茶盏失手掉落,幸好她?的丫鬟护的及时,茶水只泼了一些?在她?的裙摆上。
王氏当即沉下脸,秦嬷嬷忙上前查看,责骂那小?丫鬟道:“你这小?蹄子怎么做事的,连个茶杯都拿不住?”
两个大丫鬟纷纷拿出帕子替她?擦拭衣服上的水渍,她?却抬起头,看向面前那个因犯了错吓到快要掉眼泪的小?丫鬟。
“你别怕,我没事,你有没有烫到?”她?柔声问。
她?居然第一句话是问,你有没有烫到。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像四月里雾蒙蒙的细雨,轻而软,却又不失滋润的力量。
那小?丫鬟掉着泪不敢说话,她?便拉住小?丫鬟的手,仔细给她?打量了一番,“你看,我真的没事,对不起,是我没有拿稳吓到你了,母亲……”
她?转而看向了王氏解释。
后面的话他再也听?不清。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仿佛撒下一片金辉,就?在这片金色的光辉中,她?鬓边别着几根素净的簪子,乌发?如云,犹如清水芙蓉,忽嫣然一笑。
王氏率先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谢瞻。只见?他定?定?地站在门边,大约是朝屋里看过来,但?背后的阳光太耀眼,王氏一时也看不清他到底在看什么。
王氏叫了一声,“阿瞻,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站那儿?不进来?”
由于屋里发?生的小?插曲,大家都没听?到丫鬟们的禀告声。
一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吃惊地朝着门外?望去。
当中自然也有她?的目光。
谢瞻下意识地先朝沈棠宁看了过去,两人目光在空中刚一撞,她?那双杏眼果正?盈盈似水地看着他,谢瞻心?莫名扑通跳了两下,仓促地别开了眼。
甚至他还生出一种立即拔腿就?走的冲动,然而此时再离开已是来不及,谢瞻短暂的心?虚和纠结过后,突然发?觉不太对。
他为何要心?虚?要心?虚也该是她?才对!
想着,谢瞻便昂首挺胸,大步走进了屋里。
他这人平日少有个笑模样,因此甫一进屋来,屋里的气?压就?骤然低了下去。
谢嘉妤还以为刚刚自家兄长拉着个脸是心?情不好,也不敢像刚刚那样无拘无束地大笑了,慌忙闭上嘴巴安静如鸡。
王氏和谢瞻母子两人一递一句地说着话,谢瞻一板一眼的嗓音在屋里回荡,显得气?氛颇有些?沉闷。
适才失手洒水的小?丫鬟已经被秦嬷嬷带下去了,谢嘉妤四下乱瞅,瞅瞅一本正?经回话的兄长,再瞅瞅低头不语的嫂子,忽指着沈棠宁的手腕叫道:“嫂嫂你瞎说,你看你的手腕都烫红了,怎么可能没有事嘛!”
谢瞻一顿,目光又是不受控制地朝着沈棠宁的手腕瞟了过去。
那白?如软玉的腕子上,果然有一片烫红的痕迹,因她?天生极白?,那一抹红色的痕迹便格外?显眼。
还没等他细看,沈棠宁便拉下了袖子,遮住烫伤之处。
“这是我早晨自己不小?心?烫伤的,没事嘉妤,已经不疼了。”
王氏正?给琥珀使着眼色,示意她?去找烫伤膏,一扭头,却见?自家儿?子正?目不转睛地盯向对侧。
王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视线的尽头是沈棠宁。
……
谢瞻坐了不多时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沈棠宁也告辞离去。
谢嘉妤还赖在王氏的身边,王氏让她?回去做女工,谢嘉妤就?躺在罗汉床上,把帕子盖在自己的脸上。
“无聊,女儿?想看话本子。”
王氏翻看着手里的账簿,闻言瞥她?一眼,“让你爹和你兄长知道你看话本子,以后你都别想看了。”
谢嘉妤哼哼了两声,滚到王氏怀里撒娇道:“娘,你有没有觉得哥哥和嫂子两个人太生疏了,刚刚他们两个就?坐在一间屋子里,竟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王氏不答,谢嘉妤就?晃着她?央求道:“娘,你帮我想想办法嘛,嫂子这样好的人,我可不想看她?以后每日都独守空房,那多难受啊!”
“以前常令瑶总喜欢作弄我,她?在哥哥面前装得温柔可爱,在我面前就?耀武扬威,还没嫁进我们家呢,就?以我嫂子的身份自居!我不喜欢她?,万一哥哥以后和她?旧情复燃了可怎么办!”
王氏斥道:“又浑说什么,永宜县主已经定?了别的亲事,再说,你哥哥是那种人么?”
谢嘉妤心?想,那谁知道,她?有一个嫁给了戍边将军的小?姐妹曾经写信跟她?哭诉,军营里的男人们都玩的可开了,时常几个人一起去花楼吃花酒,还玩弄营妓和良家女子,始乱终弃。
“您先别急着骂我,”谢嘉妤悄悄凑到王氏面前道:“娘,哥哥和嫂子现在是两房分居啊,你想,他们两个平日里就?没什么机会见?面,这再一分居,处的就?跟个陌生人似的,那感情如何能好呢?”
王氏翻了一页账簿,朱砂笔画了几个圈,头也不抬地道:“你想得挺美,你哥哥若不愿意,难道我这个当娘的还能硬逼着他不成?”
谢嘉妤苦恼地抓了抓头,好像是诶,那要怎么样才能逼着哥哥和嫂子住到一起呢?
第28章
谢嘉妤离开后,四夫人?便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长相齐整,绰约多姿,做丫鬟打扮的美人?。
大?家族里?有几条不成文?的规矩,男子十三四岁的时候做父母的便会给他们准备两三个通房用以通晓人?事,成婚前这些?可怜的通房丫鬟或被打发遣散,或得宠些?的婚后被抬成姨娘。
若婚后新妇有孕,自然?不能伺候丈夫,这时做新妇的如?乖觉些?,通常会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开脸送给丈夫暖床。
倘若新妇善妒,当婆婆的就不得不亲自出面训斥媳妇,给儿子送女人?了。长者赐,不能辞,一般来说男人?都不会拒绝。
总而言之,当娘的绝不能叫自己的儿子寂寞着,身边没侍候枕席的可心人?儿。
且因送的这些?女子都是婆婆那厢的亲近之人?,新妇难免受不少委屈,又不敢发作?,受委屈也得忍着。
谁叫她刚嫁进来时眼皮子那么浅,敢独占夫君,和自己的婆婆叫板呢?
当初冯茹得罪了长房一家,四夫人?赶紧把外甥女远嫁,又恐谢瞻和王氏记恨,惴惴不安了许久,这才在前些?日精挑细选了两个身世清白又肤白美貌的丫鬟送来赔罪。
“世子夫人?还怀着身孕,二郎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身边哪里?能没有女人?伺候?大?嫂要是不嫌弃,这两个丫鬟我?就送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便是一辈子做个扫地的丫头片子,那是她们的福气?!”
四夫人?笑着,双手奉上卖身契,那意思是这两个丫鬟从今后就不是她四房的人?,王氏可自行安排去留。
王氏抬眼扫过去,发现两个丫鬟环肥燕瘦,各有容色。
一个纤瘦清丽,一个丰腴美艳,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美人?。
两个小丫鬟见主母看过来,俱羞答答地垂下了眼,懂事地跪倒在地上求王氏收留。
……
王氏思来想去,隔日遣人?把谢瞻叫了过来。
“以前你?不常在家,我?给你?准备过几个丫鬟你?也拒了,如?今你?成家立业,媳妇有了身孕,不方便伺候你?,你?四婶特意给你?挑了两个丫鬟送过来,你?要是愿意,今晚就带回去吧。”王氏开门见山地道。
琥珀刚领着两个小丫鬟跟在身后要进来,谢瞻却?抬手制止住了她。
“不必了,”他眼皮子甚至都没朝着两个美人?扫去一眼,淡淡说道:“这些?丫鬟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若无事,我?便不耽误母亲休息了。”
王氏哑然?,“你?这孩子,连人?都还没看呢……”
“我?还有事,就先?不看了。”谢瞻又是一口回绝。
他这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王氏也不好强求,叹道:“好好,你?不愿意就算了!”
……
半夜,王氏和谢璁刚歇下,被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什么事?”谢璁先?披衣下去,打开门,秦嬷嬷急道:“国公?爷,不好了,世子夫人?晕倒了!”
“什么!”
王氏一惊,忙以最快的速度穿衣下床,打发秦嬷嬷去请后街的陈太医。
“我?要不要去?”谢璁问。
“您等着吧,我?先?去看看,”王氏不停念佛,担忧地道:“佛祖保佑,我?的乖孙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一盏茶后,王氏便急匆匆赶到了寻春小榭。
令她诧异的是陈太医早就到了,谢瞻竟然?也在,正负着手眉头紧锁地站在床边上。
“陈太医,她怎么样?”他问。
沈棠宁尚在昏迷着,脸色苍白若纸。
陈太医正给她把脉,闻言抹了把面上因一路狂奔掉下来的汗道:“世子爷你?先?别急,世子夫人?脉象颇乱,胎位怕有些?不稳。”
“她平日里?身体?调理的不是挺好的,怎会突然?胎位不稳?”
王氏的心立马就揪起来了,连忙快步走上前问。
陈太医向王氏点头示意,随即捋了捋白须解释道:“世子夫人?应是有不足之症,天生体?质单弱,兼之平日里?多愁善感,多思多虑,孕后阳气?不足。素问曰,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阳气?不足,易体?弱多病,母体?虚弱,五脏不调,精神萎靡,胎位自然?不稳。”
陈太医说至此处,顿了顿,又问沈棠宁的贴身丫鬟道:“我?问你?们,世子夫人?是不是平日里?常思虑过重?嗯,未出阁前便是如?此,常常烦忧在心,白日里?容易精神不足,食欲不振,若是没休息好,还会有眩晕之感?”
锦书惊愕不已,“太医您说得真是一点不错!我们世子夫人?从小便是如?此,尤其是有孕之后,忧虑更重,前些?时日她夜里歇下的时候就总觉得头晕乏力?,不太舒服,那时我?们还以为是世子夫人吃得太少的缘故,便督促她白天多吃些?,因为一直没什么大?碍,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
“愚蠢,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
王氏怒道。
锦书和韶音连忙跪倒在地上。